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邢笠恒的目光越过玛姬的肩膀,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袁俪娸正有些举足不定的立在那里。
她跟踪他来伦敦吗?
邢笠恒的心狂跳着,他有种想要奔过去拥她入怀的冲动,但是他强忍住了,甚至在一念之间,他有了个长痛不如短痛、逼她远离他的方法。
他突然一把将玛姬搂进怀抱里,用吻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但是他有所防范的咬牙闭紧双唇,以免她不安分的舌伸进他的嘴里,同时像跳探戈般把她往一边斜斜一倾,于是,以这个姿势和角度,他可以在吻玛姬的时候,两眼直直的盯看着一脸愕然的袁俪娸。
他清楚的看见袁俪骐脸上的受伤表情,她好像被人当场羞辱或是掴了一巴掌,激动的情绪让她的粉颊泛起红潮,她极力抿住的嘴,似乎克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她的身子僵硬而挺直,两手也握紧拳头。
但是,袁俪娸同时注意到邢笠恒正注意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因此她不会让他得逞,也不会让他有任何一丝胜利的感觉。
如果他是要教她难堪的话,那他的目的达到了,但是,她绝不让他看见她倒下去,她要他看见她依然顶天立地、处变不惊的稳稳站住双脚。
于是,袁俪娸勉强挤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勇敢的朝邢笠恒走去。
由于邢笠恒只顾专心看着袁俪娸,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因为抱着玛姬的姿势不对,把她装着宠物狗的提袋用力的夹在两人中间,这时只听见那只可怜的吉娃娃惊惶失措,拚命的尖声哀叫。
邢笠恒看见袁俪娸不但没有掉头走开,反而朝他大步走来,他顿时乱了方寸,也立刻放开玛姬。
“噢……我的亨利!”心花怒放的玛姬频频喘气惊呼着,又笑又眨眼的盯着邢笠恒看,满面春风。
冷不防,袁俪娸拿出一张国际记者证在玛姬的面前晃了一下。
“对不起,借过。”袁俪娸朝玛姬露齿一笑,但是那抹笑容非常短暂,马上板着铁青的脸向邢笠恒改用中文说:“我只耽误你三分钟,说完话就走人。”
邢笠恒楞了一下,蹙起两道浓眉,看见她的眸光中有情绪闪现,就像人脸上的表情,不同的是,眸光中的情绪是要凭感觉,要配合着眼睛四周的表情,才能解读。
他刚刚在袁俪娸的眸光中看到的是一把妒火正熊熊燃烧吗?她在吃玛姬的醋?
邢笠恒只思忖了一秒钟,然后一语不发的侧身让袁俪娸经过他身前,径自进入贵宾室里。他立即跟了进去,在玛姬还来不及尾随着进入之前,他已顺手用力把房门关上。
“有何贵干?”邢笠恒故意以冷冷的语气说话,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看着她,也不能和她独处一室太久,不然他有如猛兽般的欲望就会破栅冲出,让他像一只发情的野狗,往她身上扑去。
“在‘名义’上,你是个结了婚的人,你刚才那种举动,不怕被哪个记者偷偷拍下,卖给八卦杂志?怎么,‘老婆’没跟来?”袁俪娸也不甘示弱,语气尖酸刻薄的刺激他两句。
“哼!那个名义上的老婆,她至少知道她爱的是哪一个,不像有些人……”邢笠恒霎时止住话。他本来只是自我嘲讽的暗示自己此刻矛盾的心境,不料也同时影射了袁俪骐刚才那副醋劲大发的模样背后的动机。
只见袁俪娸羞红了脸,好像秘密心事全让人抖了出来一般。
她恼羞成怒的从牙缝里迸出气话,“别太抬举了你自己!我说过,三分钟,绝不多留!”
他想过了,长痛不如短痛,于是佯装冷血无情的凛然道:“如果你这次来,是为了我前几天的态度,你可别巴望我会说什么好听话。”
她冷哼了一声驳斥道:“是英雄好汉,哪怕人半路打劫?我妈也是咬着牙根生下我的,我没打算让人作践!只是感情上我念在我们有那么一段,花了国家的机票钱跑来警告你一声,我的上级长官得不到他们想要的,接下来用的会是极端手段,把兔子从树洞里用烟熏出来,不管你是不是东方A,你们‘防恐特煞’很快就会在近期内感觉到那股灼烧的热浪,东方A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什么极端手段?”邢笠恒问话的口气已经温和不少。
“很抱歉,我的军阶不够高,所以不知道,但是,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这一趟回中国,就会立刻呈上报告,承认我任务失败,若是受到什么处分,我心甘情愿,只要我不必再见到你!”袁俪娸把脸别了开去,强抑住内心翻腾的思绪,不愿意让他看见她的苦楚。
但是,即使没有看见她的脸,邢笠恒也感觉得出她内心的挣扎,这一别也可能是永远生离,原来她也舍不得。
邢笠恒自己最清楚,如果一名情报员会产生妒意、不舍和痛苦,那就表示这名情报员的谍报生涯也走到了尽头,只能做一个平凡的普通老百姓。
他只能暗自祈祷,希望她回到中国之后,至少还能当个飞行员,或是个军人。
袁俪骐已经把要说的话全都说完了,于是掉头朝房门走去,准备离开,然而邢笠恒却脱口而出唤住了她。
“俪娸!”他第一次唤着她美丽的名字,声音中却充满了离别的伤感。“我只想问你……像我们这样的人,有可能真正拥有一份感情吗?”
袁俪娸一楞,没有料到在这种分道扬镳的时刻,邢笠恒竟然会问她这个沉重的问题。
她伸出的一只手已经放在门把上,楞楞的想着,好像照相机上一个瞬间定格的画面,这个画面将永远烙印在邢笠恒的心中。
“我以前曾经拥有过,后来,他空难殉职了。他也是个飞行员。”袁俪娸在顿停敛神的片刻合起双眼,但是在脑海中,她看见的只有邢笠恒的脸——一张戴了人皮面具的脸。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过去,更不许自己想现在,两串泪水又无声的滑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过……”邢笠恒喃喃的低语。
袁俪娸惊讶的张开了眼,但是她不敢回头去看邢笠恒,因为她怕自己一回头,就永远回不了中国了。
“告诉我,我想知道。”邢笠恒带着一丝祈求道。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你敢去爱,而且不怕受伤害,那么,是你的就永远跑不掉,不是你的,你再怎么追,也永远追不到。”
袁俪娸说的是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说完,她便开门走了出去。
邢笠恒含着泪,将拳头堵在嘴上,咬在两排牙齿之间,克制自己不要将她唤回来。
“你怎么啦?”门外的玛姬满头雾水的问道。
“像你这种对爱情只有幻想的人,是永远不会懂的。”邢笠恒一说完便径自离去。
他必须在记者招待会开始之前赶快和某个人联络。
当邢笠恒在公共电话上拨着一串号码时,纷乱的心中正想着,如果袁俪娸跟他的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那她无疑是虚拟了一个爱情空间,让他坠入情网,把他拿来跟有“爱情幻想症”的玛姬相比,又有什么两样?更何况在他遇见袁俪娸之前,他已经是个头壳坏掉,脑子破损,连真实和虚幻的记忆都分不清界线的“魅影”了!
电话接通了之后,邢笠恒打起精神来说话,“杰克,你现在人在哪里?”
和杰克谈了约莫五分钟,他使用的电话卡便通知他点数即将用完,BBC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也奔过来,催他前去会场。
来到会场外,他看见“MOTEC”的总裁走了过来,朝他含笑招手。
进入了记者会会场,邢笠恒举目环视着一片黑压压人群的会议厅,寻找着袁俪媒的身影,但是他发现,袁俪娸早已经离开,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