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拿着高脚杯,罗如芳咕噜咕噜地灌干里头甜甜的香槟。
台上的人哇啦哇啦在讲什么她都听而不闻,耳边环绕的尽是下午杨堯修在冰淇淋店里跟她说的那句话——
芳芳,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那时,他的语气中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深情。
她拿起另一杯香槟,再度一饮而尽。
“他到底为什么要跟讲那句话?”她喃喃的道,用冰凉的酒杯轻触烧红的脸颊。
她都快分不清脸上的热烫究竟是来自于酒精,抑或是他那句话了。
她承认她是胆小鬼。
下午听了他的话后,她当下的反应是夺门而出,丢下他跑掉。
她很没种的不敢回公司,因此在外头晃了好久,冷冷的十三度天,她全身都燥热得像有把火在身体中焚烧似的。
一直晃到将近六点,她才想起晚上有尾牙这回事,匆匆忙忙搭了计和车赶过来。
她真的不懂他为什么要对她那样说。
是真心的?还是只是逗着她玩而已?
她并不想将他当成会开那种恶劣玩笑的人,但却更想不透他是喜欢上她哪一点。
自认识他以来,瞧着他身边换过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她们之间的共通点,就是都是大美人,而她完全是再普通不过的路人样貌,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
她不觉得他会爱上自己。
更何况他才见到如希的照片呀!他都已经看了漂亮的如希,为何还会说喜欢她?
芳芳,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可恶……”将高脚杯重重放在桌上,她气那个搅乱她思绪的男人。
她环顾了下四周,还好,大家都玩得很疯,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可是,杨堯修到底跑哪儿去了?她都来餐厅一个多小时了,他这身为副总的人,居然还没出现?
她刚进餐厅时,其实是不太想见到他的,因为还没想到该怎么面对她,但过了这么久,他都还没出现,不禁令她有些担心。
她犹豫片刻才站起身,趁着台上的人忙着呼口号炒热气氛,悄悄移动至郑玉倩身边。
“董事长。”她轻声唤道。
正在跟陈总经理聊天的郑玉倩回过头,见到是她,立即露出笑容,“如芳是你呀,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她咬了咬唇,“董事长,您有见到副总吗?”
杨堯修虽然平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对于这母亲还是很尊敬的,他若有来尾牙,肯定会先来向她请安。
“你说堯修吗?”郑玉倩皱了皱眉,“没有耶!我从六点来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他呢!大概又溜到哪儿去玩,忘了尾牙这件事吧!”
她早就看开,儿子不来参加尾牙便算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样啊!”她向郑玉倩点了点头,“我有事要跟副总说,那我再去找找看好了。”
杨氏食品的员工极多,这次包下这整个餐厅办尾牙。她在餐厅里四处找了一会,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刚喝了太多香槟,身体有些飘飘然,她深呼吸了几次,试图动脑思考。
他会去哪儿呢?下午跟他出去时,他明明还记得晚上要尾牙的事呀!
罗如芳心不在焉的走出餐厅,当玻璃门打开时,冰冷的风迎面扑来,因为酒精而微醺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些。
“对了,打电话给他。”
她自皮包里捞出手机,却发现上头有好几通未接来电,想来是刚刚在里面太吵,她才没听到。
再看,发现居然是杨堯修打的。
她抽了口气,再也顾不得先前想躲他的复杂心思,连忙回拔他的号码。糟糕,不晓得他找她有什么事。
电话响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几乎要放弃,才忽然被接通。
“喂?”熟悉的男人声音在另一头响起。
“副总?你人在哪里?”一听到他的声音,情绪不再紧绷,她略略松了口气。
“终于发现我失踪了呀?”
仍是痞痞的语气,但她就是听出不对劲,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不若平时那么爽朗有朝气。
“你……”她本来想问他人还好吗?但想想又觉得有点怪怪的,最后只好道:“尾牙已经开始一阵子了,你不过来吗?”
“我也很想啊!”他叹息,“可是我现在在医院。”
“医院?”她不禁提高音调,刚才松懈下来的情绪再度紧绷,“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医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还好吗?要不要紧?”
天哪,他怎么会跑到医院去?
“芳芳,你冷静一点,”喔噢,能感受到她的紧张,真好,“我是受了点伤没错,但是……”
“冷静?我怎么可能冷静?你伤了哪?”听到他受伤,她心慌意乱的低嚷着,“不,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我过去找你!”
听出她的在乎,杨堯修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他乖乖报出医院名称,不再逗她。
“我马上到。”她迅速的道,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也不管尾牙还在进行,直接赶去他所说的那间医院。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她匆匆递了张千元大钞给司机,不等找钱便下了车,朝急诊室跑去。
她心急如焚,张望了一阵子,最后才在角落看到正坐在椅子上的跟两名警察谈话的杨尧修。
“副……”她奔了过去,也不理会一旁的警察,一心只关心他的情况,“你怎么了,到底伤到哪里?”
不知为何,那声“副总”她莫名的喊不下去。
“芳芳,你终于来了。”见到她,他眼睛一亮。
她焦急的打量着他,想知道他的伤势如何。
他全身上下看起来都还好,但右手手掌处缠了圈厚厚的绷带。
见他似乎没什么其他外伤,心稍稍安了些,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弄伤的?”
刚在电话里没问清楚情况,只是一听到他受伤,就什么也不顾的赶来,现在想想还真是冲动。
“被砍伤的。”他无奈的举起受伤的右手,晃了晃,“好在只有右手受伤而已。”
“被砍伤?”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杨先生,谢谢你的合作,那我们先走了。”两位警察态度异常恭谨的道,想来是因为他的身份。
“不会,谢谢你们。”杨尧修朝他们点了点头。
见警察走后,她才又开口,“那两位警察……为什么来找你?”
“还不就来做笔录喽。”瞧她急得眼眶泛红,是真的很在乎他吧?“你走了后,我在路上被人袭击。”
虽然不是什么大伤口,不过装装可怜便能换来她关心的话,他倒是很乐意啦!
果然,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喔喔喔,被她如此在乎的感觉,原来是这么令人愉快啊!
“被,被人袭击?”她好心疼。“是抢劫吗?”
“大概吧!”他耸耸肩,“那五名持刀的歹徒是这么说的。”
“你--”她急道:“那就把钱给他们呀!反正你那么多钱,又不缺那一点。”
“我给了啊!”他这么怕痛的人,哪会为了那点不痛不痒的零头跟自己过意不去?“他们一跟我要钱,我就把皮夹整个递过去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伤了你?”
“这真是个好问题,”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给了钱后,他们还想砍我,而且后来被路人发现,他们连掉在地上的皮夹也不捡就溜了。”
罗如芳微张了口,说不出话。
这歹徒的行径,也未免太不寻常了吧?
再怎么说,大白天的,既然拿到钱,怎么还会想砍人闹事?而且不捡皮夹这一点更是奇怪。
他们是真的歹徒吗?或者,其实根本别有所图……
心中转过几个念头,某个再明显不过的答案突地跃入脑海。
她的脸色变得更白了。
难道是那些人?
“芳芳,”杨尧修语带撒娇的唤道,还不忘拉她的衣角,“我想吃东西。”
她愣了下,低头对上他期盼的眼神。
他眼中闪着“我饿了我想回家”的光芒,仿佛对自己挂了彩的事一点也不在意般。
莫名的,她的心又重重的痛了下。
这男人啊,是否有猜测到,意图伤害他的,很可能事与他同父的手足呢?
去年杨氏食品大大赚了一笔,杨兴宏拟好遗嘱的事,他们如果又都还不知道,依她对杨家其他人的了解,是很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么,他这个当事人有想到这点吗?她发现自己无法从他眼中读出任何线索。
如果他有想到这一个环节,为什么还可以如此平静?
如果他不曾想过,她又是否该告诉他有这个可能?
“芳芳?”他又唤。
她回过神,“嗯,我陪你回去。”
她正想先去外头招车子,不料杨尧修却忽然起身握住她的手。
她呆愣的转头望向他,“你--”
“下午让你逃了一次,这回我不会再让你逃走了。”他淡淡扬起微笑,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