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狂风大作,山径上一丝灯光也没有,四周枯木如骨手,随风张牙舞爪,细草如勾带,乘着风势看似曼妙起舞,却带着彷佛要将人攫住的诡异。
“呜……”欧亭岑一个人走在小径的正中间,“我讨厌走这里!”
“嘿嘿嘿……我们喜欢妳走这里!”
咦?她突然顿住步伐。刚刚有谁在说话吗?
欧亭岑惊恐的拿着手机左照右照,手机上的LED手电筒超级刺眼,可以照到前后两三公尺的地方。
她站在小径上,右是壁左是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在不该出现任何说话声啊!
她看不见现在在她头顶上那棵从山壁生长出来的树,正缓缓的往下向她逼近。
活生生的人啊……鲜嫩可口的女孩啊,好久没有这么可口的人类上门了。
崖边的树也趁机胡乱挥动如骨爪的树枯枝,正考虑要从哪儿撕开她。
“哇……不要吓我!是谁?站出来!”欧亭岑出言恫吓。
黑暗中一票魍魉鬼魅不知该如何回应……啊我们就站在妳旁边啊!
三步并作两步,她突然拔腿疾速往前走去,发挥竞走的标准速度。她不是故意要走到这边来的,她是真的迷路了!
虽说目的地是哪儿她根本不知道,但是她打死都不想走到这荒山野岭来……旁边都是山也就算了,她一走进来就看不见阳光,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密林遮阳之故,等到觉得不对劲时,已经失去方向感,忘记来时路了。
明明应该是一条直路到底的,但是她曾试着回头走去,却发现路变了!她百分之百确定!不但多了岔路、弯路,有些原本的路口消失了,甚至有一丛开着红花的花丛换了位子,吓得她转身逃逸。
接着太阳一下山,天色就全黑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连月亮都没有,幸好她的手机有强力LED手电筒,至少让她不用摸黑找路。
反正这支手机……现在也只剩下当手电筒的功用而已了,呜。
她,欧亭岑,孤家寡人又孑然一身,无车无屋无工作,身后那咖小粉行李箱,就是她全部的家当。
说到底,她就是因为太蠢,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信用卡借人刷、帮人借钱签本票、印章存折都给人,结果咧?
“未婚夫”把她的卡刷爆,害她信用破产,负债一百六十万,之前帮他借的本票他也不打算还,原本还有栋小屋子可以住,结果未婚夫游说她卖房子还卡债,卖得的钱一毛也没给她,连她的存款一并提领殆尽!
昨天一整天她在公司不停地接到讨债电话,她也不敢告诉公司其他同事,本打算下班后赶快打电话给未婚夫,两人一起想办法要怎么处理,怎知下班时间都还没到,警卫伯伯就把小粉送过来给她,附上一封信,未婚夫只在信中简单的说他们分手了,现在房子也卖掉了,两人以后再无瓜葛,请她自己找地方住。
还很“好心”的附上五百块,说要让她买东西吃。
她捏着那五百块,脑袋一片混乱,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她茫然的正准备离开公司,结果经理突然把她叫进办公室,原来银行打到公司催缴卡费,经理露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告诉她,公司没办法留她这种员工,她也只能接受。
虽然经理很好心问她要不要帮忙,但她根本无法思考,只是摇着头,拖着行李离开。
二十四小时内,她丢了工作、信用破产、负债累累而且还被甩了!
望着手上的戒指,根本是无语问苍天啊……她却一滴泪都掉不下来,满脑子空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怎么走,更不晓得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拖着行李箱不知道何去何从,连点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轰!
森白闪电伴随着巨雷,劈在漆黑的云里。
一道白光闪烁,欧亭岑吓得闭上双眼,摀起耳朵——她的身后,则聚集了最少五只魍魉精怪,正准备鲸吞蚕食这鲜嫩宵夜……
轰!
“呀——”欧亭岑忍不住失声尖叫。
“呀——”后头五只精怪瞬间飞得老远,发出惨叫。
“唱歌!对!我们来唱歌!”她流着泪开始乱唱,“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路边的……”
不不不——附近的树怪、草怪全都摀起双耳。不要再唱了!天哪!
欧亭岑越走越快,大雨倾盆而下。她已经不想去抱怨自己多倒霉了,她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让她可以遮风蔽雨,睡上一觉,什么事等明天醒来后再、再说……
咦?远远的,竟出现了灯光。
她喜出望外,飞快地朝灯光处飞奔而去,直到她站在那栋三层楼建筑前时,还是不敢相信这儿真的有人住。
外头的庭院还停着车呢!欧亭岑上前,找不到电铃,开始拚命的敲着门。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没有几秒,门倏地被打开了。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但是双眼被纱布蒙住。
“做什么?”男人的嗓音低沉浑厚,口气非常不好。
“……我、我迷路了。”欧亭岑战战兢兢的说着。好凶喔……
“迷路?”男人冷哼了一声,“妳当这里是旅馆吗?”
浑身湿透的她用颤抖的手拿出口袋里被浸湿的五百元,亮在纱门前,“我……有五百元……”
“五百元?五百元妳也敢说”在台湾就连住民宿都要四位数才住得到咧,五百块!
“我只有这五百元了!还是我……我可以做工还……”欧亭岑都快哭了。
“彭裔恩!”男人转过身往屋内喊着,“有迷路的活人!”
活人?这是什么形容啊!
男人行动缓慢的离开门边,她这才注意到,这个男的好像真的看不见?
一脸精明干练的彭裔恩是这栋屋子的管家,她听到叫唤,笔直地走了过来,隔着一道纱门仔细地打量着欧亭岑。
“出车祸了?还是发生什么事?怎么会走到黑山来?”
“黑山?”她迷惑不已,“我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里,我迷路了……我走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看见这间屋子!求求你们,让我住一晚就好,我保证明天就会离开了!”
“黑山不会有迷路的活人,妳怎么可能走到这里来。”
“咦?我走了好几个小时耶,一路上超可怕的!”欧亭岑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就——呀——”
一阵雷又吓得她忍不住尖叫,彭裔恩吓了一跳。这女生尖叫分贝真高!?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突地直起身子,转头朝向门外。
“让她进来。”
“咦?二少爷?”彭裔恩诧异回首,“万一她是那个……”
“她不是。”男人斩钉截铁的说着,“让她借住一晚吧。”
男人的双眼绑着纱布,他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见彭裔恩,也看不见屋外的女孩——但是,他却看见在屋子内外满满的魍魉、妖鬼、还有地缚灵们,全部围绕在门口,口水直流的盯着门外淋湿的女人看。
但是刚刚那一声尖叫,屋子里突然净空了。
男人微微一笑。那女孩的声音,有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