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两人一直聊到店要关门了,不得已只好买单离开,走到店门口,方颢然说道:“白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好,我现在住在欣欣那边——”白沛昕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声音,震惊地望向方颢然身后。
方颢然不由回头,赫然看见一个长相斯文、身材颀长的男人,正十分严肃地望着白沛昕,一脸难以置信。
再瞧瞧白沛昕脸色一沉的模样,方颢然立刻懂了,体贴地问道:“白小姐,还是要我载你吗?”
白沛昕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自己哭着往捷运站走,而温东璿和占据着副驾驶的赵予欢却一同驱车离去的画面,于是把心一横。
“还是麻烦你了。”她神色自若的回应,就像没看到对面的温东璿。
“那我先去开车过来好了。”他安慰似地一笑,再点个头向温东璿示意,便缓步离开。
只剩下温东璿和白沛昕后,两人居然没有话讲了。记得以前就算看再无聊的电视节目,或是再怎么空虚的时光,他们都可以找出话题,即使白痴无比的对话也觉得有趣。可是自从赵予欢来了之后,这种情景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温东璿无法后悔,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了这种局面,亲手推开了一向把他当成天的女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沛昕本来想问,后来转念一想,他的学校就在附近,会遇见他也不奇怪,便沉默了下来。
以往要是这般巧遇,她肯定会开心的马上黏上去;而习惯这里个应是搂着她说话的温东璿,突然觉得臂弯里很空虚,让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你在这间餐厅里……和那个男人约会?”他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不愿相信自己费尽心思也找不到她,她却已投向别的男人的怀抱。“而且,你似乎刻意打扮过?”
才几天没见面,她变了好多,剪去了他喜欢的长发,也穿着他从没看过的性感洋装,但是这样的她却显得亮丽清爽,几乎让他不敢直视。
因为看了会让他眼睛很痛,心也很痛,这般的打扮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别的男人。
白沛昕很清楚他言下之意是什么,这种想法却微微激怒了她。“我只是和朋友吃顿饭而已,何况,我不能打扮自己吗?只有你的赵予欢能漂亮,我不行?”
只是吃顿饭?他怎么从没听白沛昕说过她还有个可以单独吃饭的异性朋友?这种理由,温东璿自然是不信的,而且她的语气听起来像在赌气。“沛昕,你是因为予欢的事想报复我吗?不要用这种方式,你不是这种女孩……”
“温东璿!你真的认为我就这么幼稚,会随便和男人约会只为了气你?”白沛昕忍不住拉高了声音,他难道真觉得她永远不会成长,做的一切都是意气用事?“这是欣欣安排的联谊,我来之前根本也不知道,你不必做奇怪的联想!”
“既然知道这个聚会用意敏感,你就应该在第一时间拒绝离开,而不是和那男人混到这么晚!”看看时间也晚上十点半了,温东璿更不能谅解的是这一点。
“敏感?会有你和前女友天天混在一起那么敏感吗?你在外头混到比我还晚,甚至几天彻夜不归……温东璿,你不能这么双重标准!你和前女友厮混,我只能容忍;我和朋友吃个饭,你就要我避嫌!”
就她的想法,赵予欢的身分可是比方颢然更暧昧得多,他怎么不去要求赵予欢避嫌?
“我……”温东璿被她堵得语窒,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存在着大男人主义的不公平。
“记不记得我跟你抗议过多少次?你总是说我的质疑不理性,我的不开心是无理取闹,那你现在又算什么?你又凭什么生气?”
白沛昕用犀利的言语捍卫着自己的立场,以前不这么和他说话,不代表她就永远是个弱者。如果面对他这种质疑,她还得温柔地低声下气解释的话,那她就真是犯贱了!
“好,是我错了。”温东璿不想和她在街上大吵,“和我回去,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不好!我现在住在欣欣那里,过得很好。”
此时方颢然正好把车开来,白沛昕正想上车,手却被温东璿拉住。
“至少,不要再不接我的电话?”
白沛昕深深地回望他。
“你没看我剪了头发吗?你有你交友的自由,我也有我的。”说完,她不再理会他,上了车,关上门,随着车子开动将他甩在脑后。
温东璿的右手抓了个空,一种空虚感渐渐涌上。他忍不住将手移到自己的左胸口抚了抚,心跳得好快,却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而是无能为力的痛苦。
他对她外貌上唯一的要求就是留长发,如今她连这都可以舍去了,还有什么不能舍去的?自从他伤透了她的心,她已经不会再重视他的要求了。
渐渐远去的车尾灯勾起了他的思绪,记得有一次白沛昕和他约好了吃饭,他后来却带着赵予欢同行,还一意顺着赵予欢的喜好要吃日本料理,完全忽视她的心情,甚至直到她忍无可忍地自己坐捷运回家,他还认为是她不成熟在耍脾气。
如今眼看着她离去,他才体会到她当时究竟有多难过、多失望,这种方式的远离,好像拉都拉不回来,她曾说她坐捷运时惶恐地哭了一整路,而现在的他也好想哭。
他当时是鬼遮眼了吗?一迳地认为自己的判断一定对,什么都是她错,谈恋爱完全排除了感性,用理性苛求她,要她一切配合,就如同陈志豪所形容的,他真的很笨、很自私。
她的短发就像在嘲讽他一般,要他也尝尝看她尝过的痛苦,可是在他察觉了赵予欢的心机后,他深信她当初承受的恐怕不只这些。
所以是他自己将她越推越远了,推开了她的依赖,推开了她的撒娇,当她真的用理性对待他时,他才惊觉自己错失了什么。
他已不敢奢求她再像以前那般爱他,他只希望这份爱情,不会因此而毁灭。
◎◎◎
“铃——”
躺在床上的温东璿突然惊醒,急急忙忙地抓起手机想接,但最后沮丧地发现根本没有人来电,这是闹钟的声音。
七点了,迎接不知道第几个没有白沛昕的早晨,让他不由又气馁地倒回床上,睁着眼睛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以前这个时间,她都会来叫他起床,他根本不需要定闹钟。有时候玩心一起,他还会拉她上床玩闹一阵,直到时间快来不及才不情不愿地下床。如今加大型的双人床上只剩他一个人,另一半床铺整齐得像没人睡过似的,对比起来无限凄凉。
无精打采地起床梳洗,而后走到厨房,他一点胃口也没有,只随便替自己泡了一碗即食浓汤,毕竟要去上课,不吃点东西维持体力是不行的。
白沛昕在的时候,这个家里早上一定充满了咖啡香,而他则负责做早餐,有时中式有时西式,全凭他的喜好,她都吃得不亦乐乎,看着她满足的表情,就是他最大的成就感。
可是一旦少了她,吃什么都没滋味,如今吃东西只是为了生存,多么悲哀,多么可笑。
草草地喝了半杯汤,温东璿坐在沙发上,他知道现在再自怨自艾也没用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不过至少他现在知道她住在狄欣欣那里,不必再大海捞针的找她,可以用他的诚意与决心,慢慢地找回她的心和两人的爱情。
此时,电铃突然响起,他几乎跳了起来,汤溅满了一身也来不及擦干净,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门边开门。
“沛昕!”他满怀希望地唤着,却换来无尽的失望。
“是我啦!”赵予欢听到他唤的名字,眉头一皱,“怎么打电话你都不接啊?”
温东璿在心里叹了口气,侧身让她进门。也是,沛昕有这里的钥匙,进出根本不需要按门铃,是他太想念她了。
“可能上课关机漏接了吧。”他没有告诉赵予欢自己是故意不接的,自从知道了她的企图,再加上考量到白沛昕的观感,他便有意无意地开始疏远她。
“算了。”赵予欢也不想和他计较这件事,“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狼狈?”
“没什么,不小心把汤洒了。”温东璿抽起几张面纸随意在身上擦拭着。
“这件衣服就别穿了,扔掉算了,染色了怎么穿?”赵予欢有些嫌弃地挥挥手,“要不就送洗,这样穿着挺碍眼的。”
温东璿不置可否地回房更衣,心中却很是感慨。不过是一点小汗渍,要是沛昕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很积极地替他脱下来,帮他洗干净,只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赵予欢才会提出丢掉或送洗的建议。
两个女人的价值观差那么多,难怪赵予欢对白沛昕的态度总是不好,因为前者压根瞧不起后者。而他以前因为恩师的缘故,事事礼让赵予欢,也要求白沛昕跟着自己礼让赵予欢,无视于赵予欢的强势与白沛昕的柔弱。
所以,他其实就是变本加厉的替赵予欢欺负白沛昕,还自以为公平,现在回想起以前曾对白沛昕说过要保护她、爱她的鬼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到可耻的地步。
他根本就没做到!
◎◎◎
换好衣服从房里出来,他没有再招呼赵予欢,只是迳自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赵予欢能感受到他的冷淡,但她认为这是因为白沛昕最近离开他,他心中感到失落使然。
既然打电话找不到人,那她便主动上门,现在正是她介入的好时机啊!
“杰森,你也知道我的店快开了,最近资金很紧,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她拉住他,两人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我想,我不住酒店了,可以省点钱,我搬来和你住可以吗?”
“予欢,我记得我拒绝过你这件事了。”温东璿打从心里不愿意。事实上不只是现在,之前她提起这样的要求时他就觉得很反感了,他一向很注重隐私,唯一住过他家的就只有白沛昕一个人而已。
“那时候不一样啊!现在白沛昕已经搬出去了,这房子这么大只有你一个人,让我住有什么关系?你以前还不是都住在我家?”赵予欢不以为然,甚至拿以前的恩情压他。
“我说过,以前是因为我向老师租房子才会住在你家,并不是和你同居。”温东璿义正辞严的纠正她的说法,他是付了钱的,并不是白住,他不是为了和她同居。他记得先前她也说过这种话误导沛昕……
赵予欢最近的行为越来越具有侵略性,温东璿觉得她已经踏上他的禁区了,他正视着她,希望和她把话说清楚。
在追回白沛昕之前,这也是必要的。
“予欢,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老实回答我。”他肃着表情,表现出认真。“这次来台湾,你真的没有任何想和我重新来过的想法?”
“你说呢?”赵予欢定定地回望着他,反应倒没有他想像中那么激动,反而好整以睱地回道:“你现在才察觉吗,会不会太迟钝了?”
“但你之前告诉我,沛昕去找你、威胁你,要你别覬觎我,你不是说得义愤填膺吗?”温东璿的心慢慢往下沉,他为了这件事和白沛昕大吵一架,甚至还因此愤而离家,他真的错怪她了。
当时在白沛昕的心中,他一定是个不分是非的混蛋吧?
“我承认我告诉白沛昕我无意破坏你和她之间的感情,但我可没说不和你复合。”赵予欢的心计被揭发了,但她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妥。“你们的感情是你们自己破坏的,与我何干?我也和她说的很明白,以后的事谁知道,就算我们复合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当时真正感受到威胁的根本就是沛昕!他的愚昧更造就了沛昕的伤心与被误解的难堪。温东璿很清楚,赵予欢这么说只是在推卸责任,他这个帮凶更是难辞其咎。
越是和赵予欢摊开来说,温东璿越是心惊又悔恨。沛昕所受的委屈,比他想像的要多太多了,他要怎么赎罪,要怎么挽回?一切会不会太迟了?
“好,那么我再说一次。”他决定完全和赵予欢划清界线。“予欢,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在我和沛昕之间耍任何心机。”
“我耍心机?你和白沛昕不信任彼此,才会闹到今天这样,怎么能怪我耍心机?”被他质疑心有不甘,赵予欢急忙反驳,她顶多就是推波助澜了一把,还是他们自己愿意配合才会闹翻的?“我知道了,是不是白沛昕又在你面前诽谤我什么?”她眯起眼,反倒怀疑是别人有坏心眼。
“你不要再抹黑沛昕了,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说别人坏话,甚至是你,她也没有口出恶言过。我们两个的感情已经过去了,事实证明了我们不适合,不可能再重来,我现在爱的,只有沛昕一个人。”温东璿生气了,他就是对赵予欢太温柔,才会让她予取予求甚至颠倒黑白,但他不是没有个性,可以任人摆布的人,尤其在他看清这一切后,更无法容许任何人污蔑白沛昕!
“这阵子我们两个不是很好吗?”赵予欢不甘心,她以为自己会成功的呀!
“那是为了还老师的恩情。”他一句话便把立场表明得清清楚楚。
他也不想把话说得那么白,但赵予欢是个任性又自我的人,她所认为的是与非,别人很难动摇,除非像这样当头棒喝的打她一棍,她才会觉悟。
赵予欢不发一语地瞪着他,像是呑不下这口气,但她发现自己居然没什么理由能反驳他,因为她原本就是想介入的第三者,根本就没有立场。
主动求爱却被拒绝,还是被自己的旧爱拒绝,这教自视甚高的她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赵予欢自觉没有脸再待下去,拿起包包便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她砰的一声关上门,也击碎了温东璿和赵予欢的友情,他感叹着一切回不到过去了。
赵予欢变了,父母的娇宠和过人的身家,让她变得益发骄傲和目中无人,她果然不是他想得那么单纯,也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行事光明的赵予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