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太阳仍藏在云层里,并未露出金黄色的球体。
舒函霓一如平常地在一楼的自家小花园里做着每天的基本练习,包括柔软操、基本步法、基本攻击、基本防御等等。已经蝉联三年的跆拳道冠军,她深知维持基本功的重要性;更何况,她还想在高中联赛大展身手,因此每天不停地练习才是致胜之道。
只是,今天她比以往提早一小时练习,但动作却不似平日流畅。
谁都看得出来,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些练习上面。
“真像小鸡练习。”一阵讥笑声划破清晨的宁静。
“吓!”舒函霓被突来的声音吓到,先是反射性地摆出攻击的姿态,停了约两秒,才放松下来。
她没好气地瞄着不知何时坐在一旁满脸笑容的骆沺辛。
原来他真的在这儿啊!还以为一觉醒来,这个噩梦就会随着太阳公公露脸而消失,她还因此特地提早一小时起床,痴痴等待黎明,就像是倩女幽魂的剧情一样,宁采臣是希望黎明不要来,但她可是深深盼望黎明快点来。
好啦,如今天快亮了,那家伙却没有像聂小倩一样灰飞烟灭,反而还活跳跳地出现在她眼前。唉,现实果然是残酷的……
想到此,她不禁又沮丧地垂下头,再次叹气后,才开口道:“你难道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我跟你打过好几次招呼了,是你太专注在练习,所以才没发现我。”骆沺辛仍是笑着回答。
“是吗?”舒函霓的回答显得有气无力,因为她还无法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
“你昨天是不是没有睡好啊?”骆沺辛指着舒函霓的眼睛。“你看,你的熊猫眼有这么大耶。”他边说边用手指比出两个大大的圆。
舒函霓斜瞪他一眼。这家伙是故意一大早就惹她生气的吗?他也不想想,她会变成这样究竟是谁造成的?
“言下之意,你是睡得很好喽?”她的语气听来比清晨的风还要冷。
“呵呵,是啊。”骆沺辛舒服地伸了伸懒腰。“其实,我本来想睡到自然醒。”
哼,你最好是一觉不醒!舒函霓暗暗骂着。
“可是,当我睡得正熟时,却被怪声吵醒。”骆沺辛轻啧了一声。
“怪声?”舒函霓愣了下,她这么早起床并没听见什么怪声啊。
“嗯。本来以为那个怪声很快就会消失,所以也就不理它。只是那个声音竟然持续将近一个小时,在忍无可忍之下,我才起床想看看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结果终于被我找到源头了。你想知道从哪儿来的吗?”
舒函霓点点头,她也很想知道那个“怪声”来自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骆沺辛笑得很贼。
“你……说的该不会是本小姐练习时的声音吧?”舒函霓的嘴角虽微扬,但一双大眼却充满了杀气。“敢情骆同学是觉得这个声音很碍耳?”
“不、不会啊。”骆沺辛赶紧赔笑否认。再怎么笨的人,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再火上加油。
“还是很扰你的清梦啊?”舒函霓依然笑得很无害。
“一点也不,”骆沺辛猛摇头。“反而很助眠呢。”
“是吗?助眠的话,那就免费再给你听一次喽。”舒函霓微笑的同时,瞬间将眼里杀气化成一记三百六十度的回旋侧踢,并且大声一喝。
骆沺辛似早料到她会来这招,不慌不忙地往后一蹬,漂亮地躲过攻击。“哈哈,开个小玩笑而已,别生气、别生气!”
舒函霓哪会这么简单罢“脚”,一个屏气提神,便从前踢、旋踢、侧踢、后踢、下压,所有的跆拳击技全都凌厉地施展出。
骆沺辛并未露出恐惧,相反地,亦摆出对打姿态,准备接招。
在连续“练习”了好几回合后,舒函霓的脸颊早已出现红晕,气息也因激烈过招而逐渐紊乱,于是做完最后一次的旋踢后,就开口喊停,“我不打了!”
“气消啦?”骆沺辛嘴边还是挂着笑意。
“我知道你是故意惹我生气的,”舒函霓拿起挂在脖颈上的毛巾擦汗,笑盈盈地说,“所以点到为止。”
“这叫点到为止?”骆沺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可是被你打得
满场飞耶。”
“哈哈!”舒函霓开怀地大笑几声,似乎已经忘了刚刚所有的不悦了。“我本来打算把你打得满场‘爬’的,不过还是留到下次吧。”
骆沺辛听了只是露出淡淡微笑——那是一抹了然子心的煦煦笑容。
适时,金黄色的光芒四散射出。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夺目,反而有种细柔感,那柔光洒在骆沺辛松软的金发上,搭上幽幽深邃的紫色眼珠以及温和不失坚毅的笑颜,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昨天我就想跟你说了,你这样——”见到这副漂亮画面,不知何故,舒函霓心情莫名大好。“还挺好看的。”
第一次听见舒函霓的称赞,骆沺辛似乎有点受宠若惊和……手足无措。
“我说真的!”相较于骆沺辛的别扭,舒函霓的态度反而大方许多。
“之前那个黑发黑眼的你可阴沉多了。”
阴沉?
骆沺辛听了不禁噗哧一笑,这世上也只有她会这样形容吧。
“总之,还是很谢谢你的称赞。”骆沺辛也罕见地像个绅士般鞠躬,表示感激对方的赞美。
“呵呵,本小姐可是很少称赞人的。”舒函霓一见那副夸张的姿态,也跟着笑道,“看在你今天陪我对招练习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称赞一下啦。”
“是吗?”骆沺辛笑嘻嘻地跟在舒函霓的旁边,打算“顺便”勾上她的肩膀。
不料,舒函霓一个拐子立刻甩开那双欲搭上的手。“不要以为我给你好脸色,你就得意起来,我可不记得跟你有多熟啊!”
“知道啦,模范生。”骆沺辛摆摆手,无所谓的耸耸肩。
“知道就好。”舒函霓回以微笑,看了一眼手表,又说:“我要赶快去准备了,免得上学迟到。”
“快去快去吧。”骆沺辛故作嫌恶的摆摆手。
“对了,”舒函霓走没几步后,又回头看着骆沺辛。“你今天会去学校吗?”
骆沺辛点点头。
“喔。”舒函霓轻喔一声,嘴角挂笑道:“那!学校见啦。”
“呃……好,学校见。”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骆沺辛仍捕捉到舒函霓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点小小的不安。
*
骆沺辛才刚踏进教室,就发现里面异常热闹,尤其是他座位的四周。
望着前面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加上想起舒函霓早上那诡谲的笑意,骆沺辛的脚步不禁有些退却。正打算转身离去时,迎面而来的一阵阴森轻笑,竟让他的背脊瞬间冰透打颤。
“你来啦。”舒函霓笑眼微眯,并利落地伸手挡住他的去路。
骆沺辛颔首一笑,他知道舒函霓刻意的挡路是有目的的。“你想做什么?”
“我哪敢对你做什么,只是……”接着听她提高声音,故意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哎呀,骆同学,你可终于来学校了!别光站在门口,快点进教室吧!”
“骆同学来了吗?”里面黑压压的人群一回头,看见驻足在门口的骆沺辛时,全都疯狂尖叫惊呼。
下一秒钟,那些人,不,正确来说,是那些女生,全都簇拥到他身边,个个露出殷切期盼的眼神。
见过无数阵仗的骆沺辛,这还是头一次被“娘子军”包围。
不用想也知道,这种人海战术铁定是舒函霓搞出来的。
若非围住他的是一群软绵绵的女生,他老早就突破重围当场离开了。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死命地瞪着站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的舒函霓。
“各位同学,你们朝思暮想的骆同学就站在面前,”舒函霓再次展露官方笑容。“有任何疑问就尽量问他,千万不用客气。我相信骆同学会很乐意一一回答的。”
见到舒函霓亲切的微笑,很难让人怀疑她是别有意图。至少那些女生都抱以感激的眼神,惟独骆沺辛一眼就看穿那无害笑容背后所隐藏的阴谋诡计。
有你的!骆沺辛晶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寒意。
舒函霓则毫无畏惧地回以优雅笑容,并挑眉笑道:“我说得没错吧,骆同学?”
“那……那是当然。”身陷“女粉丝团”当中,他只能先暂时配合。
“好,那就请各位同学自由发问吧。”舒函霓愉悦地笑着。
话才说完,骆沺辛马上被一大堆疯狂粉丝的提问给淹没。
这时,舒函霓早已不着痕迹地退回座位,准备好好欣赏这出精心好戏。
“骆同学,你昨天为什么请假啊?”
“因为我在搬家。”既然无法脱身,他也只能见招拆招。
“搬家?为什么要搬家啊?”
“因为我先前的房东临时不续租给我了。”
“喔,你好可怜喔!”一听见骆沺辛被赶走,所有女同学都为他心疼不已。“真是可恶的房东!”
“那你找到住处了吗?”
“找是找到了,”骆沺辛的头忽地一低,眼神一蒙,声音充满哀怨,
“可是,新的房东小姐好凶,昨天还不明就里的把我打了一顿。”
听到骆沺辛被打,那些围在一旁的女生更是全都惊呼起来,除了共同谴责房东的暴力行为外,更让她们在意的是——房东竟然是女的!
像是看出女学生们眼神里的疑惑,骆沺辛投以安心的笑容,道:
“放心,她只是阿姨啦。”
“喔,原来只是阿姨。”女学生们松了口气。
“不过,她不准我叫她阿姨,不然要我皮绷紧一点。”骆沺辛再次装出一脸无辜,但眼角余光却已经看见舒函霓敢怒不敢言的好笑表情。
舒函霓本想坐在一旁看好戏,准备好好嘲笑骆沺辛。
谁知,当她看见骆沺辛那副无辜的表情时,全身的鸡皮疙瘩全都自动站好;再听见他那番对她的刻意抹黑,更是想翻桌揍人!
这个死骆沺辛竟敢扭曲事实!什么叫不明就理?明明就是他先吃她豆腐!还有,她哪里像阿姨?她明明就是青春洋溢的美少女啊!可恶,真是欠扁的家伙!
可是现在她必须忍耐、忍耐,还是忍耐。如果贸然出手,铁定会毁了费心建立的清新形象,所以她也只能在心中想象他被揍到跪地求饶的画面来泄恨。
“有这么凶的房东阿姨,骆同学为什么不赶快搬走呢?”
“没办法,我找了很久才勉强找到,一时之间也没有其它地方可以住。而且我觉得那个独居的阿姨很可怜,所以也不忍心离开。”骆沺辛摇头一叹,“如果因为我,可以让阿姨快乐点,何乐而不为呢?”
“骆同学,你好有爱心喔!”见到骆沺辛一脸“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大爱精神,女生们都露出疼爱和佩服的目光。
“哪里。”骆沺辛再次谦虚一笑。“我只是做我觉得正确的事情而已。”
“啊,骆同学,你人好好喔!”女生们又一致尖叫起来。
“哈哈,没有啦。”骆沺辛也跟着露出笑容。
舒函霓看着这出已经完全脱离剧本在走的戏,再次诧异得睁大杏眼。
天啊,有没有搞错啊?这个骆沺辛还真不要脸,不仅往自己脸上贴金,还顺便蛊惑那些迷途的小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