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挽秋不明白她如此强烈的怒气是由何而来,上回见到她,她说话虽直接,却没有如此强的敌意,不由得柔声问道∶“姐姐为何这么说?”
“你别假惺惺了,明知故问!”见她明明赢得了见尘哥的心,还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让姚含青怒气更盛,忍不住口不择言的脱口吼道∶“我告诉你,你也别高兴太早,我肚子里已经有见尘哥的孩子了。”
“姐姐的肚子里有了相公的孩子?”丁挽秋神色一震。
瞅见她脸上那刺眼的笑容在听见自己的话后瞬间敛去,在寒见尘那儿受的伤仿佛稍稍得到了补偿,姚含青有种报了仇的快感,她仰起下颚傲然的答道∶“没错。”
“那……恭喜姐姐了。”压抑住心头的震愕,丁挽秋强挤出一抹笑。
谎已撒下,姚含青索性把它说得更加夸大,“就因为我有了身孕,所以这阵子见尘哥哥才会去你那儿住的,他怕不小心会伤了我,所以我还没输给你,知道吗!”她很清楚只要丁挽秋向寒见尘求证,这个谎言很快就会被拆穿,但这无所谓,她也没打算骗她太久,只要此刻能让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就够了。
然而撂下话后,看见丁挽秋脸上连强颜欢笑也撑不住,本性率真的姚含青有一瞬间不忍心的想收回刚才的话,告诉她那些都是骗她的。
可一想到自己爱慕了这么多年的见尘哥,此刻心里只有丁挽秋,胸口一痛,她硬着心肠扭头离开。
目送姚含青离去后,丁挽秋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看见高墙边用竹篱搭起来的猪舍,她打开门走进去,已经又肥了一大圈的小猪跑到她脚边,亲密的用猪鼻子蹭着她。
她蹲下身,摸着它的头,喃喃开口,“小恭,姐姐说她怀孕了。”
“齁齁齁齁。”小猪似是在回答她。
她抿着唇,语气幽幽的再说∶“这是好事,我应该替她高兴才对,可是我为何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猪仔用鼻子拱了拱她,似是想安慰她。
她接着低声再说∶“她说相公是因为她怀孕了,所以才会搬回寝院……这一点我不相信。”她感觉得出来相公对她的好是发自真心的,不可能像姚含青说的那样,只是因为她怀孕了,所以才……
“小恭,我现在才明白我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大之人,即使不相信,听见这种事,我竟然还是忍不住感到生气。”她明明性子淡泊,但只要一牵扯到他,她就无法再维持往日那种什么事都能一笑置之的淡然,她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豁达,因为他在她心里生了根,牵动着她所有的心思。
“小恭,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应该要开心的恭喜姐姐才对?毕竟再怎么说也是相公的孩子。”
猪仔用那双圆圆黑亮的眼楮骨碌碌的看着她,抬起肥短的腿挠了挠她。
她被它挠得发痒,忍不住淡淡笑了,只是笑容里隐隐渗了丝苦涩。
“小恭,你是在安慰我吗?你放心,我只是一时心头闷,所以才来找你发发牢骚,我没事了,我去厨房那儿拿些吃食给你。”她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厨房,拿来了一些剩菜。
看着猪仔欢快的吃着,丁挽秋关好木门离开,慢慢走回寝院。
柔雅的脸上少了丝淡然,多了抹忧愁。
在情爱面前,她到底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无法发自真心的为姚含青怀孕之事给予祝福,连不在意她都做不到。
这一晚,她一直在等寒见尘回来,然而一直等到清晨,他都没有回来寝院。
丁挽秋一夜未眠,索性起身,见外面晨曦初露,她推开房门出去走走。
小恭的猪舍就建在寒府后院的高墙边,由于天气渐渐炎热,猪仔没有睡在里面那间能遮风避雨的茅屋,而是睡在外面,它睡得正酣,不知是不是作梦,它的猪嘴动了动。
突然间,天上有什么掉下来砸到小恭的脑袋,惊醒了它,它肥硕的身子警戒的翻身站起,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血腥味令它的猪鼻子动了动。
下一瞬,高墙上跳下了两名黑衣人,其中一名男子似是受了重伤,狼狈的摔落在地,另一名女子的情况虽然没有摔倒,但也是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子。
男子摔落时怀里的一样东西滚了出来,那白白圆圆的东西,有拇指般大小,一路滚到了猪仔前方,它以猪鼻子嗅了嗅,然后肚子饿的它一口将它吃下。
“啊!”趴在地上的男子看见它吞吃了那样东西,不禁发出一声惨叫。
“柯叔,你在叫什么,伤口很痛吗?”姚含青连忙走过来,伸手扶起他,没看见猪儿吞下白色蜡丸那一幕。
“那、那、那只猪把、把蜡丸给吃下去了!”柯叔结巴的边说边指着眼前肥硕的猪。那是他们冒着性命危险,拼死带回来的密信蜡丸啊!
“什么,它怎么会把蜡丸给吃了?”姚含青惊问。
“方才我摔下来时,蜡丸不小心从我怀里滚出去。”
闻言,姚含青脸色铁青的瞪向猪儿,威吓的道∶“你快点把蜡丸给我吐出来!”她走过去作势要掰开它的嘴。
见她气势汹汹,猪仔本能的赶紧跑开,一时之间只见姚含青气急败坏的追着猪仔吼道∶“那东西很重要,你这只猪还不快把东西给我吐出来!”
小恭虽然身躯肥硕,却意外的十分灵活,姚含青追了片刻仍无法抓住它,她恼恨的撂下狠话——
“你再跑我就宰了你!”
猪仔似是听懂了她的威胁,肥短的四肢慢了下来,姚含青一把扑上去抓住了它,情急的掰开它的嘴,想挖出被它吞进去的蜡丸。
那蜡丸里藏着一封密信,上面写着纳兰瑞麟罪证的藏放地点,昨日大哥派进纳兰瑞麟府里的探子终于找到了纳兰瑞麟的罪证,但他来不及送出,纳兰瑞麟便发觉府里有探子所以展开清查,他因此将那些罪证先暗藏在纳兰瑞麟府里一个隐秘的地点,写下藏放之处,用蜡密封了起来,准备送出来。
可那探子最后仍不幸行踪暴露,来不及出来便被杀了,但他在死前将蜡丸交给寒见尘派进纳兰瑞麟府里的人,这人正是柯叔,由他冒险带了出来。
猪儿被她粗暴的撑开嘴,痛得齁齁齁的嚎叫着。
见挖了半晌都挖不出东西来,姚含青急得跳脚大喊,“你这只猪快点把东西给我吐出来!”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喝斥,“含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跟猪玩?我不是让你回房换身衣裳,立刻将密信送去给你大哥吗?”
看见同样穿着一身黑衣的寒见尘回来了,姚含青着急的解释,“我哪是在跟猪玩,是那蜡丸在柯叔跌下来时不小心滚了出来,竟然就被这猪给吃了,怎么都挖不出来。”
瞥了眼那只闯下大祸的猪,寒见尘果断的下了命令,“没时间了,你快杀了它,划开它的肚子把蜡丸拿出来带去给你大哥。方才我和广仁虽然分头替你们引开了那些人的追踪,但纳兰瑞麟恐怕不久后就会追查到寒府。”
为了湮灭证据,纳兰瑞麟一定会想尽办法追回蜡丸里的密信,甚至不惜杀人灭口,若是无法将蜡丸里的密信送达姚崇浩手上,这一切将前功尽弃,更会平白连累众人。
“要杀了它?”姚含青愣了愣,她虽然会武功,但她可从来没有杀过任何人,更不曾宰过猪,看着眼前惊惧得躲到角落里的猪仔,她不禁踌躇。
就在这时,闲步来到猪舍的丁挽秋,看见猪舍里多了几人,其中一个还是她等了一夜的丈夫,不禁诧异的出声,“相公,一大早的,你们在小恭的猪舍里做什么?”
一夜未归的寒见尘竟与姚含青出现在这里,且两人身上都穿着一身黑衣,他们是去做了什么事?
瞅见她,姚含青脸上立刻一变,“我的东西被这只猪吞了下去,丁挽秋,这猪不是你养的吗?你快想办法让它吐出来!”她不想亲手杀这好像有灵性的猪,最好能有别的方法可以把蜡丸取出来。
“是什么东西让它吃了?”丁挽秋走进围篱里,不解的问。
“差不多这么大的一颗蜡球。”姚含青比着一截姆指道。
“若是那东西无法消化,晚上或明日它也许就会拉出来。”丁挽秋答道。
“等不到那时候了。”姚含青急道∶“看来真的只能把猪杀了……”她原本还希望饶这猪仔一命,但此刻也没办法了。
闻言,丁挽秋神色一变,惊骇叫道∶“你不能把小恭杀了!”
“挽秋,那样东西很重要,必须马上取出来,你别拦着含青。”寒见尘上前拉着她。
她扯着他的衣袖央求,“它是我养的猪,你们不能杀它,相公,你给我时间,我会让小恭快点拉出来。”
“我们没时间等了。”寒见尘沉着脸道。
听他语气坚决,似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丁挽秋惊骇的跑过去挡在躲在角落里的小猪身前。“它是我养的猪,谁都不可以杀它!”她双手护着它,不让任何人伤它。
小恭躲在她身后,那双圆黑眼眸也许是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危险,流露出惊恐。
“挽秋,事情紧急,这件事希望你能谅解。”寒见尘走过去要将她带走。
“不,不要杀了它!相公,当初是小恭代替你跟我拜堂、陪伴我的,你怎么忍心杀了它?我求你,我会想办法让它把东西吐出来,你别杀它。”她不肯离开,挣开他的手,转身紧紧抱着小恭哀求道。
养了它几个月,有什么心事也会对它说,她已经当小恭是她的亲人,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它在她面前被杀。
“挽秋,就当是我对不起你。”说毕,他猝不及防的伸出手刀劈向她后颈,让她昏厥过去。他横抱起她,接着出声交代姚含青,“我先送挽秋回房,你趁这个时候动手取出蜡丸。”他不忍让她亲眼看见小猪被杀的情景。
见他说完就离开,姚含青面有难色的看向伤重的同伴,“柯叔,你来吧?”
柯叔虚弱的靠在篱笆上,“我此刻连拿刀都没有力气了,哪还有力气杀得了猪!你动手吧。”
听见他这么说,姚含青咬了咬牙,拿起剑慢慢走过去,“对不起,猪仔,你可别怪我狠心,要不是你吞了蜡丸,我也不愿意杀你。”
小恭见她拿着利刃朝它走来,吓得瑟瑟发抖,迈着肥短的四蹄想逃,但姚含青一个箭步追上,心一狠,手里的剑朝猪的颈子挥下。
腥热的鲜血顿时溅上了她的脸。
“齁!”小恭只来得及惨嚎一声,肥硕的身躯便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