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叔叔。」薛家安瞪着她白皙稚嫩的小脸蛋。
「家安叔叔。」她以为又被纠正,立刻改了口。
薛家安也知道她没听懂他的意思,本来想跟她说清楚,想了想问她:「那雨歌怎么跟你说?」
「雨歌说她没有意见啊!她说只要时影同意,你也答应要娶我,那我就是你的新娘了!」所以她要赶快趁家安还没有新娘的时候,先抢位置。
蓝雨歌居然把烂摊子丢给他和李时影来收拾。薛家安面无表情,心里却开始骂起蓝雨歌来。
「你先去问时影,等他同意再说。」他的手不知不觉玩起两条发辫,长长的发辫缠绕着手指,发丝柔顺冰凉,摸起来很舒服。他想,他以后也要找一个有长发辫的女朋友。
「我问过啦!」一口小白牙闪烁,天真童颜对着他笑吟吟。
薛家安忽然觉得不安,那对夫妻该不会同时决定把坏人推给他做?「他怎么说?」
「时影就是笑而已啊,那就是说他也没有意见,只要你点头就好了啊!」她搂着他的脖子,笑得好不开心。她当然知道家安哥哥一定会娶她的嘛,她这么可爱。
笑……是苦笑吧。薛家安扯起眉头,直瞅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开怀笑颜。当初她听到李时影不能娶她,马上就大哭了,有好一阵子都跟着李君蒙住,不肯理李时影。
「家安哥哥,我要嫁给你哦,你不能跟时影一样娶别人,等你跟我一起长大,我要当你的新娘!到那时候我叫李老大把儿童百货改成婚纱公司,我要跟你一起拍那种很大很漂亮的照片,给大家看。」
「那叫婚纱照。」薛家安望着两只紧紧圈住他的小手。其实她还小,慢慢长大以后就会知道「叔叔」是不能跟她结婚的,想那么多做什么。
「那我要跟你拍婚纱照,好不好?」一到了她睡觉时间,她那双眼睛就开始闭上了,小头颅靠着他肩膀,小身躯慢慢往下滑。
「……随便。」两手抱住她下滑的小身子,「你回去房间睡。」
「不要,我要跟你睡。」说着,她就睡着了。
李时影和蓝雨歌到底知不知道,他回李家是为了祭祖,不是为了当他们女儿的保母!
还有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李君蒙!把他丢在这里两个礼拜来不闻不问,他今天早上打电话回家找母亲,接电话的居然是父亲——这两个大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要找时间回家看看……他低头,望着李宝贝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唔,其实也不是那么急,过几天再说吧。
他把她的枕头摆好,掀起棉被小心翼翼地把她搬到身边的位置让她躺好,为她盖上棉被,拿起书继续看。
不一会儿,一个小身子就往他身边挤,四肢像八爪章鱼似的把他吸住了。
他像习以为常没半点反应,只是嘴角微微扬起,翻了书页。
*
中午的阳光直落屋顶,厨房里传出忙碌的声音,把一串低语声盖掉了。
「……以人重视你,如果我们继续仇视彼此,只会让以人难过,所以这次就让我们公平竞争吧。以后不管以人选择谁,都必须祝福对方。」李君蒙手里忙着炒菜,耳边挂着蓝芽耳机和薛以王说道。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李君蒙都把一盘菜炒好了,才听到他说:「你还住在那里?」
李君蒙扯起了嘴角,把一盘菜盛上来。「玲姊跟你说的吧?她前天回来看到我吓了一跳,我想她应该已经打过电话给你。你放心吧,现在以人有我照顾,玲姊已经安心回去陪她母亲养病了。」
「这就是你说的『公平竞争』?」一声冷哼从耳机里传来。
「薛以王,我已经尽到告知的义务,至于要怎么追以人就各凭本事了。」他按掉电话,把几盘菜端出厨房,在餐桌上排好,脱掉围裙的同时,望着后院蹲在地上拔杂草的身影喊道:「以人,可以吃饭了。」
薛以人转过身来,狐疑地瞥他一眼。
本来他说,一趟车开上来,他吐得身体很不舒服,想留下来住几天,当然房钱他会照付。
她这里是民宿,既然他想当客人投宿,她自然让他留下来。
只是,以为他住个两天就会走,没想到他一住两个礼拜还不想走,陆陆续续叫人寄来他的衣物和日用品:怕她煮的东西害人又害己,三餐不仅自备还帮她准备……
她脱下手套,进厨房洗手后,才靠近餐桌。
「来尝尝我试做的新菜,绿咖哩鸡肉。」李君蒙把饭盛好,甚至连菜都帮她夹好了。
薛以人一脸若有所思,捧起碗筷吃了两口,终于开口:「你还要住多久?」
「你不欢迎?」他反问。
薛以人一怔,她不认为这跟她欢迎与否有关系,他这种问法真奇怪。
「我是说,你公司应该很忙吧?还有家安一直打扰你大哥、大嫂也不太好……」说到后头,她有些吞吐,其实希望他把家安带回来,又说不出口,她都已经答应要把家安给他了。
「公司的事你不用担心,现在我这个总裁几乎是挂名的,大部分的决策权我都交给时影了。至于家安,我在考虑是不是过几天叫司机把他带回来。」他一面吃饭,一面闲话家常似的说。
「你说……带回来?」薛以人捧着碗,发亮的眼睛泄漏了她惊喜的情绪。
「是啊,你觉得如何?」他说着,夹了块鸡肉给她。
「嗯,好啊!」难以掩饰思念儿子的心情,她喜逐颜开地忙点头。
「这道绿咖哩怎么样,好不好吃?」
「好吃。」她笑眯了眼说道。
「再试试这个,这道青菜也不错。」
「好。」一想到过几天就能看到儿子了,薛以人忽然胃口好了很多,不管李君蒙夹了多少菜,她都吃了。
李君蒙满意地望着她。所谓兵不厌诈,既然让他拥有最大的武器,他当然得拿来加以善用,难不成他还像薛以王那只可怜虫一样,以为默默地守着她,爱情就会找上门?真是笨蛋,机会当然是自己掌握的。
薛以人忽然停住碗筷,焦距落在他的手上……
「你在做什么?」
李君蒙深邃的目光正凝视着她,一只手不知不觉地爬上她的脸,抚摸她冰凉柔嫩的脸颊……
「脸上有饭粒,我帮你拿掉。」声音正经,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回头继续吃饭。
薛以人狐疑地摸摸自己的脸,瞥他一眼,耸了耸肩,一想到儿子要回来,嘴角又很快上扬了。
*
薛以人洗好澡,简单地擦了乳液,爬上床关了灯,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好心情全写在脸上。
李君蒙已经答应要把家安带回来,再过几天她就能看到儿子了,以后他们母子就……
薛以人忽然一怔,终于发现李君蒙始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要住到什么时候?
家安呢?他说要把家安带回来,是跟着她,还是跟着他?等他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把家安带走?
薛以人缓缓从床上爬起来,愉快的心情一下子打散……她抬起头,望着阳台点亮的灯光,李君蒙还没睡,躺在阳台的躺椅上,似乎没发现她还醒着。
她重新打开灯,下床打开阳台那扇门。
李君蒙仰头对着她笑,「不是睡了吗,怎么爬起来了?」
「我有话问你。」心里搁着影响睡眠,她决定问清楚。
「好啊,这里坐。」躺椅很宽,他还特地挪了位置给她。
「不用了,我——」她指着一旁的椅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君蒙拉了一把。
「坐下来好说话。」
「好痛……」一个不小心,受到枪伤的肩膀撞上他胸膛,痛得她脸色发白。
「以人!你还好吧?」李君蒙赶忙坐起来,不由分说伸手就解开她睡衣钮扣。
等到薛以人察觉,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时,他已经拉下她的衣服,两眼注视着她肩膀上的伤口,深深攒眉。
「我以为你伤全好了。」他伸手抚摸她光裸肩膀上一点圆红的伤口,叹了口气。
「是好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擦撞到,已经不太痛了。」她也没想到子弹贯穿的伤口如此脆弱……低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抚过伤疤,她忽然心跳漏了一拍,短暂一个怔忡,又失神地看着他吻上那道疤——
「你在做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紧绷地问,更听见加快的心跳声。
李君蒙抬起头,眯眼瞅着她通红的脸儿,嘴角隐着笑意,正色道:「听说吻一吻比较不会痛,你觉得呢?」
「……没感觉。」她拉上衣服,目光避开了他,整个脑袋像白光一闪,顿时化为一片空白。
「那么,这样呢?」他凑近她,直接吻上她的唇。
这样……是什么意思?是问她的伤口,还是问她的感觉?薛以人睁大的眼睛始终写着疑问无法闭上。
为什么……为什么吻她呢?
「你嘴巴上有饭粒。」轻触着她柔软的唇,差点就深吻了她,却感觉到她的惊诧和退缩,他很快克制了情欲,放开了她。
「饭粒?我才刚洗好澡。」她忍不住摸自己的脸,忽然忘了她刚才是否有洗脸,喃喃自语:「难道我忘了洗脸?」
「嗯,你肯定是忘了。」李君蒙两手贴到脑后为枕,仰躺下来,望着满天星子,「天气真好,我看晚上就睡这里好了。」
薛以人转头看他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睡了,「这里夜晚冷,你会着凉的,还是进去睡吧。」
「以人,你刚才说有话问我,想问什么?」
因为他闭着眼,薛以人就一直看着他,看到……
「我忘了。」他长而浓密的眼睫毛,挺直的鼻梁,深邃轮廓,以前她常在他睡着时,像这样看着他。
李君蒙扯起嘴角,「你想到再说吧。」
薛以人伸出的手差点就碰上他的脸,赶紧缩了回来。
「我要睡了,你也进去睡吧。」她起身进房间去,把门关了,窗帘拉上,不久就熄灯了。
李君蒙张开眼睛,抚摸着吻过她的嘴唇……
她忘了要问他什么,他倒是很想问她,如果现在让她选择,他和薛以王,她会选择谁……或者,她又准备谁也不选,逃开两个?
上一次她在他的面前选择了薛以王,他以为那就是她的决定了,哪知是一场误会,这十多年来她一直形单影只。
他深深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是太有把握,她可能还爱着自己,甚至可以不顾一切选择他。
但是,他终究会让她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多少个十多年可以浪费了。
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