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咖啡馆里,段宁忻向服务人员表明要找一位叫Daniel的顾客,随即被带往附设的包厢。
四十分钟前她接到自称是雷彦朋友的人来电,表示有要事找她,请她拨空见面相谈,她遂在上完一堂花艺设计课,趁着一小时的休息空档赶到补习班附近的咖啡疮“向服务人员点了杯香草拿铁,她进入以别致门帘装饰入口的包厢,看见一位五官轮廓颇深,有些像中外混血儿的陌生男子坐在方桌前。
“你很准时。”她还未说话,Daniel已开口。近距离看段宁忻,她的确长得很标致,气质也十分优雅,难怪已过这么多年,雷彦心里始终有她。
“你好像认识我,我们见过吗?”落坐对面,段宁忻疑惑提向。这个男人看见她丝毫不讶异,仿佛早就见过她,可她对他完全无印象。
“我是很早就听说过有你这个人,但直到前阵子才在雷彦的手机里看见你和你儿子的合照,本来就有意找你谈谈,只是一直拖到今天才约你出来。”
“不晓得Daniel先生找我什么事?”她知道雷彦手机里的合照是小安传的,小安前些天有跟她说,但她以前没听雷彦提过Daniel,不清楚他与雷彦是何时结交的朋友,索性直接问他有何要事。
Daniel冷不防向:“你还爱着雷彦吗?”
段宁忻微愣,心底一阵翻腾,Daniel向的正是这几日她反复向了自己无数次的问题。
每见雷彦一回,她心中那似乎仍爱着他的想法便会浮现,然后她就会再一次否决,不认为自己还爱着前夫。她没想到Daniel会开门见山问出这个令她总是陷入无措挣扎的敏感问题。
廒务生在这时送上她点的咖啡,稍稍遮挡住Daniel的视线,使他没看见她垂睫敛去眸中的一抹慌乱。
“我和雷彦已经离婚多年,各有各的生活,我不明白你为何这么问。”等服务生离去,段宁忻镇定心神,把答案仔细带过,不备正面回应。
“我喜欢你们各有各的生活”那句,那表示你应该不会贸然介入雷彦的生活,和他有过多的牵社。既然这样,就请你让雷彦明白你不需要他的照顾与帮忙,如此他下次就不用冒着被人说闲话与批评的风险,三更半夜跑去照顾你这位老是出状况的前妻》身为他的好朋友,我实在不希望他像三年前一样,因为对你的内疚险些有生命危险。”
“雷彦因为我险些有生命危险?你这话什么意思?”她的注意力全在这个问题上头,没发觉Daniel语气中的嘲讽。
Daniel将雷彦在勤务中受重伤的经过告诉她。
段宁忻轻捣嘴巴,惊骇不已。她不知雷彦为何会跑去美国当保镖,但万万料不到他在那样危险的工作中,曾经因为她差点失去左手。
“为什么他没坦白这件事,反而说他手上的疤痕是车祸造成的?”她像说话又像自语般轻喃。
“我想应该是不想让你误会吧,毕竟他当时只是将雇主女儿的名字误听成你的“宁宁”,只是一时想“你而闪神受伤,没有其他因素。”Daniel刻意扭曲事实,他心知肚明当彦在勤务中出致命乱子的原因,更猜到雷彦没告诉她实话,是不想她自责自己间接使他受伤。
段宁忻明白Daniel的童思,他是指雷彦并非因仍爱着她而出错。即使如此,她胸中仍满是对雷彦的心疼,这表示他极在意曾对不起她,不管怎样,他本性是好的,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伤她吧,当年选择和她离婚,内心里应该也不好过。
当她意识到自己对雷彦只有心疼与原谅,完全不怨他当年的放手,她心中的声音陡地无比清晰,事实再清楚不过,从与雷彦重逢开始,她对他的所有心悸与慌乱,全都是因为心里仍有他,她依然爱着雷彦。
“虽然雷彦说是他对不起你,但我想每一桩婚姻会出问题,男女双方多少都有些责任,你应该也不是全然没有错吧?”像是想强抑下认清自己仍痴爱着雷彦的心情,段中忻端起咖啡啜饮,来立刻回答Daniel的向话。她是有错,倘若她当年能得到雷彦母亲的喜爱,也许她和雷彦就不会离婚了。
“我并不是要追究你和雷彦谁对谁错,只是站在好朋友的立场,不希望他一直背着对你这个前妻的抱歉过日子,才会鸡婆地帮他跟你说清楚,希望你别因为他这些日子对你带着愧疚的照顾,误会他对你余情来了,又把心放在他身上,这样会造成他的困扰。”Daniel趁势再道。当彦既然无法狠下心与前妻切割,就由他代劳,还给雷彦清心的生活。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没有误会雷彦对我余情来了,而且我已经答应我妈这两天会去相亲,我们会各过各的。若没其他事,我还要回补习班上课,就不跟你多聊了。”力持淡然地表态完,段宁忻起身告辞。
Daniel喊住她,“等一下,我约你出来的事请你别告诉雷彦,免得他怪我多事,也觉得对你增添另一波的歉疚。”
“我明白,我不会跟他说。”她转身离开包厢,脸上强装的淡定黯然溃散,神情凄楚。
她是真的没多想,她明了这阵子他的关心全是因为小安以及Daniel所说的内疚,然而在发现自己离婚多年仍爱着前夫,又听着Daniel暗示她别自作多情时,令她感到有点难堪,纵使雷彦对她再感内疚,他已经不爱她是事实,她却仍傻傻地爱着他,这不是很可笑吗?
也因此她冲口告诉Daniel她要去相亲,其实是要掩饰对雷彦的感情,也是要捍卫自己的自尊。
妈早就希望她能找个好对象,直说她和小安有人照顾,她与爸才能完全放心,也才能了却一桩心事,前两天妈又提起这事,只是她始终没有意愿,现在……她或许该逼自己去相亲,试着和对方交往,这样她就能将雷彦逐出她的心。
于是她在反悔前拨了通电话给母亲,“妈,我答应去相亲,你请那位专门替人说媒的周妈妈替我安排吧。”同一时间在咖啡馆里,Daniel满意地想,等段宁忻找到对象,雷彦就不会再跟她有多余的接触,可以像往常一样,将心思放在他们共同打理的迷离酒吧上头了。
他轻松地喝着咖啡,唇畔有抹耐人寻味的笑……“你说妈咪要和人相亲?!”翌日中午,雷彦接到小安告诉他宁忻要相亲的消息,大吃一惊。
“舅舅刚打电话给我,说妈咪要在福和餐厅跟人相亲,可是他临时有事没空来接我,爸比你快来接我下课,然后带我去找妈咪,我不要她嫁给别人,不要她帮我找新爹地。”小安讲得急切。
舅舅说只要爸比和他去找妈咪,让和妈咪相亲的人知道他们一家三口感情很好,那人大概就不会和妈咪交往,所以他和舅舅讲完电话就马上打给爸比了。
“这一”雷彦进退两难,听见宁忻要相亲,他整颗心都痛了,半点都不希望她嫁给别人,可他有什么资格去阻止?
“爸比别这了啦,我们快点去找妈咪,这样她万一遇到坏叔叔,我们才可以保护她。”不知雷彦的心里挣扎,小安一迳催促。
小安误打误撞的提醒,顿时打散雷彦的顾虑。“好,爸比马上过去接你,带你去找妈咪。”就这样,雷彦匆匆去接儿子,和他赶往相亲地点,一路上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是去确定宁忻的安全,要冷静下来,不能像上回看见苏子荃那样因为嫉妒而做出使她反感的反应。
然而当他和小安到达福和餐厅,在角落一隅看见宁忻与一位男子相对而坐,那名男子突然握住她的手抚摸,他后脸一沉,牵着小安疾步上前,沉声喝道:“你在做什么?!”段宁忻回过头意外望见雷彦气宇轩昂的身影,还来不及问他怎会在这里,他已拍开相亲对象握着她的手,将她拉揽至身边。
她的心跳顿时漏跳好几拍,昨天她因发现爱上他,心乱得回避和他碰面,特地请尚承帮忙接回和雷彦出游庆生的小安,怎么他现在会出现在这儿?
“你是谁?”林崇钧有些惊吓的问。这个浑身透着逼人气势的高大男人是谁,怎会和他的相亲对象如此亲密?
“该回答问题的是你,你那样抓着宁忻的手是想做什么?”雷彦不悦的眸光直扫向对方,本能将怀里的人儿环紧,这个男人竞敢随便碰宁忻,他在打什么主意?
“林先生只是要帮我看手相,没有要做什么。”顾不得被他搂得心跳失速,见他对林崇钧咄咄逼人,为免引起冲突,段宁忻赶忙说道。
“是啊,我对手相有些研究,想帮段小姐看一下她的手相,算算她的运势。”林崇钧澄清,话中却有一丝心虚。
“你敢说你刚刚没有不当的碰宁忻的手?”雷彦眯起眼,语气又森冷几分。他确定看见这家伙刚刚有做出滑过她手心的轻薄动作,这人根本是打着看手相的名义趁机吃豆腐。
段宁忻诧异地瞅向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她确实感觉到林崇钧似乎是故意搂她,令她感到有些不舒服,正想抽开手之际雷彦的喝斥便传来,想不到他有注意到林崇钧可疑的举动。
“爸比是说这位叔叔吃妈咪的豆腐喔。”被雷彦牵着的小安冷不防接话。他也有看见这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叔叔抓住妈咪的手,而且笑得有点奇怪,他不太喜欢他。
“你是段小姐的前夫?!”林崇钧错愕惊呼。他心惊眼前一脸愠色的男人竟察觉到他“假看相,真非礼”的行为,可他更惊讶这人的身份,介绍人是有表示段宁忻离过婚,有个读小学的儿子,但没说她和前夫有联络啊。
“雷彦。”段宁忻低声阻止他,将他和小安推进座位,她早就发现小安也和他一起出现,只是一直没机会和儿子说上话。
他们的对话已引来其他客人的注目,她还是先让这一大一小入座,以免惹来更多的关注。
“段小姐,为何你的前夫会跑来我们相亲的地方?”林崇钧在意的问。因为段宁忻的美貌,加上他也有过一段婚姻,因此他不介意她有儿子,答应跟她相亲,但是她的前夫跑来搅局是什么情形?
“爸比和妈咪感情很好,他当然要来保护妈咪,免得她遇上坏人。”小安聪颖地说。这样这位他不太喜欢的叔叔会准备离开了吧。
“小安,别乱说。林先生,我和我前夫这些年都没联络,最近才见面。”段宁忻困窘地澄清。
她大概猜得到是小安叫雷彦过来的,只不过小安无心的回答也许会使林崇钧向出她是否仍爱着雷彦这会令她心乱的敏感问题,她有必要说明他们并没那么要好的实情。
“可是他之前很亲密的揽着你。”雷彦对她的护卫隐约透着男人占有的味道。
“我若没拉过宁忻,如何阻断你对她的轻薄。”雷彦双手环胸,不客气地横眯着他。
宁忻生怕相亲对象误会而急欲和他撇清关系的反应,令他十分难受,忍不住将胸中的闷气全喷向这个男人。
“我没有轻薄段小姐……老天,你手上怎么那么多疤痕,你该不会背景不单纯,是在黑道混的吧?!”才嘴硬否认他没对段宁忻不轨,陡然瞥见雷彦拉高衣袖的左臂,对照他一身像极黑道大哥的慑人气势,林崇钧不禁将他和黑道分子联想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