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油两匙、胡椒少许……”
厨房里,欧亭岑看着贴在厨柜上的便利贴,一边念一边把酱油倒进手边的塑料袋里揉着。
“还有什么要拿?”漂亮的女人闪进厨房,一头短卷发衬出她的俏丽。
“纸盘。”彭裔恩正迭着杯子,望着在流理台那端努力的欧亭岑,“我说欧亭岑……”
“快好了!”她把塑料袋封了起来,隔着塑料袋开始帮那几块肉按摩,“这是玠廷喜欢的口味,他前几天听电视时记下来的。”
“听电视啊,好奇妙喔!”短卷发女人相当熟悉这屋内陈设,马上拿出纸盘,“啊,他瞎多久了啊?”
“玠廷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欧亭岑立即发难,“他不喜欢人家说他瞎,可以请你不要一直提吗?”
“哦!哦!你是女佣,我是大嫂,身份不一样!”璎珞哼了一声,撇头就往外走,“我才不管他咧,明明就瞎了!”
“未过门的。”彭裔恩不客气的补上一句。
璎珞鼓起腮帮子与她对望,接着斯文男人走进厨房,无奈的摇摇头。
“璎珞,你不要故意!”
她哼了一声,踏着轻快的脚步往后院走去。
欧亭岑噘起嘴,不悦的按摩袋子里的肉片。对啦对啦,她是佣人,但也不必特别强调提醒吧?那个璎珞是大少爷白玠恒的未婚妻,第一次见面时她还以为是大家闺秀,不过骨子里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彭裔恩拿着杯子步出厨房,白玠恒赶紧接过,瞥了欧亭岑的背影一眼。
“那个女佣还在?好像两个月了?”
“在,我看很难走了,二少爷根本就是非她不可。”彭裔恩压低了声音,“二少爷看得见鬼你知道吧?”
“知道,第一天回家时就咆哮了整晚,说满屋子的鬼。”这还要想吗?黑山处处都是鬼啊!“后来动不动就对空气怒骂。”
“欧亭岑的歌声可以驱鬼,所有的鬼、妖只要一听到她唱歌,全部逃之夭夭,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她其实有点佩服。
“难怪他非她不可,留她下来当女佣帮你分忧解劳,还可以驱鬼……真是一举两得。”他跟弟弟都是商人,别的不会,就是会算。
“分忧解劳?哈哈,你是在说笑吧?二少爷摆明了就是要她唱歌驱鬼而已。”彭裔恩扁了嘴,“前几天还录了一张CD,既要试试CD有没有用。”
“我看她挺认真的啊,总比璎珞来帮你好吧?”白玠恒善良提醒。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
“不要跟我提你家那个拿洗碗精当油的家伙!”啧!真要比的话,欧亭岑好太多了,至少犯过一次的错误就很少会再犯,认真程度高达百分之两百!
经过楼梯下方,白玠恒看到她从箱子里拿出两瓶可乐,下意识地皱起眉,因为璎珞太爱喝这种饮料了,毫无节制。
彭裔恩见状,叹了口气。吃烤肉配点饮料又不会怎么样,别让璎珞一口气灌完就好了。
“欸,大少爷!”她盖上纸箱时,突然使了个眼色,要他先别走。“二少爷留欧亭岑下来,已经不再单纯是为了歌声了。”
“嗯?”白玠恒蹙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个月朝夕相处,不可能没有什么变化……别的不说,欧亭岑对二少爷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彭裔恩对此感到有点忧心,“她照顾二少爷简直是无微不至,什么都顺他的意,我甚至很少煮饭了,她已经可以掌握二少爷的口味了。”
“这样很好啊!所以她真的是在帮你分担工作,否则玠廷的公司实在太难管理了……好,我知道你要说那女孩可能喜欢上玠廷了。”他很快在她的瞪视下把话题拉回来,“我们家的男人长得都好看,要吸引女人不是难事,何况玠廷又非常有霸气,像欧亭岑这种娇小型的女人,很容易喜欢这种能带给她安全感的男人。”
“欧亭岑很单纯,跟二少爷平常会在一起的女人不一样。”这才是她要说的重点,“他不能拿她当消遣!”
“玠廷自有分寸,而且……”白玠恒回头,看着瘦小身影在厨房里忙碌,“她是干瘪贫乳型的你知道吧?玠廷喜欢……”
“胸大丰满型,我了!”彭裔恩迟疑了几秒,叹了口气,“但是二少爷对她的态度,比对那些女友还要好!”
“玠廷其实是很真诚待人的。”他觉得一点都无须担心,因为欧亭岑真的不是弟弟喜欢的类型,别说个性了,光身材就差那么多,毕竟男人都是视觉性的动物。
“二少爷要她陪着睡觉。”
咚咚!
“咦!怎么了?”就近的欧亭岑跑出来,看见在地上滚动的可乐,“哎呀,这样等一下打开来会喷出来耶!”
她快速地拾起两大瓶可乐,先搁到餐桌上,再到彭裔恩身边的纸箱拿出两瓶新的。
“我来就好,谢谢你。”白玠恒接过了可乐,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你去看看外面的状况,外面只剩下璎珞一个人,我怕她会把屋子给烧了。”彭裔恩交代着,余音未落,欧亭岑已经跑了出去。
剩下玠廷一个人跟那个嘴巴很贱的女生,这怎么可以!
“玠廷要她陪着睡觉?是怎么样的睡?上床?还是……不可能上床啊,但不上床又能做什么?”欧亭岑前脚才刚离开,白玠恒马上就用气音紧张的问。
“就是没上床啊!可是二少爷要她坐在他床边唱歌,等到他睡着为止才可以离开!”彭裔恩也激动的用气音回道,“你自己想想,有哪个女人看过他的睡相?我从十二岁之后就没看过了!”
“十一岁,你是十一岁来初潮的,而且是你把玠廷踢下了床,不是他不让你跟他睡。”他记得清清楚楚,但裔恩瞪大双眼,简直想扁人。“好好好……对,他不会让女人看见他的睡相,就算是跟了他三年的李雪妙也都没见过。”
“所以我说才奇怪啊!”彭裔恩其实很紧张,“二少爷对她到底有没有……特别的感觉?”
“平常的言谈呢?”他难以置信得下巴都快掉了。
“就没什么不同,使唤来使唤去的,可是他真的很关心她。叫我去调查她的身世背景、她是怎么负债的,还派人去跟踪欺骗她的未婚夫……”
“哇!”白玠恒失笑出声,“这可奇了。”
玠廷不是会那么关心“外人”的人,除了白家人外,他对谁都是冷酷无情,就连表兄弟这种亲戚关系都不放在眼里,之前的合伙人犯了他的大忌就直接除掉他的股份,再绩优的员工犯大错也是立刻开除,以法理为出发点,不会有多余的情份。
他的关怀与情感只放在家人身上,所谓的家人,现在就只剩他、裔恩以及从以前跟他到现在的吴宇伦,没有别人了。
而这素昧平生、迷路到黑山,还负债累累的陌生女子——他怎么会这么关心?
“有没有可能她是意图伤害玠廷的人?”
彭裔恩扯了扯嘴角。“她?这比你说璎珞之前是镜妖还扯!”
“璎珞之前真的是镜妖。”白玠恒挑高了眉。这哪里扯了?
“问题是,这种话说给别人听谁会信啊?欧亭岑不是那种咖,我看得出来,她能把自己生活管好就谢天谢地了。”她摇摇头,“我现在担心二少爷会喜欢上她,是因为依赖成性。”
“依赖……”是啊,看不见的痛苦,需要极大的支柱。“所以他的确不知道欧亭岑的长相。”
“对,他对她的印象就只有声音,还有她很瘦,他是知道她很瘦小,可是看不见多了一层想象。”这是她最担心的,“欧亭岑被前男友骗得很惨,房子跟钱都没了,我……”
“我懂,你担心玠廷只是因为依赖感所以错爱,万一哪天恢复视力了,看见了欧亭岑,并不会喜欢她。”裔恩虽然极度男性化,但内心其实细腻得很,“我想我们先不要预设太多立场,毕竟他们之间没有谈到任何情爱对吧?”
彭裔恩点点头。的确,现在这两人还只是佣人跟主人的关系。“我会注意界线的。”为了不使任何人受到伤害。
此时后门突地喀啦一声被拉开来,欧亭岑匆匆忙忙跑进来,“彭管家!”
“SOS来了!”白玠恒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玠恒!彭裔恩!你们是死到哪里去?不怕璎珞会不会把屋子烧了啊!”连白玠廷也扯开嗓子大吼了。
彭裔恩立刻迈开大步往后院走去,欧亭岑慌乱的望着她大喊,“彭管家,火烧起来了!”
“放心,”白玠恒温和的笑笑,抽过手上的面纸,替灰头土脸的她擦了擦脸,“这栋屋子就算地震来也不会垮,区区火苗是烧不起来的。”
这黑山的鬼魅,不会容许屋子失火呢。
欧亭岑不懂,她忧心的皱着眉任他轻柔的帮她擦拭。这么近的看,可以发现两个少爷长得的确很像,不过气质却很不同,白玠恒像是翩翩贵公子,而白玠廷却像雄霸一方的霸主。
她……比较喜欢大刀眉。
“好了,你厨房不是还有事?快去忙一忙就出来烤肉。”他温柔的笑着,“别忘了烤肉会是你办的喔!”
“嗯。”欧亭岑笑弯了嘴,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向厨房。
白玠恒望着她的背影轻笑。这场烤肉会是她办的,为的就是让每天窝在家、无聊发慌的玠廷找点乐趣,她不只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连心都照顾到了。
来到后院,只见浓烟密布,彭裔恩边咒骂边处理善后,升个火升得乱七八糟,白玠廷紧皱着眉坐在一旁,瞧满空的魍魉都在生气怒吼,拼命的帮忙把烟吹散,把火星移开。
“一堆鬼叫璎珞坐下。”他幽幽开口。
“咦?我?”她双手擦腰,仰头叫嚷,“拜托,我以前是妖的时候也很威啊,有本事你们当人试试看!”
咦?刚推开纱门的欧亭岑愣了一下。璎珞刚刚说了什么?妖?
彭裔恩注意到她的脸色顿时一变,尴尬的朝白玠恒嘘了声,他回身探望,才发现有个人突然跑出来。
“你不是人?”欧亭岑抱着装有腌渍中的肉的保鲜盒走出来,一脸不可思议。
白玠廷闻声,立刻转头望去。亭岑也在?
“她以前不是人。”他率先道,“不过现在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你不必怕。”
“我没有怕,在这里两个月了还怕就太扯了。”她双眼瞬也不瞬的望着璎珞,“妖怎么变成人的啊?”
“咳!”彭裔恩用力清了清喉咙。她没看见璎珞脸色很差吗?
“亭岑!”白玠廷弹了指,“这是禁语,不许提。”
她吓了一大跳,“啊!对不起!我不知道……”
亭岑?白玠恒下意识又与彭裔恩交换了眼神。玠廷叫她的名字耶!
说到这儿,彭裔恩才想起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欧亭岑一直唤着的“二少爷”变成“玠廷”了?
“没关系,你本来就不清楚,但是现在开始就别提了。”白玠恒打着圆场,走到璎珞身边低声安慰,不知者无罪,而且是她自己忘我的在那儿咆哮的。
欧亭岑只能在心里暗暗哇了好几声,真是太惊人了!她知道黑山有鬼有妖,但没想到眼前就有一个,还是大少爷的未婚妻?
“璎珞原本是镜子里的妖精,后来因为黑山的力量变成了人。”白玠廷突然语出惊人的把事实说出来,“你不必惊讶,她现在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哇……”欧亭岑还是忍不住赞叹,不过解了心里的疑问,至少她不会想问东问西了。
“玠廷?”白玠恒皱眉。不是说不在外人面前提的?
“你们不说,她只会一直想问而已,她也只想知道璎珞是什么妖,怎么变成人的,亭岑想法很简单,不会太复杂,对吧?”他转向右后方,准确无误,因为欧亭岑正在那儿搬凳子和桌子。
“嗯!而且我口风很紧的,我会完全保密。”她边说边来到白玠廷身边,把折迭桌摊开在他面前,那是等会儿要上菜的地方,接着坐了下来。
一切动作都是那么流利自然,欧亭岑一打开桌子,白玠廷的脚就收起并拢,完全知道她准备要做什么似的,接着连问都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