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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官 第7章(1)
作者:绿痕
  即使野风以开源节流的名义,推去了原本在她继任时就该举行的继位大典,但神宫中某些自古流传下来的传统,却不是可以轻易废去或省略的,也因此,相隔十三年的神宫祭天大典,在大年初一那日的黎明时分,隆重且盛大地在西宫正殿外的高台上举行。

  叶慈梳起发誓,换上一袭神官正式吉服,手执一长剑,傲然独立于铺设着红毯的高台之上,于第一道晨光破云而出抵达大地时,扬起长剑翩翩舞起神官独有的剑舞。

  银白色的剑身划过空气,剑柄下艳红的穗带在风中飞扬而过,配合着叶慈复杂又多变的舞姿,在台上形成了白与红的两道流光,而叶慈的剑势既快且重,他的舞姿却轻盈如风,无论是扭腰回旋,还是转身跳跃,每一个姿态都是那么无懈可击。

  野风一手抚着胸坎,痴迷地望着台上飘然似仙的叶慈,从没想过有时一板一眼,有时婆婆妈妈的他,也有如此魅力无限的一面。

  「太迷人了……」这也美得太过头了吧?害得她都想当场把叶慈给打包回家,再牢牢锁在她房里不让任何人偷看。

  「我就说吧?」定力还算足够的朔方点点头,然后回首瞧瞧身后一大票神捕,不是张大着嘴在偷抹口水,就是最陶醉的连魂都找不到路回家。

  如一毛般的细雪,在云朵又重新拢聚在天顶上时,纷纷随风飘揺落下,伴着独舞的叶慈,在众人的眼中形成一副绝丽的彩画,即使后来叶慈一舞已毕,收起长剑接过松岗奉上的神官祭天帖,站在台前吟帖向天上祝祷,台底下的人,照样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野风几乎是捺着性子,一直等到叶慈终于把那落落长的祭文给念完,她便迫不及待地扯过朔方的衣领,直拖着他往祭天会场的外头跑。

  「朔方,咱们来个有深度的促膝长谈!」

  「啊?」莫名其妙遭人拖走的朔方,只来得及留下一个字。

  绕过众多犹陶醉在叶慈剑舞中的神捕,偷偷躲至两殿之间隐密的角落,野风兴冲冲地蹲在雪地里,看着被她拖得满面涨红的朔方。

  「咳咳……」他摸着差点就被她谋杀掉的脖子,「不知宫主你要与我谈什么?」

  「叶慈。」朔方一怔,而后小心翼翼的问,「可是大人他犯什么错了?」她摆摆手,「他完美得很,怎可能会有错?!」

  「那……」他盯着她兴奋的神色,心头隐隐约约地浮起某种预感。

  一道修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俩面前,他们正欲长谈的那位对象,此刻正打量着鬼鬼祟祟蹲在墙角交头接耳的某二人。

  「你们在做什么?」

  野风挫败地抬起头,并默默在心底埋怨,他没必要那么快就找过来吧?不过就是稍稍离开了他眼前一会儿而已,他们真有必要做到形影不离的地步吗?

  「问她。」相当懂得趋吉避凶的朔方,想都不想地就把问题直接推给野风。

  在叶慈的目光扫过来时,野风干脆先声夺人。

  「叶慈,我想喝鸡汤。」

  他顿了顿,「我这就命人去做。」

  「我想喝你熬的。」她想打听的事可多了去,不耗他一点时间怎么成?

  「好。」叶慈虽是很奇怪她怎会突然有这要求,但他还是照她的吩咐去办。叶慈前脚刚走,野风就又赶紧凑回朔方的面前。

  「快快快,同我说说你家大人的事,有多少底细就抖多少,能掏的尽量掏!」她相信在今日过后,宫中迷恋叶慈的人数定会暴增,她得赶在他们之前赶紧下手才行。

  「大人他啊……」朔方懒洋洋的应着,就算一开始他不明白她拖他来这想谈什么,光看她面上的绯色,与期待的模样,这下他也懂了。

  他洋洋洒洒地开始叙说起关于叶慈的往事,包括孤苦零丁的他是如何被前神官叶润收养,如何在叶润的宠爱下长大。及至叶润死前托孤,偏偏这个孤还不知在哪儿,于是成为神宫众人唯一依靠的少年,他就那么兢兢业业的守着他所给的诺言,也沉默地守着神宫,一心只盼望着能够早日找到他心心念念的宫主……原本朔方以为,野风在听了那一段可歌可泣的往事后,她或许会感动落泪什么的,可下一刻她口中说出的话语,很快即打破他的想象。

  「朔方,云取宫宫主可否嫁人?」野风一手抚着下颔,再严肃不过地问。

  他眨眨两眼,还有些转不过来。

  「呃,应该……可以吧?」怎么话题一跳就跳那么远?神官大人的奋斗史呢?还有他一心只为主上的伟大情操,她置于何地?

  「很好。」说的也是,司徙霜他老爹都能成亲生子了,同样都是宫主,没道理因她是女人就不行。

  「不知宫主为何有此一问?」

  她白他一眼,「当然是因我肚子饿了。」这还用问吗?

  如此宜室宜家,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男人,自然是伴侣头号人选,喔,对了,他还会跳舞呢,很艳很勾人的那种,勾得她心头小鹿乱撞到她都想不开,决定放弃独身一人一辈子的念头了。「肚子……饿?」这与宫主嫁人有什么必要的关联性?

  她都对叶慈说过了,她是个很贪得无厌的人。

  偏叶慈却从不防备她这个有着大胃口的人,他不懂,就因她什么都设有,所以她自小就养成了,一旦有了目标就紧抓住不放的性子,既然他都把她给惯成这样了,那么,他也该负起责任是,而她所想要的很简单,身为一只长年都饿着肚子不满足的兔子,她就是想吃吃窝边草。

  野风一掌重拍在他的肩头上向他释疑,「听着,你家宫主是只好兔子,而好兔就要吃窝边草。」他家大人的地位,已经沦落到窝边草的地步了吗?

  「……不担心这株草很难啃下腹?」她确定她要把目标定得那么高?那可是他们神宫之花啊,且她对自己的神官下手这真的好吗?

  野风自信十足地扬起一拳,「有志者事竟成,大不了把脸皮豁出去就是。」

  「……」就连窝边草都不挑食的相中了,她还有脸皮那类的东西可言?

  当叶慈两手捧着一盅刚炖好的鸡汤前来寻她时,某二人已在私底下达成某种秘密联盟。

  很可能是因那日叶慈剑舞的印象太过强烈,接下来的几日,她时不时就对着他的那张脸走神,还偶尔会在魂游天外时,一不小心就忘记要维持住她这个宫主的形象。

  刚刚同一众神捕一块儿用过早膳,野风正抚着过饱的肚皮,对着窗外雪地红梅的景致发着呆,她漫不经心的在嘴边说着。

  「既然饱暖,怎能不思那个……」

  「哪个?」本性单纯,思考还从复杂不来的松岗,以好宝宝的目光迎上她不规矩乱飘的眼珠子。

  「淫欲。」

  「咳咳咳咳……」不光只是好宝宝,所有神捕当场集体岔气猛咳。

  在座之中,就唯有朔方仍安然地端着茶碗不为所动,他慢条斯地啜了口茶汤,俨然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

  相较之下,叶慈的面色就不只是有点难看而已,一张俊容似被泼了墨计,上从印堂下至弧度优美的下颔,颜色黑得不能再黑,而方才还被他握在手中的茶碗,已无辜地陈尸在他的掌心里。他默然张开掌心拍去握碎的茶碗屑,以帕巾拭去满手的茶水,一双锐利的眼眸,将在场的众神捕扫了又扫、看了再看,一时之间,却没法从这些神捕中找出个嫌疑犯来。

  究竟是谁勾引了他的宫主?

  身为与她最是亲密的神官,他甚至都还不能达到与她亲密相依死生相托的地步,眼下就有人想要介入他俩之间?

  浑然不觉自个儿掀起多大风浪的野风,一过神时频搓着两臂,顿觉殿上似是刮过几道阴风。

  「怎么感觉有些冷?」

  「是很冷。」朔方观察完叶慈的反应后,头一个站起来清场,「来人,关窗了、关窗了!」可刚被雷劈过的神捕们,大多犹处于震惊状态,朔方无奈地提拎起他们的衣领,一个个都赶去大殿四周,独独留下那尊他赶不来的大人。

  「宫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叶慈转过野风的身子,面沉如水地问。

  她茫然地揺首,「没有哇。」

  然而叶慈却不采信她这说词,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他皆是以防盗防小偷的态度,牢牢严守着野风的周遭,并仔细过滤与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自从离开她家后,野风就已很久没再被他这般全面监控过日子了,眼下她除了上茅厕和沐浴时可独自一人外,其他的时间,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她全被他盯得紧紧着。在她抄书工作时,身后有他盯着;走路时,手有他拉着;吃饭时,嘴巴有他喂着;睡觉时,有他在一旁躺着……好吧,虽然美男随侍在侧的溢味很不赖,但那不代表他那怨妇般的眼神,和他时时刻刻防敌来袭的姿态,她也同样消受得起。

  她双手合十向他告饶,「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紧巴巴的跟着我,就差没长在我的腰带上是为哪桩?」

  「饱暖思淫欲。」叶慈神色不善地瞠着她,没想到她自说了这话后,她就从没想过要跟他坦白,是他不够尽责,所以她才会连商量也不想同他商量一下?

  就为这?

  野风错愣着眼一一好半晌没回神,但在见着他眼底,那浓厚得就快要化为实体的幽怨时,她好笑地问。

  「若我说,我思的就是你这一味呢?」既然他都那么烦恼了,那就让他更烦恼一点吧。

  青天霹雳的溢味,叶慈终于也有机会体验了一下,他呆怔怔地瞧着她的小脸,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趁他还没回神,野风心情很好地伸出狠爪,不客气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见他还是没反应,她又食髓知味地伸出两手,在他精壮结实的胸膛过过手瘾,反正送上门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她在临走前伸指轻弹他的眉心,「不要以为装纯良扮无辜我就会舍不得下嘴了,你好自为之。」眼看野风都偷完香也窃完玉,还拍拍屁股走人了,叶慈却始终都没半点动静,朔方揺头晃脑了好一会儿,这才走至叶慈的面前将他用力摇醒。叶慈的三魂七魄总算回窍,「朔方,她……方才说的是?」

  「宫主看上大人你了。」身为野风私底下同谋的内应,朔方自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适时地在火上添添油。

  叶慈微蹙着两眉,好似碰上一一个不可解的谜题,愈是想表情也就变得愈迷茫。

  「宫主说过,好兔就要吃窝边草。」朔方及时拉回他又飘远的神智,「你知道,咱们宫主她向来就很节俭,且相当懂得物尽其用的。」

  「所以?」他轻飘飘地落下一句,「不吃近在眼前又现成的你,简直太没天理。」他只是照本宣科啊,她真是这样说的。

  朔方屏气凝神地等着他的反应,设想到他既不发表看法,也不出声吭个两句,就是一迳地陷入沉思中。「很挣扎?」叶慈有些迟疑地启口,「也不是……」

  「很惶恐?」

  「呃……」好像也不是那样。

  「或者有些暗自窃喜?」朔方把能想的、能猜的都端上了。

  他剑眉一挑,「嗯?」

  朔方兄弟深情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知道知道,你就不必藏着掩着了。」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当天夜里,在野风打算就寝之时,平时早早就已在床榻上躺好的叶慈,今夜却难得一反常态,抱着自个儿的锦被,神情有些踌躇地站在她的床前。

  她是会吃人吗?干啥摆出一副羞羞答答,羔羊要进虎口的模样?

  野风轻轻叹口气,推开被子在床上坐起,决心在这事上速战速决。

  「你自小可订过亲?」

  「无。」他都发过誓此生只效忠她一人了,他哪可能把心神分给别人?

  「可有心仪之人?」

  「无。」宫中不是兄弟就是姐妹好吗?

  「可想过婴妻成家?」

  「没有……」他所有心思都光在她的身上转而已。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告诉你。」野风深吸口气,再乘着气势一鼓作气向他表白,「我看上你了,想把你攥在手里、放在心里,最好还能吃到腹里。」远处花桌上的烛焰爆响声,在夜里听来格外清晰。

  「宫主,你……」叶慈的眉心皱得都足以夹死蚊子了。

  「太直白了些?」

  「嗯。」说惊吓还差不多。

  「要我含蓄点?」

  「呃……可以吗?」难道她还要再来一回?

  「很可惜含蓄我没学过,温柔婉约这辈子怕是没指望了,我家爷爷只教过我要心狠手辣一击中的。」感受到夜里的寒意,野风说完便拉起被子重新躺下。

  还一击中的……她当这是上战场打仗吗?

  她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我不会强迫你,你当然也有权拒绝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我一下。」等在被窝里半天,却久久等不到他的下文,野风在被窝都暖起来后,悄悄探出头来,发现自家神官还是抱着锦被,一副傻不隆咚样地对着她发呆,她转眼想了想,动作快速地钻出被窝凑至他的面前,在他唇上偷了个小吻后,又飞快躲回被窝里。

  叶慈好不容易才稍微理清的思绪,在她冷不防的偷袭之下,又再次化为一团浆糊,野风心满意足地舔着唇瓣,设什么良心地道。

  「唔……你慢慢挣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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