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多,段宁忻来到敖氏医院,白天离开繁星饭店后,她回服务的补习班教课,尽管她极力沉淀心情,却还是不时分神想起雷彦,想起卫天凛和欧仲菲说的话,想着雷彦是否真的还爱着她。心里的耿耿于怀令她无法平静下来,等她上完课,婉拒了苏子荃要为她庆祝与繁星顺利合作的邀约,决定来找敖沛洁理清疑惑?
向护理站表示有事要找敖沛洁,被指示到医院经理室找人,她再赶到医院B栋的经理室,幸好敲门时办公室有人回应。
她推门进去,刚望见办公桌那头坐着一位美丽女子,对方的问话已抛向她一“你就是要找我的段小姐?我们认识吗?”敖沛洁困惑地问。
她正要下班,护理站通知有位段小姐表示有要事找她,眼前这人她似乎认识,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敖小姐或许不记得我,不过你应该还记得曾在你们医院担任心脏外科医生的雷彦。”暗吸口气,段宁忻走向前,事隔多年她对敖沛洁的印象已有些模糊,也难怪她不认得她。
“你是谁?为何会提起雷彦?”她挑眉,雷彦曾是她心仪的对象,这名女子怎会突然跑来向她提起他?
“八年前我和雷彦的婚姻因你的介入而破局,他在你的面前向我提出离婚,这样你对我有印象了吧。”
“你是雷彦的前妻!”敖沛洁惊呼,立刻站起身,“我没介入你们的婚姻,雷彦会和你离婚的真正原因与我无关,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别想用这件事勒索我。”
“我来找你不是要勒索,而是想请你告诉我,雷彦当年说他爱上了你,坚持和我离婚,既然他为了你放弃我们的婚姻,为何你们没在一起,他更不再当医师?”雷彦到美国当保镖的时间点正好是他们离婚之后,他若和敖沛洁在一起,应该在台湾接掌敖氏医院才对不是吗?
“事隔多年才突然跑来追究这些,就算你没要勒索,也肯定有其他目的。”敖沛洁防备着。她已有论及婚嫁的男友,这女人不会打听到消息,想来报复她,使她和男友分手吧。
“如果你硬要这么说,那么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想弄清楚,雷彦是不是像他朋友说的仍然爱着我,因为我的心里仍有他,唯有弄明白当年的真相,我才晓得该拿这份难以割舍的感情怎么办。”段宁忻坦然相告。
如果敖沛洁真能为她解开关键疑问,她不在乎让她知道自己对雷彦的感情,也不在乎她会如何笑看她的痴傻。
敖沛洁很难不震撼,依她所知的内情,虽已过了这么久,雷彦有可能仍爱着他的妻子,然而无辜被伤害的段宁忻竟也仍心系雷彦,这要有多深浓的情爱,才能有这份令人动容的、斩不断的羁绊。
“敖小姐,你说当年雷彦和我离婚的真正原因与你无关,这表示你知道什么吗?假使真是这样,就当作是我向你讨一个迟来的解释,拜托你告诉我真相好吗?”望着段宁忻眼中的诚挚祈求,敖沛洁胸中深藏的歉疚被引出,她确实欠段宁忻一个解释,当年若不是她一时昏头,也不致成为逼迫雷彦与段宁忻离婚的帮凶。
她沉叹口气,缓缓吐露真相,雷彦没有对不起你,他是被他母亲欺骗与相逼,才忍痛和你离婚……”白天离开繁星饭店后,他一个人驱车前往海边,就这样呆坐着,心里一遍又一遍浮现宁忻对他的憎恨,心一次次的淌血,近乎破碎。
八年前他深切尝过这份痛不欲生的痛苦,未料八年后他的心还得再千疮百孔一回。
可他无法怪宁忻,他明了当年她心碎的程度绝对不亚于他,如今她会视他如可怕的猛兽,半点都无法再忍受他的靠近也是可理解的,只是被深爱之人那样深恶痛绝,委实是难以承受的。整个下午他都在想,他是不是该再次离开台湾这个地方,还她平静的生活?
然而每当他下定决心,下一刻犹豫便漫过他心中,他好不容易能与亲生骨肉团聚,弥补他亏欠小安的父爱,若他在出走,非对小安造成另一回的亏欠,且他也舍不得以后都看不到儿子。
就这样反复煎熬一下午,他仍举棋不定,最后他暂时抛开这两难的问题,来到迷离酒吧,并非想买醉,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酒精麻痹不了他的神智,反而会更加想念他深爱的女人,惹来更深的心痛。他今晚只是想藉由忙碌的调酒工作转移低迷的情绪,让折磨他的痛苦稍稍远离。、怎奈就算手上忙碌,他的心情依然不佳,稍一恍神即坠入令他窒息的黑暗里,逸出沉沉叹息?
“喂,你今天怎么回事,干么一直叹气?”在吧台内担任助理调酒师的Daniel在听见雷彦又一次的叹息时,忍不住凑近询问,雷彦一向稳重,可他今晚频频叹息,且神情有异,Daniel之前忙得不可开交,直到这时才得空问他。
“有吗?大概是前天和小安出去玩得太开心,想到这礼拜我们见面的额度已经用完,要下礼拜才能再见到他,才会下意识叹气吧。”教Daniel的问话截断思绪,雷彦回过神,在心里暗啐自己又失神,他赶紧搪露个理由。
至于白天和宁忻发生的纠葛,他不想提。
“你最好是在想你儿子。”Daniel低声嘟囔了一句,实在很不想猜雷彦是在想段宁忻,正想探问雷彦有无听说段宁忻这两天要相亲时,他的手机响起,是美国的家人打的,他向雷彦知会一声,离开吧台到休息室接电话。
雷彦没听清楚Daniel的那句含糊话,不过他没放在心上,接手将Daniel先前调好的调酒倒入酒杯,让服务生端给顾客。
“给我一杯蓝色夏威夷,谢谢。”
一道微微压低的声音传来,雷彦稍微敛整心绪,勉强的堆上一抹淡笑,“蓝色夏威夷吗?请稍……宁忻!你怎么会跑来这里?”雷彦的低问。在抬头望向顾客时猛然顿住,骤转为惊讶低呼,因为此时坐在他面前的客人赫然是戴了假发,女扮男装的段宁忻。他知道外头的公告有明示店内只让男客进入,可她怎么会来这里?
“缓解压力啊。”段宁忻悄悄握紧粉拳,强压下胸中的激动与悸动,镇定地给出事先想好的应对理由。
关于当年离婚的真相,她全知道了。
当时敖沛洁因心仪雷彦,答应与古幼梅联手装病,以为等雷彦离婚就能和他交往,岂料事后雷彦得知他母亲的骗局,震怒地离开雷家和敖氏医院,一心只想寻回她,后来甚至离家出走,多年无消无息……雷彦从来没有背叛她,他会和她离婚是被他母亲设计逼迫的。
当她得知这一切真相时除了震惊之外,整颗心都揪疼了,她明白雷彦当年的心一定很痛很痛,但是她仍无法确定经过这么多年,雷彦究竟是真的爱着她,还是如Daniel所说,对她的关心仅是内疚使然,已无关男女情爱。
所以她决定亲自寻求这项解答,因此她思忖许久,打电话给母亲说有事要处理,让小安在段家度周末后,便决定到迷离酒吧找雷彦,碍于只让男客进入,她也只好女扮男装进入店里。
偌大的酒吧里流泄着轻柔的拉丁情歌,她却无心欣赏店里的一切,只顾搜寻他的身影,发现他在吧台内调酒,即使她心韵疾跳,仍鼓起勇气走近吧台。
“缓解压力有很多种,再说你不喜欢夜店不是吗?为何会跑来这里?”雷彦完全没心思想不对劲的地方,只在意她为何会想以喝酒这压根不适合她的方式缓解压力。
“不喜欢不代表我排斥涉足夜店,你说过你的店管理很严,风评很好,我突然想放纵一下自己,就来这里了。”
“放纵?”他瞪大眼瞅她,她指的是什么意思?
“干么这么惊讶,我的生活很紧凑,要工作也要照顾小安,常把自己逼得很紧,又不知该如何放松,刚好你给了我启示,我可以偶尔到夜店喝酒,与不认识的人把酒言欢,反正人生苦短,何必把日子过得这么累,所以我今天就来试试这种放松方法了。”
“我不准!”这里根本不适合她来。
“哈?你说什么?”段宁忻装傻,并刻意转头朝坐至她旁边的一位型男微笑颔首,大有要和对方展开交谊的态势。
见状,雷彦胸中燃起一把火,他直接走出吧台,狠瞪那名含着垂涎笑意向她做起自我介绍的男人,并一把揽起她。
“你做什么?”段宁忻的心跳快一拍,她知道一席大胆的放纵论调对他起了刺激作用,可没想到他会当众揽过她。
“这里不适合你,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他低声道,怕她挣开他,他将她纤腰揽得更紧,就想带她离开。
“雷彦,有客人闹事吗?”Daniel的声音由两人身后响起,他讲完电话欲走回吧台,以他的角度看很像雷彦在钳制某人,以为有醉客闹事,他快步走向前。
雷彦转过身,“是宁忻,我带她回去。”
“段宁忻?”Daniel看清雷彦播住的正是女扮男装的段宁忻,这女人怎么会跑来这里?
段宁忻也看见了他,她以为Daniel是来这里喝酒,一时有些尴尬,没想到要和他打招呼,只下意识轻推雷彦,“你放开我啦。”
“我说过你不适合在这里,你一杯调酒都别想沾。”雷彦声音微沉的说着,连要向Daniel说声店里交给他都忘了,不由分说地带她离开,不想让这个小女人再待在酒吧片刻。
段宁忻挣不开他,也无暇顾及Daniel会怎么看待她,只能随雷彦迈步,反正接下来她探向他真正心意这件事,确实不适合在酒吧里进行。
两人身后响起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极为好奇那名被挺拔迷人老板揽着离开的秀气男人是谁,有许多人更是羡慕他能被雷彦那样亲密的搂着。
Daniel正想追上前要雷彦别管,怎奈服务生已送来不少顾客的点酒单,他只能走进吧台调酒,在雷彦和段宁忻的身影消失门外的前一刻,见着雷彦始终占有地环住段宁忻,他眼中忽然掠过一抹深沉难辨的眸光……雷彦来多想便将段宁忻带回他的住处,期间怕她跳车,他把中控锁全锁上,所幸她大概是在和他赌气,没说话也没和他在车内拉扯争执,让他得以用最快的速度把她带回去。
先行下车的他绕过车头打开车门,为她解开安全带的同时低声说了句这里是他的住处,随即半钳制的带她进入。
“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没时间细看他干净宽敞的住处,一路上始终保持缄默的段宁忻终于开口。
她其实没想到他会带她来他住的地方,不过没差,这里也方便她的计划。之前在车上她已取下女扮男装的假发,如今一头长卷发自然的披散肩头。
雷彦总算松开对她的钳制,急忙表态与澄清误会,“我没有要对你做什么,只想找个不受人打扰的地方和你谈谈,况且你刚那样跑到酒吧真的很危险。”
“你明明说你的店素质极优,并非不入流的夜店,这会却又说危险,这不是自打嘴巴吗?”她故意曲解他的话。
“我指的危险是你,迷离虽是间同志酒吧,但并不代表那些同志全都对女人没兴趣,万一你女扮男装被披露,对方极可能打起你的主意,趁机欺负你。”
“我会保护自己,更何况我也可能会遇到不错的对象,和对方共度美好的夜晚。”
“那样的放纵不适合你,我也不准你用这种方式污辱自己。”雷彦忍不住扬高音调。
“奇怪,你凭什么管那么多?”
“我是关心你。”他不想她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更不愿她被伤害。
“如果你是因为小安要你关心我,或者因为当年离婚对我心存愧疚,不得不关心,你大可不必如此委屈,我不需要你这种牵强的关心。”她抓紧时机切入重点,心中暗藏紧张。
“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她高悬着心,他的答案会是她最渴望听到的那一个吗?
雷彦凝眉无语,他若说出实话,是不是会把她吓得夺门而出?
“你的关心果然如我所猜那样无奈,既然这样你不必勉强自己,我也没必要听你的。你的夜店既然不欢迎我,我到其他夜店也行。”见他打住,段宁忻有些失望,但她试着再激他一次,忐忑不安的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