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新公司上班的白沛昕很忙很忙。
这是一间刚成立没多久的广告公司,因此每个人都身兼数职,白沛昕的职称虽然是美术编辑,但她要做的事可是比美术编辑要多了许多,甚至连文字编辑、广告文案企划等都要插一手。
因此她总是天天加班,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吃到温东璿煮的晚饭了。但她没有问他,怕他以为自己又在打探嫉妒赵予欢,虽然她知道温东璿这阵子都陪着赵予欢处理开服装店的事,说不定他们每天都是一起吃晚餐的。
想到这,心里就很烦,而公司里多如牛毛的事情更令她闷到想大吼大叫,她几乎要怀疑再这样继续压抑下去,哪天她会不会真的得精神病。
晚上九点多,又是一个顶着皎洁月光回家的日子,白沛昕已累得像条狗一样。但是今天与往日不同,温东璿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因为他今天会忙得比较晚,刚好可以去接她下班,再一起去吃顿晚餐再回家。
他们两人有多久没像这样约会了呢?
白沛昕想不起来了,但那种期待却一点也没变。最近因为赵予欢的事,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太好,再加上她因为新工作很忙,他又被赵予欢缠住,回家都是累到倒头就睡,面对面聊心事的机会几乎没有。
露出难得的笑容,白沛昕走到公司附近的捷运站出口,等着温东璿来接她。
◎◎◎
约莫五分钟后,她远远地看到他的轿车驶来,她满心喜悦地迎上前,但当车子越开越近,她看清了车里的情况时,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赵予欢也在车上?
车子已在她身边停妥,但白沛昕并没有上车,她忍住气,僵硬着表情,从副驾驶座降下的车窗问向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东璿,赵小姐怎么也来了?你要先送她回饭店吗?”
“没有,因为予欢在学校陪我忙到很晚,我不太好意思,所以想干脆一并请她吃饭。”温东璿温和地解释。他也不是故意带赵予欢来的,只是她今天浪费了一整天陪他,我马上送她回去也不好意思。
“我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人。”白沛昕沉着脸,她现在就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了。
“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可以两个人啊!”温东璿记得这句话他似乎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她就是走不出来,迳自在这上头做文章。
瞧白沛昕似乎要发火了,赵予欢很不识相地在此时插话道:“唉呀!几个人有什么差别?人多东西才好吃嘛!我最近发现一间日本料理很不错,才想找你们一起去试试看的。”
“吃日本料理?”白沛昕冷冷地问,目光却是望向温东璿。
“是啊!”以为她介意最近不吃生食,温东璿帮忙解释道:“日本料理店也有很多熟食啊,你上回不也吃了鳗鱼饭?”
所以,他根本不是体谅她工作累,或是想修补两人的关系才想带她去吃顿好料的,对他来说,她只是顺便的。
白沛昕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由于她迟迟不上车,温东璿便向她招招手,催促道:“快上车吧!”
上车?白沛昕凄楚一笑,“我要坐哪里?”
“坐后座啊!”赵予欢理所当然地道。
“我以为副驾驶座应该是我坐,而你去坐后座。”她决定,她不想再忍了。
“杰森,她要我去坐后座耶!”赵予欢觉得莫名其妙,“我一开始就坐这里,没道理叫我起来吧?”
“但我才是温东璿的女朋友,不是吗?”
“我刚来台湾时,杰森载我到饭店,你还不是坐后座?”赵予欢觉得自己坐得理直气壮。
“那并不代表我就要把这个位置让出来。”疲累加上赵予欢的霸道,让白沛昕终于生气了,语气里也带了点火气。
“好了!你们两个连坐哪里都可以吵吗?”温东璿瞧她们越来越不像话,口气也有些重了。他想也不想地道:“沛昕,你坐后座,不要再吵了。”
在他的认知里,先坐定位的人就坐定了,之后来的人再选其他座位。何况在国际礼仪上,后座可是地位高的人坐的。
赵予欢抛给白沛昕一个得意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这一次她又输了。
本来一只手都已经打上门把的白沛昕听完温东璿的决断,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再帮她了,不再站在她的立场,任由她正牌女朋友的领域被前女友侵犯,而他甚至还是帮凶。
“我不吃了,你们自己去吃。”她退了一步,用极为失望的眼神瞅着温东璿。“我坐捷运回去。”
“沛昕,不要无理取闹。”温东璿也不高兴了,不明白明明是一场简单的聚餐,为何白沛昕却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僵。
“为什么总是我无理取闹,总是我要让步?”她瞪着他,死命不让眼泪流下来。她不能哭,绝不能在情敌面前示弱。“我连决定自己要吃什么,要怎么回家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好嘛,那不要吃日本料理,看你要吃什么喽!”赵予欢凉凉地插了一句话。
“不是这个问题!”白沛昕失控地大吼,“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饭!”
工作忙碌的烦躁和这阵子他的冷落,以及两人情感上的疏离,让她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温东璿不想和她在大街上吵架,但她的表现显然失态了,他也忍不住有些严厉。“沛昕!注意你的口气。”
瞧瞧,情势根本就是一面倒啊!面对前女友的挑衅,面对情敌的示威,她总是有苦难言,而她的男人却老觉得错的是她,是她在找麻烦。
当他的女朋友,不能有任性的权利吗?
“所以我说我根本不想和你们吃饭,夹在你们之间,我究竟是什么呢?”她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下,为之间的委屈,为他的不公平。
交往三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严厉地指责她,为的居然是他的前女友。
白沛昕转身就走,不理会背后温东璿的叫唤。她怕自己再继续待下去,会心痛到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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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沛昕坐上捷运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坐到终点站,再换车从终点坐到起点,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趟,直到捷运收班了,她才顶着红肿的双眼踏上回家的路。
这其间,她还因逾时出不了捷运站大门,最后要由工作人员替她开闸门。
回到两人的家门外,她意外地看到里头的灯光居然是亮的。她以为温东璿今天生她的气,应该不会回来了。
她应该为此欣喜的,但她却笑不出来,因为他伤了她的心,已经让她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为了一点点小事儿欣喜,拿一堆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说服自己。
一开门,以为会见到温东璿气冲冲质问的面孔,然而她却只见到一脸疲惫的他坐在沙发上,看到她回家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你终于回来了。”他上前轻拥了她一下,“你一生气就跑了,这么晚才回来,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就这么简单的关怀,白沛昕好不容易流干的泪又溃堤了,不受控制地扑簌簌直落。她以为他不会再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话了,她以为,他的心早已转向了别人,她只是等着他随时会离她而去。
不管做再多再足的心理准备,与他分离她都会受不了的,想不到他的反应竟和她想像的完全相反,心中感动与悲苦相互激荡着,让白沛昕忍不住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哭到甚至都要喘不过气了。
“别哭了!有什么好哭?我的晚餐到现在还没吃,我才想哭呢。”温东璿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你不是……和赵……去吃……日本料理……”她哽咽着。
“你都气成这样了,还吃得成吗?”他无奈地抽了几张面纸替她擦掉眼泪,“我后来直接载她回饭店就回家等你了,想不到你混到这么晚才回来,害我好担心。”
想到自己一整晚的悲惨心情,白沛昕忍不住又悲从中来,好不容易才稍微忍住的泪意马上又化为泪水奔流。“我一直在捷运上,坐到了淡水,又从淡水坐到新店,又从新店坐回来……我整路都在哭,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很委屈,可是不知道可以跟谁说……”
是他把她逼得连委屈都不敢说吗?温东璿很心疼,也很自责,他应该注意到白沛昕最近工作忙碌,本就容易因为压力大而心情不好,何况她本来就对赵予欢的事很在意。
“这阵子辛苦你了,等予欢的店开了,我就不会和她走这么近了。”他还是只能这么说。“不过我会尽量不让你和她见到面,这样好吗?”
“不能让她……自己处理吗?”为什么开个店要一直霸着她的男朋友?白沛昕对此超级不满,“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都要人帮……”
“我在美国时,她父亲和她都帮了我很多,我必须帮她。”恩情压在头上,温东璿也颇为无奈。“不过,我总觉得你对她太有敌意了,我说过我和她已经是过去式……”
“你确定她也是……这么想吗?”白沛昕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缓和一点胸口的窒息感,平顺一点的说话。
虽然她自认不是什么聪明人,但女性的直觉还是有的。“我才觉得她对我有敌意呢……”
“她对人一向是那样,所以我一开始才会请你多多包容她,她直来直往的性子本来就很容易得罪人。”
看来要让赵予欢和沛昕多接触,改变一下赵予欢的想法,应该就此破灭了。温东璿心想,沛昕根本和她处不来,再加上身分敏感,两个人可能永远不能成为朋友。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替赵予欢说句话,“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坏,像今天惹你生气了,她还要我回来替她向你说声抱歉呢!”
“真的假的?”白沛昕完全不相信,“这只是你帮她说好话吧……”
“沛昕,厚道点!虽然你对她有成见,但不能因此抹灭她的人格,认为她什么都不好。”温东璿的温柔收了几分,话语也多了几分严肃。
“好嘛!”她乖乖地闭上嘴,又被他说服了一次。但她知道这次她不是完全的心服,只是再一次的将所有委屈和不满吞回肚子里。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悲观一点想,或许她只是在等待那个爆炸的机会。
“好,快去梳洗一下,准备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温东璿放开她,她却主动黏了上去。
“东璿……我们今天可不可以……我们好久没有那个了……”她微红着脸,向他做着含蓄的邀约。她觉得,在这个差点失去他的夜晚,她空虚的心情需要他的体温慰藉。
温东璿诧异地道:“你不累吗?”
她摇摇头,主动献上自己的吻。
温东璿从善如流,也缠绵地回吻她。不知道是谁说的,做爱这件事可以让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大跃进,有过性关系的情侣和没有性关系的情侣,相处之间是绝大不同的。
反正他也觉得最近冷落她许多,提升一下彼此间的亲密也好。
热情慢慢点燃了,温东璿正要解开她胸口的衣扣时,他的手机却在此时不识相地响了起来,让他的动作霍然顿住。
她湿漉漉的媚眼望着他,在在的说明了希望他别接这通电话。
“乖,让我看是谁打来的。这个时间说不定是美国那边,最近我的论文正在申请一些资料,可能是他们有了回音。”温东璿安抚着她。
白沛昕一听和他的论文有关,再怎么不愿也只好放手让他去。想不到他接起电话后喊的名字,却让她的心揪了一下。
“予欢?怎么了?……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温东璿立刻穿起了外套,方才两人的亲密前奏就像场梦一样,被赵予欢的电话给打醒了。
“她找你做什么?”白沛昕拉住他,一点也不想让他去,“你可以不去吗?”
“予欢的皮夹不见了,里头有她所有的信用卡和现金,她很紧张,我去看一下。”此事非同小可,温东璿即便知道此时离开是极不适当的,甚至还会再一次伤了白沛昕的心,但事有轻重缓急,白沛昕比较明理,应该能够体谅。
如他所想,白沛昕放开了手,但心里却是一片凄凉。“我还要和她抢你多久呢?”会不会哪一次,你就不回来了?
后一个问题,她没问,也不敢问,怕问了他会生气,更怕问了他就真的不回来了。
可是这是她最深的恐惧,他却从来不知道。
“乖,我马上回来。”温东璿在她额头上衣吻,便匆匆地出门去了,连她的问题都没听清楚。
白沛昕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脚酸了、麻了,才慢慢踱到浴室,洗去自己一整天的疲累,再躺到床上。原本希望洗了个澡能好好睡一觉的,但她已然酸涩的眼却怎么也闭不上。
她觉得,这房间好大、好空啊!连秒针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窗外不知名的虫鸟也叫个不停。夜风吹动,房里的窗帘飘呀飘地,她才注意到,原来房里的窗帘,在外头路灯的照耀下,是淡黄色的。
一种不知道该称为寂寞或是自怜的情绪渐渐涌上,她开始觉得,自己对这个房间、对这个屋子感到陌生。没有一样家具是她的,连床单花色都不是她选的,少了他,就少了所有的温暖。
把脸埋在枕头里,枕头却吸不干她的泪。原来,住在温东璿的房子里,她连想要疗伤都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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