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最近的状况如何?
小姐依旧常常若有所思,总是轻蹙眉,而且……还经常叹息。
为什么?知道什么原因吗?奴婢曾经试着问过,但小姐没有回答,奴婢也就无从得知。
那她的饮食状况呢?
还是吃得很少,就算做她从前爱吃的菜,小姐也几乎没动口。
有叫大夫来看看她吗?
小姐说她没事,不需要看大夫,最后还是在认诊前便把大夫给请出别院……
走在紫禁城中,立淳的眉始终紧蹙着,脑中想的不是国家大事,而是他和惠嬷嬷之间的谈话。
只因兰馨这一次回来,变得非常古怪,像是换了一个灵魂似的,让他不得不担心。
她的笑容变得黯淡,在他面前总是强颜欢笑,而她越见消瘦的身躯,像是他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把她给折断似的,总让他不自觉的小心翼翼,每晚只敢轻拥着她入睡,不敢再有其他亲热的举动。
他明显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拉近两人的距离,这让他感到非常挫败,并且苦恼不已。
如果他有办法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现在就不会……
“仪钦,你过来一下。”
就在他苦思不解之际,敦华的声音从前面的迥廊传了过来,这让他立刻回过神来,提高警戒。
只见敦华刻意把仪钦往隐密角落拉去,不想让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立淳无声的躲在拱门后头,倒是想听听看,他们是要商量什么国家大事,必须这么偷偷摸摸的。
“好了,到这里你总该肯说了吧?”敦华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仪钦,你这冷脸已经摆了好几日,到底是谁有这种能耐,让你苦恼这么久?”
他的冷脸让内务府这阵了人人自危,就怕一个不小心做错什么事被他钉得满头包,为了内务府的气氛着想,敦华只好把他拉到这,努力想开解他。
只听仪钦明显恼火的回应,“还不是仪翎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野丫头,她居然自作主张趁我不在府里时把仪葶给放走,直到现在我还找不到人,你觉得我的脸色能好看到哪去?”
“那个假的仪葶格格?”敦华一听,顿觉好友太小题大做,“反正都是假的,消失了不正好,免得让福晋她们继续错认下去,还是……她在你诚郡王府里作乱,所以你才巴不得逮回她好好教训一顿?”
没想到仪钦却长叹口气,“她是真的仪葶。”
“咦?”敦华讶异的挑了挑眉,“这和你上次告诉我的完全不一样。”
“上次我以为她是假的,但后来因为一些阴错阳差的事情,才让我发现……原来她真的是失踪九年的仪葶。”
她是真的仪葶?偷听的立淳错愕在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仪钦竟然说,他身边的兰馨是真的仪葶?
这怎么可能?他不相信,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一定是仪钦哪里搞错了!
惊疑间,两人的对话又陆陆续续传到他耳中。
“但你不是说,真的停葶格格早在九年前就死了?”
“我以为死的是仪葶,结果没想到……是仪葶年纪相仿的侍女……”
仪钦简单的将来龙去脉告诉敦华,除了仪葶被指使要陷害他的事情没说之外,能讲的大概都讲了,这让敦华听了啧啧称奇,而立淳更是陷入另一波震惊之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如果有一日,你发现世仇的女儿爱上你,想要尽释前嫌的和你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那如果……换成你在不知情之下对她有好感,事后才发现她是世仇的女儿,你又会怎么做?
她之前曾经询问过他的奇怪话语在这一刻突然浮现脑海,让他终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再对照刚才仪钦说她在九年前失去记忆被捡走的说法,就算他再如何不肯相信,事实却逼得他不得不去面对。
这么说来,她早就知道了,才会说那些话来试探他的反应,这下子连她这阵子行为古怪的原因,他也恍然明白了。显然她选择继续将他蒙在鼓里,不打算让他知道真相!
真是太可笑了,为什么要在他对她动情之后,才让他发现这么荒谬的事情?这样的打击太让人无法接受,被隐瞒的怒火也不断在内心狂烧,让他无法冷静面对这一切。
结果到了最后,被玩弄在股掌里的人反而是他。说什么他都咽不下这口气!
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仪钦他们又说了什么,立淳转身快步离去,只想要快速离开紫禁城,回到别院,他要亲自问问她,馨声和仪葶,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
“哎呀,痛……”
没来由的一阵心神不宁,让在房内缝小娃儿衣裳的仪葶不慎刺到自己的手,鲜红血珠随即凝聚在织白的指尖,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她张嘴含去血珠,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跳得有些快,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让她坐立难安。没有心情再帮孩子缝衣裳。
是她太疑神疑鬼了吗?这阵子她总是这样,像只惊弓之鸟,只要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会被吓到,非常没有安全感。
应该又是自己在吓自己吧?她自我安慰着,希望能让自己赶快恢复平静,别再胡思乱想下去。
她得趁立淳回来之前,赶紧把这件小衣裳完成到一段落,免得被他发现,要不然……
“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人重重的推开,吓了她好大一跳,她惊慌的站起身,就见立淳一脸凝重的步入房内,身上所散发出的沉重气息,让她不由得感到非常慌乱。
她已经没有时间收起小衣裳,赶紧镇定的来到他面前,担心的问:“立淳,怎么了,为什么现在就回来了?”
现在根本不是他回来的时间,他怎么会突然出现?情况非常反常,让她不得不关心。
没想到立淳直接抓住她双肩,掐住她的力道让她忍不住微皱起眉。
他冷着声质问:“告诉我,你到底叫‘兰馨’还是叫‘仪葶’?”
她讶异的一愣,心虚夹杂着害怕让她的心越跳越快,也让她说话结巴起来,“我,我不懂……你,你的意思……”
“你会不懂是什么意思?”立淳冷笑出声,真是佩服她还能装疯卖傻,“你到底是不是诚郡王府的人,你真的是失踪九年的仪葶格格?”
不,她不能让他知道,“是……是谁告诉你的?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流言出现?”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流言出现?呵,这正是我从你那‘亲大哥’口中不经意听来的。”
仪葶脸色刷白,就连语气也明显虚弱下来,“所以你……都知道了?”
他的眼神充满怒意,掐住她双肩的手更用力,“是,我都知道了,而该死的这居然会是事实。”
他真的爱上了死对头的亲妹妹,而且他还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说有多讽刺就有多讽刺,连他都想大声的嘲笑自己。
为什么事情会往这么荒谬的情况发展?他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毫不留恋地将她赶出去,就当两人之间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情?
他的脑袋乱成一团,完全无法冷静的思考这件事,他只想暂时找个地方沉淀思绪,因为此时此刻的他无法面对仪葶,无法面对这荒腔走板的一切。
他放开掐住她的双手,猛地转身离去。
仪葶紧张的赶紧拉住他,就怕他从此抛弃她不管了,“立淳,你要到哪去?”
“你放开我!”立淳愤怒的甩手将她推开,没想到她却重心不稳的撞上背后的桌子,然后狼狈的跌倒在地。
“啊——”她心慌的抚着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不经意脱口而出,“天哪!我的孩子……”
孩子绝不能有事!她只剩下孩子了。
立淳的表情更显得震撼,“……孩子?”
糟了!仪葶咬紧下唇,心跳得又急又重。
“你已经怀了……咱们的孩子?”
仪葶知道不管哪件事情都再也隐瞒不了了,只好黯然地点头。
“多久了?”
“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她竟然已经怀孕两个多月?
为什么要在他内心一团混乱的时候又丢出另一个难题给他?他们俩原本在一起已经是一个错误,现在又多出一个不该有的胎儿,上天到底还要丢多少意外来愚弄他?
“立淳,我想生下这个孩子……”怀着一线希望,仪葶眼泛泪波的恳求,“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好不好?他是咱们的骨肉,求你不要狠心的扼杀他活下去的机会。求你!”
她不希望立淳也和大哥一样逼她拿掉孩子,他应该不会这么狠心的,是吧?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肉啊!
但看着他始终震惊不敢置信的神情,仪葶慌了,不敢肯定他的抉择,“立淳,我求你……”
她梗声恳求的嗓音让他脑袋隐隐作痛,让他的心情更加浮躁,无法再继续留在这里,他需要一点时间冷静冷静,“惠嬷嬷!”
一声叫唤,惠嬷嬷马上恭敬的来到房门外,“贝勒爷,有何吩咐?”
“没有我的命令,别让她离开别院。”
“是的,贝勒爷。”
“不,立淳!”
立淳却头也不回的马上冲出房门,不想再听到仪葶那苦苦哀求的声音。
一切都乱了,不只他和仪葶的命运乱了,就连睿郡王府和诚郡王府之间的恩怨情仇也乱了,未来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更不可思议的情况,他不敢想像,也完全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