她的脚趾蜷曲、全身发软。这些日子以来,强悍筑起的防卫,因为他对她的温柔体贴而逐渐溃败。
她对他的爱,从来不曾改变过;他就在她眼前,那是朝思暮想的渴望,她如何能抵抗自己的心?
或许,她可以贪恋他的柔情,只要不跟他结婚,她和他就没有法律上的关系,她的官司就不会连累到他,就算跟他发生亲密关系,仍是危害不到他。
思绪还在犹豫,可是身体早已诚实地反应出来。她的双手攀上他脖子,回应他那霸道又炽热的吻。
感受到她的回应,那无异是添了油的火,狂啸地在他体内燃烧,不容许她退缩、懊悔、自卑。
萧淑女,等着吧,他一定会用尽全力把她追到手,让她点头答应嫁给他,她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缩躺在他怀里。夜里十二点,她该回到女儿身边,可她却发懒到连动都不想动。
被他紧紧圈抱住,听着他浓重的呼吸声,四肢像是经历过激烈运动,既疲惫却非常满足。
热气在全身奔窜,尤其他又是一个发热体,她很想开电风扇,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在大热天恩爱时,他都不准她开电风扇,就怕她汗流太多而着凉感冒。
“弘弘……我该回房了。”她小小声提醒。
“嘘……再一下,再让我抱一下。”他满足地吁出好大一口气。那股美好的滋味没变,跟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不行啦,要是婷婷醒过来找不到我,她会害怕的。”她悄声抗议。
他以长指卷着她那柔软的发丝,一手搁在她的小腹上,以拇指缓缓摩擦她那柔细的肌肤。
“房门又没关,婷婷要是醒来,我会听见的。”
她的眼神飘向门口,房门果真没关上,这让她背脊发凉,万一要是被婷婷撞见……
况且,在那种激烈的运动下,她很怀疑他听得见房外的声音;就在她打算抗议时,他手机的弦乐声突兀地介入两人的浓情蜜意中。
铃声响了又响,她催促道:“你不接吗?”
“我还真不想接。”
“快接啦,一定有急事。”否则不会半夜手机响。
“就是知道有急事,我才不想接。”他有些后悔当村长了。盼了好多年,这不好不容易才重温她的美好,他都还没有温存够,却被活生生打断。
无奈之下,他只好空出一只手伸到床头柜接起手机。
“喂,有事快说,没事快挂电话。”电话那头的是陈英豪。“什么?我怎么没听见声音?好……我立刻出门。”
他放开怀里的她,弹跳起身。
“怎么了?”她听着他那急促的口气。
“英豪说有小偷在偷大李伯家,他说刚刚声音很大,问我怎么没听见。”他苦笑,他眼里心里只有她,哪能分心听见外头的声响。
“怎么会这样?那你快点赶过去。”她裹住薄被,惊吓到跳离床上。
连年弘是村长,更是巡守队、义消、义警,对于村里的大小事,他总是冲锋陷阵的第一人。
他捡起一地的衣服,快速将衣服穿妥。“这小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捣蛋,就不要被我抓到,我一定把他打趴在地上!”
“有英豪在,你别逞强。”
“你别把我看扁。你把门窗关好,全部都上锁,千万不要随便开门,自己小心。”
他转身走到房门边时,听见她的喊声:“弘弘,你小心一点。”
他深深看她一眼,快步走回到她面前,在她唇上用力印下一吻。“我知道,你快去睡。”这才快速飞奔出门。
她的心有些慌乱,赶紧穿上衣服,半晌,警车哦咿哦咿的声音划破寂静的深夜,在她心头敲起警钟。
她如何能睡得着?
尽管欢爱后的身体有些不适,她还是走回主卧室,替婷婷盖妥踢开的被子后,她打开阳台的门,来到阳台上,探头看向左右的巷弄。
她家面对的是一片农田,前面的马路只有两线道,因为阳台上有铁窗,以至于她看不见马路上的状况。
杂沓的声音传来,那是脚步声及喊话声,她听不真切,因为距离有些远,甚至她还听见狂乱的狗吠声,那很像是小黄的吠叫声。
她的心揪得死紧,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不会的,一定是才刚跟他缠绵,身体还留着他的温度,一定是如此,她才会觉得忐忑不安。
整个河东村几乎都动了起来。她看见原本暗黑的房子在此刻都亮起了大灯。今晚无风无雨,却也没有半点星光,天际很暗沉,像是笼罩着低气压,她的心情从欢愉到恐慌,就像从天堂到地狱。
她察觉不妙,快速地将阳台门关上,飞奔下楼,将一楼的大门给闩上,打开大灯,再走去厨房边的后门也同样闩紧。接着一层楼、一层楼地检查所有的门窗,将所有电灯都打开,最后才回到二楼的主卧室。
将主卧室的房门锁上,她才再度走出阳台。心脏仍跳得飞快。
手电筒的光影隐隐约约照亮她有限的视线,她甚至听见有人高喊:“小偷往田尾方向跑去了!”
“这个死小偷,一定要逮到他!”
最近小偷猖獗,有些人家甚至被偷了两三次,没想到竟会偷到河东村来。她知道连年弘最近非常加强民防的工作,除了加装路口监视器,还在比较偏僻的地方安装警民连线,更曾对村民举办讲习,教导如何做好防范小偷及应变的方法。
自从连年弘搬来她这里之后,给了她莫名的安心感,让她能一觉到天亮,如果他不在她身边,又发生小偷这种事,她恐怕会吓到傻掉。
再度走回房内,关上阳台门,回到女儿身边躺下。她得保护女儿,也得保持自己的体力。
睡睡醒醒间,心里极度不安,她总算可以体会身为警察或者消防员家眷的苦处。
直到她被一连串声音惊醒,她慌乱地从床上跳起来,是闹钟?是门铃?还是电话声?
甩手臂揉开爱困的睡眼,左右探看,在确定是搁在床头的手机铃声后,赶紧接起手机。
透过窗帘的缝隙,天空似乎已现鱼肚白。
“喂……”
“淑女,弘哥受伤了。”
“英豪?”电话那头传来非常吵杂的嗓音,让她听得不是很真实。
“弘哥受伤,送去医院了!”陈英豪简直是用吼的。
“受伤?怎么会?他伤在哪?”她急问,一颗心揪得很紧。
“手臂被刀子划伤。”
“有没有性命危险?”周围有许多呼喊声,听得她胆战心惊,连握手机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应该没有。你不要太担心。”
“英豪,我立刻赶过去!”
“不用啦,怕你担心弘哥怎么没有回家,所以通知你一声。你还要照顾婷婷,不用赶过来。我得去忙了,我先挂电话,有任何事我会随时跟你保持联络的。”陈英豪急急忙忙挂断电话。
她听着嘟嘟嘟的声音,心脏跟着怦怦跳,手机显示现在是五点钟,她望了一眼床上的女儿,快速换下睡衣,穿上T恤和牛仔裤,再抓起一件薄外套及随身皮包,然后快速飞奔下楼,来到隔壁的连家。
此时连家父母正好走出门外。
“叔叔,阿姨。”
连父说:“淑女,你放心啦,阿弘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我想麻烦阿嬷帮我顾婷婷,我想去医院看阿弘。”泪花已在眼眶中打转,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强。
村长嬷也走出门外,安抚地说:“去吧,我去你家顾婷婷,不用担心。”
于是由连父开车,载着连母和萧淑女匆匆忙忙赶往医院。
医院的急诊室里有几个警察,医生护士忙进忙出的,萧淑女焦虑地搜寻,总算看见陈英豪以及刘忠孝。
陈英豪警察制服上满是脏污,刘忠孝一脸疲惫,在见到她时,他们立即迎上前。
她急问:“阿弘呢?”
陈英豪说:“已经缝合完成,在急诊室的病房休息。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听到他不会有事,她才惊觉自己这一路上都屏住呼吸,难怪胸口一直闷痛着。
“那个小偷翻墙进去大李伯家,被大李伯发现,之前弘哥每家每户都发了口哨,大李伯狂吹口哨又大声呼救,小偷吓得逃出去,后来我们分三路人马去追,小偷躲进弘哥的果园里,没料到小偷身上有刀,弘哥才会在要抓他时,不小心受伤。”陈英豪简单述说惊险的过程。
“那小偷抓到了吗?”
“当然是抓到了。要是没抓到,弘哥这一刀不就白挨了,我们巡守队的面子不就被踩在脚底下。”刘忠孝为缓和气氛,故意说笑。
站在一旁的连父和连母听到连年弘没事,心情总算放松。
陈英豪对着连父边母说:“叔叔、阿姨,阿弘有两处刀伤,一处缝合二十针,一处缝合五针,幸好是伤在手臂较多肉的地方,并没有伤到筋骨,也没有伤到手腕的大动脉,目前已经在病房中休养。”
“我去看看他。”萧淑女在刘忠孝的指示下,来到急诊室的病房。病房内有六张病床,她一眼就看见位在角落床位的连年弘,还有坐在床边休息的万毅元。
她走向前,看见万毅元闭目在打盹,万毅元睡得极浅,一感觉到有人,立即张开眼睛。
万毅元笑着跟她点头。此刻,大半的病人都还在睡觉,他什么都没说,就把床边的位置让给她,接着走出病房外。
她有些难为情。嘴里始终不承认自己对连年弘的爱,却这么急切地赶来医院,她应该要装作无所谓,偏偏她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别人。
她在病床边的椅子坐下,轻轻握住他吊点滴的右手。他已经换穿上医院的病人衣服,左手臂包着一圈纱布。
看他呼吸均匀,应该是睡得极好。她的眼眶微湿,努力压下那份想哭的冲动。
他还平安,他还在她眼前,那她还在矜持什么?万一他不见了,她再也看不到他,那她满腔的爱意到底要说给谁听?
从她回来之后,虽然他大男人的脾气一来,偶尔还是会为难她,但他却从没有真正责骂过她的负心,甚至无怨无悔地认了婷婷,还默默为她做这么多事。
要不是有他,她如何能在河东村重新开始?她早就被踩踏在地上不成人形了。她俯低小脸,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怎么老是这么冲动?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婷婷和我想。”
等今天下午出庭回来,她应该告诉他这一切,让他知道她的考量及难处,两人之间的感情若能明朗化,其实不差那一张薄薄的结婚证书。
“你要是有个万一,那我和婷婷要怎么办?”
她得去赶搭火车,否则会来不及下午两点的出庭。原本她可以无畏无惧地面对这场官司,可是看着他的受伤,她的心也跟着不安地摆荡。
世界上的天灾人祸这么多,病毒细菌又这么强大,活着竟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她应该要珍惜身边的人,好好把握住分分秒秒的美好。
她在他唇上轻柔地印下一个吻,在他喃喃地说:“弘弘,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眷恋地凝看他一眼,她这才转身离开病房、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