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冲上楼回公司的胡宣原立刻将万秘书叫进办公室。
“每个月拨进我太太私人帐户里的款项是多少钱?”他劈头就问。
万秘书看著脸色铁青的老板,吞了吞口水,“就是董事长吩咐过的,一个月十五万,每个月五号入帐……有、有什么问题吗?”
“十五万。”他皱起眉心,“查一下帐户里头还剩多少钱。”
“……是。”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万秘书还是立刻取出iPhone连线网路银行,看了里头余额,讶异地报了一个颇为庞大的数目。
“董事长,夫人私人帐户里的钱几乎没有动用过。”
胡宣原闻言,心中疑惑迷团更深。
不是家用不够的问题……那是什么?
不过不管是什么,他已经受够了每天回到家一室清冷,更受够了那个笨手笨脚的家事员,连他送洗回来的衬衫色系顺序都能搞得乱七八糟。
最重要的是,胡宣原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不断回荡著,硬是狠狠掐著他的颈子逼迫他不得不承认——
他已经厌恶透了每天回到家,却看不到她的这些日子……
贝念品开始在“好幸福花店”工作,她每天规律地上班下班,细心安静的性情备受冶艳的老板白姊夸赞,还主动说要帮她介绍几个台中有名的田侨仔第二代当男朋友。
“老板,谢谢你,但是我已经结婚了。”她歉然地推却。
“那有什么关系?结了还是可以离的嘛。”白姊伸臂勾著她纤瘦的肩膀,兴致勃勃地说:“用不著骗我了啦,你老公要是真那么疼你,哪里还舍得让你出来抛头露面卖花呀?听白姊我一句话,那种养不起老婆的男人就当厨余丢了就算了……”
“老板,你误会了,我先生他不是……”贝念品欲言又止。
“不是什么?”
“没什么。”她轻咳了一声,将那盆修剪过叶子的蔷薇盆栽移到阴凉处,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老板,我下午可以请假吗?”
“当然可以……”白姊忍不住问:“可是下午请假要干嘛?啧,如果是娃姊要请喝下午茶的话,那我也要跟。”
“不是的,”贝念品微微一笑,神情有些感伤。“是我一个好朋友要离开了,我想回去送送她。”
“了解。”白姊点点头,“那你快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谢谢老板。”
白姊看著温柔婉约的贝念品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啧啧,“究竟是哪个白痴舍得放走这样的贤妻良母?”
要是她有兄弟的话,就可以肥水不落外人田了……可恨哪!
贝念品骑著单车赶回去,就在那栋巴洛克洋房门楼前,看著知心好友吴春光就要被她的未婚夫接回家去了。
吴春光看著她和管娃,眼底有著满满的不舍、忐忑,以及悲喜交织的期盼。
她心底明白好友有多么地渴望,这一次是真正可以永远拥抱爱情、牢牢抓住这份珍贵的幸福啊!
于是她上前拥抱住了吴春光。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就去做吧!”她在吴春光耳畔哽咽微笑,“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幸福,好吗?”
“我尽量。”吴春光紧紧回抱著她,眼眶红了。“你也是。希望你爱的那个男人,终有一天会记起该如何去好好爱你。”
她回以怅然的笑,一如往常地不敢抱任何希望。
管娃则是抱臂走近吴春光的未婚夫翟恩,尽管两人身高差距了二十几公分,她依旧露出杀人鲸般的可怕微笑。
“你要是对她不好,我就把你撕成一块块丢进台中港。”
“你们管区知道这边住了个暴力狂吗?”英俊高大的翟恩摊了摊手问道。
“我为人一向低调。”管娃伸出大拇指,对他做了个划过喉咙的警告动作。“记住,胆敢欺负我的人就死定了!”
“我不会让你有理由修理我的。”翟恩占有欲浓重地将吴春光抓回自己怀里,闲闲地对她们这两个依依不舍的“逃妻”道:“我们走了,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这屋里的男人能多一点。”
贝念品温柔地注视著眼前这对有情人,落寞地笑笑。
“想得美。”管娃嗤之以鼻。
管娃转向吴春光握住了她的手,眸光专注而关切,低声道:“我说过,没有谁有资格剥夺我们安居乐业的权利。饿知道这很难,但尽量不要因为某些废人和屁话而践踏自己的人生,听到没有?”
“好,我会牢牢记住的。”
“把我的电话号码记好,我随时乐意替你踢爆那些烂人的屁股。”
“一言为定。”
“加油,给他好看!”管娃不忘再抛给翟恩一个“小心!我会盯牢你”的眼神。
在最后一轮笑中带泪的拥抱后,吴春光终于坐上未婚夫的保时捷,离开了。
贝念品好替她开心,可是嘴角笑容轻轻弯起,不舍的泪水却再也禁不住夺眶而出。
“现在就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管娃牢牢挽住她的臂,小手往她背上猛力一拍,“放心!以后我罩你!”
“咳咳咳……”她的眼泪瞬间狂飙了出来,不过这次是因为痛。“谢、谢谢。”
“行了,小意思啦!”
不去想,是不是就不会心痛了?
就在贝念品以为自己渐渐将蚀心的思念和伤感藏得很好,甚至连自己就快要相信她能将痛苦全数遗忘了的时候,在那一个秋风卷起的午后,她接到了他的电话——
“喂?”当时,她正忙著包花,手机响起时连看也未看便匆匆接起,夹在耳朵和肩头间接听,边腾出手来剪去玫瑰长茎。
“你在哪里?”
好久未曾听见的低沉醇厚嗓音回荡在耳际,她心一颤,努力压抑克制了好几秒,最后还是情不自禁地哽咽了。
宣原……
她双手不能自抑地颤抖起来,一个不小心,右手持著的锐利弯剪划破了指节肌肤。
是那—阵剧痛惊醒了她,贝念品丢掉弯剪,另一手紧紧压住不断沁出鲜血的指节,鼻头酸楚难禁,满心满怀想对他诉说的千言万语翻腾上涌著,却全堵在了喉间。
“你这次闹得也够久了。”电话那端传来胡宣原刻意压抑下的冷静淡漠声音。
她瞬间僵住。
“这样的离家出走,有什么意义?”他冷冷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事为什么不能沟通,一定要用这么幼稚的手段?”
贝念品紧紧压著伤口的指节微微泛白。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还是因为紫馨她们母女?”胡宣原镇定的情绪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我还以为你一向成熟理智,没想到你却跟那些肤浅无知的女人一样,只会用这么无聊可笑的手段来糟蹋自己的婚姻……念品,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贝念品闻言如遭雷殛,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完全无法思考、不能动弹。
肤浅无知……幼稚可笑……
夫妻一场,五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所有倾力去爱的结果,竟然只换来他这八个字?
一瞬间,贝念品仿佛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灭了、消失了,眼眶里灼热的泪水也渐渐干涸。
“等你决定签字的时候,再打给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板得没有半点生气,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流干了。
然后,她慢慢拿下手机,按下关机键,再轻轻地放回桌上。
接下来的几个钟头,贝念品脸色苍白,神情平静,一直不断在包花束、扎缎带、修剪盆栽、整理新进的花材中度过。
原来,不是谁的错。
不是因为虎视耽耽的旧爱苏紫馨,也不是因为那个名叫媛媛的小女孩,而是因为她的丈夫从未真正将她摆在心上。
——他从来就没有爱过她。
事实的真相,远比一切更加伤人。
贝念品沉默地下了班,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在意手上的伤还没有擦药包扎,也不在意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凄惨。
她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缩在单人红绒布沙发上,贝念品曲膝紧紧环著自己,小脸深深埋在腿上,一缕悲泣呜咽逸出,忍了好久的热泪再也抑不住奔腾滚落。
话还没说完的胡宣原不敢置信地瞪著传来嘟嘟嘟断讯声的手机。
她竟然挂他电话?她怎么可能会挂他的电话?
刚刚那个和他通话的,真是他“温柔贤淑、性情温顺”的妻子贝念品吗?
这五年来,她对他永远只有充满崇拜倾慕的小心翼翼,几时曾有过方才的那种冷淡、无情?
可恶!
他焦躁难安地揉著剧痛了好几天的太阳穴,就连那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大海啸那段期间,他都未曾这么头痛、困扰过。
她究竟怎么了?又到底想怎样?
生平首次,他惊觉到自己柔顺的妻子竟然也有固执得跟头牛的时候?!
胡宣原心底突然有种大事不妙了的不祥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