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拜会了一位法国客户,返回公司的途中。
坐在后座的都臣没有盯着手提电脑,更没有翻阅相关的文件及资料,而是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前座开车的宫城及坐在副驾驶座的泽田都发现了。他们两人互颅一眼,像是在商量着由谁先开口。
终于,宫城抵挡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开口问道:“间宫先生,你今天怎么了吗?”
都臣微顿,“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在发呆。间宫先生最讨厌人家浪费时间发呆。”
“唔……”他浓眉微揪,沉吟了一下。
他在发呆?不,发呆是什么都不想,但他脑子里却满满的都是珠树。
她讨厌他吗?只是为了还债而答应跟他结婚,所以她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吗?
昨天当他对她说“要不要试着跟我做真正的夫妻”时,她为什么推开他,然后跑掉呢?
她不想跟他做真正的夫妻?她对他连一丁点的情愫都没有?就算一开始不是为了爱,要喜欢上他有那么难吗?
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还是……她的心已经被谁占据?
想着,他不禁感到懊恼及懊悔。他是不是太冲动了?
不管是在商场上还是情场上,先掀底牌的人通常是输家,而他竟犯了兵家大忌,在还未确定她心意之前就先……
该死,他昨天一定是昏头了,才会对她说那些现在回想起来,连他都感到不可思议且尴尬脸红的话。
不过,他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吧?
明明只是一场交易,明明不需要爱情,但如果当时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她,他不会开出那种条件。
打从他们第一次在医院见面,她指着他鼻子斥责他是个不及格的爸爸时,他的心就被她接住了吧?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平易近人又率真可爱的个性,不费吹灰之力就征服了古板的河野及敏感的棋太。
就连认为自己不可能爱上她或任何女人的他,居然也在不知不觉中在意着她、需要着她。
虽然是交易,可是她疼爱棋太的心无庸置疑。但她会像爱棋太般那样爱他吗?
想到她对他也许连一丁点的兴致都没有,他不禁感到沮丧。
“宫城,泽田,我……”他语气认真而严肃,“我是不是没有女人缘?”
“嗄?”宫城跟泽田几乎同时一惊。
两人从后视镜偷偷的观察一下后座的他,然后交换着眼神。
“间宫先生为什么这么问?”宫城不解地问。
“是啊,你……你不是再婚了吗?”泽田疑怯的问:“如果你没有女人缘,尊夫人怎么会嫁给你?”
这两天报纸上满满的一整版都是关于他及再婚的对象的报导,虽然整个间宫集团上下没有人敢公开谈论这件事,但私底下还是会偷偷交换一下心得。
“那个……间宫先生……”泽田讷讷地开口,“我觉得尊夫人是个很棒的女性……”
“我也这么认为。”宫城说:“虽然我没亲眼见过她本人,不过看报上的照片,她似乎是个平实又温暖的人……棋太小少爷并不是她生的,但他们看来就像是一对真正的母子……”
“间宫先生,”泽田由衷地赞美,“尊夫人是个能让男人毫无后顾之忧出门打仗的女人……”
“唔,”他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道:“她确实是。”
她不只是个能让男人毫无后顾之忧的女人,还是个让男人归心似箭的女人。
第一次结婚,虽然是政策性的婚姻,但其实他曾试着去爱圆城寺铃子。
但不知为何,无论他如何努力,他们的心都无法紧密的靠在一起--即使是在毫无保留交缠着的时候。
因为有过那么一段不愉快的婚姻,因此他对这次的‘交易’并不抱任何的期待及希望。
他只是单纯的想帮棋太找个“妈妈”,却不渴盼一个身心灵契合的妻子。
但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的意外及惊喜,越是无所希冀时,越能冀名的得到。
“间宫先生,你很喜欢这位夫人吧?”宫城语带试探地问。
他微顿,“怎么说?”
“因为我觉得你的表情变了。”富城虽有点顾虑,但还是毅然的说出自己所感受到的,“以前的间宫先生像是不会出错的机器战警,但现在……你好像卸下钢甲,变成人了。”
“变成人?”他浓眉一紧。
宫城一惊,连忙解释,“我不是说你以前不像人,而是……”
“哈哈哈……”突然,都臣朗声大笑。
宫城跟泽田互瞅一眼,脸上满是惊疑惶惑。
原来从前的他在别人的眼里,是个没有感觉情绪,也绝不会出任何差错的机器人。
“宫城,泽田,你们知道吗?”他撇唇一笑,“原来……做人的感觉还不赖。”
“咦?”
“看来这场交易,真正得利的人……是我。”他说。
为了暂时避开记者,珠树跟棋太整天都待在家里。
知道自己有个前妻妈妈后,棋太变得不太爱说话,叫珠树妈妈的次数似乎也变少了。
珠树一点都不为自己感到委屈,只是心疼棋太年纪这么小就得经历这些。
七点不到,都臣回来了。
“少爷?”看见他七点不到就返家,河野惊讶极了。
“棋太呢?”心系着被困在家里的珠树跟棋太,都臣一结束既定行程便早早返家。
“在楼上。”河野说:“珠树在帮他洗澡。”
“喔。”他将西装外套跟公文包交给了河野,没说什么便直接往楼上走。
来到儿子的房问,从他浴室里传来的是珠树跟棋太说话的声音--
“棋太,待会儿妈妈骑脚踏车带你出去逛逛,好吗?”
“可是河野爷爷说外面有好多陌生人,我们不能出去。”
“已经天黑了,陌生人不会发现我们的。”她说:“我们可以戴帽子,让他们认不出我们来。”
“真的吗?”
“嗯,当然是真的,妈妈绝对不会骗棋太的……在家里待了一天,你一定闷坏了吧?”
“我想上学。”棋太说:“瑞希说她要做一条幸运绳给我。”
“是吗?棋太喜欢瑞希吧?”
“嗯,棋太很喜欢瑞希,瑞希也喜欢我。”
“呵,是她告诉你的?”
“嗯,是瑞希说的。”
他们在浴室里的对话,都臣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
不知怎的,他们说话构声音让他觉得心情很平静。
细想,从小到大,其实他从未拥有过完整的家庭。虽然他有爸爸妈妈,但爸爸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却一直缺席。
他对所谓的“家庭”没有太多的期待及希冀,就算长大成人后,他也拥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与前妻感情不睦,前妻又因为不喜欢孩子而总是流连在外,彻夜不归。
他的家庭看似完整,实则支离破碎。
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庭牵绊不了他的心,于是,他与这个家渐行渐远,终至疏离。
但现在,珠树的加入,丰富圆满了这个家,她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大宅恢复生气,她把每个人的心都串在一起。
因为她,一直消极忽视这一切的他,终于感受到家庭是如此的温暖。
家是男人休养生息的安身之处,既安全又温暖;不管他在外面受了多少的伤,这个家都能治愈他。
“瑞希乖巧又漂亮,妈妈也喜欢她。”
“棋太以后要娶瑞希当新娘。”
“啊?这么快?”她难掩讶异,“你跟瑞希才认识一个月耶。”
“妈妈跟爸爸也是认识几天就结婚了,不是吗?”
“呃,是这样没错,不过爸爸跟妈妈的情况不一样耶。”
“哪里不一样?”
“哪里呀?就是……那个……”
听到这儿,一直悄悄站在浴室门外的都臣开口了--
“是啊,哪里不一样?”
他的现身及现声,让棋太跟珠树都吓了一跳。
“只认识几天,就不能喜欢上对方吗?”他冲着珠树问。
她愣住,木木的看着他。
“爸爸!”原本光溜溜的坐在浴缸旁让珠树帮他刷背的棋太,兴奋的跳了起来。
“棋太,小心。”担心棋太滑倒,珠树急着要去拉他。
但因为超身得太快,她反倒脚下一滑,跌坐在湿漉漉的磁砖上。
见状,都臣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没摔伤吧?”
“没、没事。”她觉得好丢脸,挣开了他的手,“我……会把你弄湿的。”
他挑眉一笑,“那不是更好,我可以一起洗澡了。”
他的话让她顿时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只能瞪大两只眼睛惊羞的看着他。
“爸爸也要一起洗澡吗?”棋太伸出双手自他身后抱住他的脖子,兴奋的问着。
“嗯,可以吗?”
“可以。”棋太脸上是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叫妈妈帮我们擦背。”
都臣唇角一撇,如炽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珠树,“妈妈要帮我们擦背吗?”
“什……”迎上他炽热得仿佛能将她融化的眸子,她心头狂悸。
他是说真的吗?喔不,他眼底有一抹狡黠,他是在捉弄她。
“别闹了。”她站了起来,表情羞恼,“你帮棋太洗。”说罢,她将手上的海棉塞到他手里。
第一次跟爸爸一起洗澡,棋太高兴得像是圣诞节提前到了般。
这个澡,他们父子俩洗了一个小时才离开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