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灵儿点点头放下小提琴和背包,向他询问洗手处将手洗净,才拿出精油走向他。“我今天没带洋甘菊精油,不过这瓶薰衣草精油也有放松纡压的功效。”
压了几滴精油在掌心搓热,抹覆双手,她深吸口气抑下胸中突然而起的羞赧,站至他座位后,将双手按向两边太阳穴,轻轻推揉起来。
封隽亚闭上眼,她的手劲很轻柔,每一次的缓推揉捏,他额际的绷胀感便仿佛被她柔软的小手带走一些。
“推拿的穴位我从我大姐的芳疗师朋友那里学过一些,不过我没帮人按摩过,力道的拿捏可能抓不好,假如你有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嗯哼,原来你拿我当实验的白老鼠。”他嘴上这么调侃,心里却因自己是她第一个按摩的对象而奇异的感到满足。这吊诡的感觉他未多花心思在意,只管享受她纤柔小手带给他的舒服感受。
“我是好心帮你好不好!”乔灵儿低声抗议,他要是知道她连自己暗恋的对象都没帮他按摩过,就会晓得他有多荣幸了。“请你解开衬衫的扣子,我要按摩你的颈背和肩膀。”
软心肠的无法对他的疲惫视而不见,她选择继续为他按摩,然而解扣子这种暧昧的举动,即便她再好心,也没勇气贸然动手帮他。
睁开眼,瞧见停下了动作的她脸上浮现尴尬的绋红,封隽亚唇边难得的浅扬莞尔的弧度。未再揶揄她,他配合的解开两颗扣子,他肩头的紧绷不适还需要靠她带有魔力的小手驱除,可不想因为调侃她而把她气走。
“扣子解开了。”
闻言,乔灵儿走回他背后,定了定与他眼神对望而漏跳半拍的心跳,才将他的头往下轻压,开始拾掇他古铜色的颈背,两下才往上推挤,便听见他逸出呻吟声,害她胸口一窒,手上的动作跟着停住。
“没事,是我的脖子太僵硬,稍微一推便觉得痛,你就照这力道按摩没关系。”察觉她的停顿,他恍如洞悉她的顾忌般澄清并非她按摩得太用力。
他的背的确透着忙碌过度的僵硬紧绷感,再次按摩上他的颈后,她忍不住问:“医院这么忙,平常航航也是你在带?”
“航航还小时,大部分时间是我爸妈在带,后来他半夜会吵着找我,晚上便跟我住,他上托儿所本来我爸妈会去接他,不过前阵子我妈支气管不好,我爸带她到宜兰去静养,航航就完全由我照顾。”或许是她有节奏的推揉让他僵硬的肌肉得到放松,心神一松懈,他很自然回她的话。
“这样你不觉得太累?”
“有时是累了点,但是无妨,这是我欠那孩子的。”
“你欠航航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猛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封隽亚微张的眼里迅速掠过一抹幽黯,随即再阖起眼,“没什么,我的肩膀也绷绷的,换按摩肩膀吧。”
“哦,好。”碰了个软钉子,乔灵儿没再追问他到底欠航航什么,也没敢问他航航的妈妈在哪里,总觉得那是他的禁忌,不能随意碰触。
尽管如此,静静的按摩他的肩膀,一向不好奇的她胸中仍然绕着疑惑,这个宽阔背影隐隐流露淡淡伤感的男人,身上究竟藏了什么样的故事?
“什么?你说航航到别人家过夜?!”
是夜,封隽亚的住处响走他舅舅段祥任的惊呼声。他回家顺道来看航航,没想到却赫然得知他在别人家过夜的惊人消息。
“我的听力很好,你不用这么大声。”封隽亚受不了的睨他,若非念在他是舅舅的份上,他一定把这个大声喳呼的人赶出去。
“别瞪,是你说的话太令人惊讶,你认识哪个人能使你放心的让宝贝儿子到对方家过夜,我怎么不知道?”没空讨伐他老是不知收敛的态度,对自己这个仅大他九岁的舅舅瞪来瞪去,他好奇的是他口中的别人是谁?
“乔灵儿。”
“咦,女的?她是……吓!乔灵儿!”一句她是谁尚未问完,段祥任猛地惊嚷的坐到他旁边,“她该不会就是前两天航航莫名其妙问我,他何时能遇到的那个灵儿阿姨吧?”
一记犀利的眼神射向他,“你是想把我的耳膜吼破才甘心是不是!”
段祥任兀自迭连进话,“你没否认就表示我猜对了。你说她只是你们父子偶然遇到、一个胃疼需要帮助的路人,什么时候又再遇到她的?又怎会让航航到她家过夜?”
前两天他打电话和航航聊天,未料小帅哥劈头就冒出一句,“年轻舅公,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灵儿阿姨?”
他满头雾水的向隽亚探问究竟,才知航航说的是两父子在路上偶遇的路人。小帅哥将萍水相逢的人牢牢记得已属不可思议,今天隽亚居然让他住到她家去,现在是什么情形?
封隽亚移坐到另一张单人沙发,掏掏受摧残的耳朵才回话,“航航早上提到她时已经快哭了,刚好下午我在医院碰到她,所以就带她到托儿所跟航航见面,看到航航那么开心,我就同意让他到她家住一晚。”
段祥任一骨碌由椅子上跳起来,“走,你带我去找她。”
封隽亚却定坐着睐眼看他,“你去找她做什么?”
“看看她是怎样的人啊!依你连熟人都极少叨扰的个性,竟然会让航航去打扰人家,我很好奇她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别人如何带小孩他不知道,隽亚可是个相当谨慎的人,从不随便将小孩托付给他人,今天却破例的将儿子交给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带回家,关键岂非在对方身上?他当然要去会会那个乔灵儿。
“别把人家说得像异类一样,乔灵儿很有亲和力,她不是坏人,住得离这里也不远,既然航航想和她多聚聚,她也不觉得受打扰,让航航去她家住一晚总比他要乔灵儿过来这里住,惹人说闲话好。”封隽亚避重就轻的简化他们父子与乔灵儿的牵扯,好打消舅舅去打扰她的念头。
今晚会让航航到她家过夜,是他从没想过的意外。
回想航航见到她到托儿所接他时,高兴得一个劲的扑抱住她,也没问她为何会出现,开口便向她告状,“灵儿阿姨,爹地今天没骗人耶,我终于看到你了!”
“我们这么久没碰面不是爹地的错,因为我们要很有缘,老天爷爷才会让我们遇到,别怪爹地。”
算她有良心,耐心的对航航说明他们一直未再相遇的原因之余,没忘记替他澄清。之后三人一起去吃晚餐,要道别之际,航航依依不舍的问他能不能让乔灵儿到他们家住一晚,他正欲要儿子别乱说话,她竟跟着冒出惊人之语--
“今天让航航到我家过夜吧。”
“你说什么?”他唯恐听错的问。
她娟丽的脸上再次出现如同说要替他按摩的羞赧神情,急忙解释,“航航跟我很投缘,我们难得再见面,我想和他多相处些时间,而且……你今天很累不是吗?虽然做了一会精油按摩,还是需要充分的休息回复精神和体力,航航今晚若住我那里,他陪我,你好好休息,正好一一举两得。”
一道无法言喻的温暖如春风拂过他胸间,封隽亚说不出拒绝的言语,在她认真的向他保证她会照顾好航航,并留下她的电话与住址,好使他安心的傻气举动中,他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他很清楚是她那份无意间流露的善良心意,令他破天荒同意儿子在她家过夜。然而依他连熟人都极少叨扰的冷硬个性,即使她再善体人意,他确实不该答应她的提议,倘若他坦言他是不忍拂逆她体贴的心意,铁定招来舅舅更多的追问,到时要他如何解释这连他自己也不知所以然的奇怪原因。
这么说,乔灵儿是个特别有小孩子缘的人,隽亚为了避免航航要求她来家里住造成麻烦,于是干脆让航航去她家住?“坏人脸上可没刻字,你不怕她心怀不轨的把你儿子卖掉?”段祥任坐回座位问。
封隽亚性感的唇浮现一抹浅笑,“放心,她说至少要有肯出一亿的买主,她才会考虑把我儿子卖掉,且她会通知我,看是要六四拆账或五五对分。”
这是乔灵儿要他心的另一项保证。这世上大概也只有这个小女人敢在他面前提到要卖掉他儿子,不过他那个一听到能到她家住,一张小嘴就乐得阖不拢的儿子若真被她卖掉,恐怕还会很兴奋的帮她数钞票。
段祥任听了傻眼。她向天借胆吗?非但当着隽亚的面说要卖他儿子,更大方的要跟他拆账。
不过她挺有眼光的,知道他们家航航最少也值一亿价码……唔,不是啦,他要说的是--“这样你还敢将儿子丢在她那里?”
“你没出面,她很难找到那么识货的买主,有什么好怕。”
也就是说她绝不会卖掉他儿子!奇了,隽亚对没啥交情的她,哪来这样深的信任?莫非……段祥任双眼猛地发亮的问:“这个乔灵儿几岁?长得怎么样?”
“都跟你讲航航在她那里很安全,你还想做身家调查。”他是由航航和她的闲聊中得知她小他五岁,但他干么告诉这个像私家侦探般问个没完的舅舅,她是个二十六岁的气质美人。
“不是,我只是在想,你把航航交给她带,是不是对她有特别的意思--”
“你可以再想多一点联想,小心我跳槽到别家医院去。”他没好气的打断他的瞎猜。这个想像力丰富的舅舅,当他是专门靠儿子把妹的花心人士啊!
事情非他所猜的,段祥任失望的在心底直叹可惜,自从五年前发生那件事后,这些年隽亚始终无心追求自己的幸福,没见他对谁动心过,他以为意外出现的乔灵儿使封隽亚产生不一样的感觉,静寂的心因她而波动,怎知是他想太多。
“真是的,不想我想太多,做什么做出把航航交给她带这种史无前例的行为,还好意思威胁我要跳槽。”思绪转到最后,他嘟嘟囔囔的低念着,仿佛这样就能平衡他心里的遗憾。
“别在那里嘀嘀咕咕,你若没有医院的事要讨论,我不跟你聊了,这两天我很累,想早点休息。”听不清他嘟囔的话,封隽亚直接下逐客令。
下午乔灵儿虽替他做过按摩,无奈按摩的时间不长,没能替他带走所有的疲惫,他需要好好休息。
段祥任并未怪他失礼,明白这个以及科权威身兼副院长的外甥,成天忙碌得胜过他这个院长。
他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如果很累就放几天假吧。”
“这可是你说的,等我想放假时你可别又把外公抬出来,说我这个跷掉院长职位的外甥狠心让你一个人管理段氏医院。”
当初外公属意的院长人选其实是他,是他觉得外公创立的医院该由舅舅继承,不论大家怎么游说,他只愿接下副院长一职,舅舅拿他没辙,只好认命的当了院长,只是每回他放长假,舅舅总要拿出已仙逝的外公跟他讨价还价,硬生生把他定好的长假砍去一半。
“知道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段祥任起身离开,却不禁在想,老天爷究竟何时才要安排一位能走进隽亚自我封闭的心,令他非爱不可的女孩出现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