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苍白的水灵靠坐在床背,她的病已痊愈好几天,但精神仍然很差,因为真正的重创在心里,缝不合的伤口仍在淌血,痛得她每晚都想掉眼泪。
还不到一个星期,水灵就消瘦很多,又老是不愿下床,起初方雅还以为她太过疲倦,所以纵容她继续休息,但渐渐发觉她的不对劲。
虽然小灵不是个多话的人,但她的异常沉默教方雅起疑,在再三追问下,赫然发现她失声了,难怪她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这么严重的事情,方雅本应第一时间通知俞东彦,但水灵却拼命阻止,她无声啜泣、苦苦哀求,甚至跪下来恳求她。方雅只好暂时作罢,先找医生来替她诊断,再作决定。
“医生,她的情况如何?”医生刚替水灵检查完毕,方雅便迫不及待追问。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她会失声?”
“初步检查,她的喉咙及声带没有受损,气管和肺部都没有明显的细菌感染迹象,失声的原因暂时不明。”
医生瞥一眼了无生气的病人,她这种没有斗志的病人最为棘手。
“不过以她的情况看来,我认为心理因素影响的可能性比较大,她可能受到刺激或严重打击,导致她不愿发声。”
方雅心知肚明,小灵的世界一直都是绕着俞东彦在转,一旦失去他这个精神支柱,她理所当然会崩溃。
“总之,先到医院作进一步详细检查,才能断定真正原因。”医生好心建议。
“还有,最好给她安排会见心理医生。”
“我明白。”方雅送走医生,才走回去看水灵。
对一个歌手而言,失声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不能开口说话、不能再唱歌,意味着歌唱生涯的完结,再也没什么比这个更残酷。
然而发现自己失声,水灵却出奇地平静,一副无动于衷,根本是完全不在乎,她变得对身边的一切漠不关心,包括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在任由自己枯萎凋谢。
方雅深感无力,小灵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到底如何才能令她振作,从失恋的打击中站起来?
她再一蹶不振下去,只会让生命力一点一滴流失,作为经纪人的她不能放任她自我毁灭!
方雅坐在床沿,一把按着水灵的肩膀,用力摇晃,想把她摇醒。
“小灵,你要振作一点,不能再这样下去,我知道你很伤心,很痛苦,但一切会过去的,忘记所有不愉快,忘记俞老师吧。”
水灵眼神空洞,对方雅苦口婆心的劝告充耳不闻。
“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你还年轻,世上还有很多好男人,你不要死心眼,你的世界不是只有俞东彦一个,你还有歌唱事业,还有很多支持你的歌迷,你并不孤单。”
她根本就是对牛弹琴!方雅一气之下恐吓她:“我不会再替你隐瞒下去,我要把你的情况告诉老师。”
这下子水灵终于有了反应,她惊吓地睁眼,慌忙地拉着方雅的手臂,唇瓣拼命张合,虽发不出声音,但从唇语也知道她在恳求:“不要!求你!”
“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到底想怎样?”方雅不让她拖拉下去,她总要面对一切。
“你是不是打算从此不开口,不再唱歌永远放弃歌唱事业?你告诉我,没有俞东彦,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不要对她这么残忍!水灵泪如雨下,双手掩脸啜泣。
她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为什么还是泪流不止?
她以为自己的感觉已经麻木,为什么还会痛入骨髓?
俞东彦给她的打击实在太大、太沉重,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她从没想过他会如此绝情。
他说过她是他的责任,他会照顾保护她,不管什么事情都会和她一起面对,他会一直在她身边,不让她孤单一人,他想要永远听到她的歌声。
她会当上歌手,一直努力至今,全都是为了他,她为他而歌唱,为他而发光发热,她的歌声是属于他的,而现在一切已失去意义。
对一个失去希望与爱,没有感情支柱的人而言,无论如何再也唱不出感动人心的歌声,她没办法继续当歌手了。
她要怎么办?她可以怎么办?
她什么都没有了,失去唯一的依靠,她再次孑然一身,往后她要何去何从?
“方雅,你不说小灵的病全好了吗?她已经休息了一个星期,为什么还不回来工作?”俞东彦回到办公室,对等候他多时的方雅,劈头追问。
水灵病愈后仍留在方雅的家里,她不想回他家的原因,他再清楚不过,想不到只是一星期没见她,他便相思成灾,极度想念她。
不过俞东彦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她刚病愈,想要亲眼看看她安好才能放心,这是人之常情。
“其实我来找你,就是要和你谈谈小灵的事情。”方雅有点吃惊地看着憔悴的男人,她曾几何时看过风度翩翩的俞老师这样落魄?
“坦白说,小灵的情况很糟糕,她受到的打击很大,完全陷入崩溃状态。”
“你说什么?小灵她……”俞东彦失态地站起来,很快重重坐下,颓然深靠椅背。
那夜小灵放声痛哭的凄厉情景跃入脑里,紧紧拧痛他的心,都怪他太狠。
“小灵不能接受你不爱她的事实,她几乎是不想活了。”方雅直言无讳,想看看他的反应。
“你说真的?她的情况这么糟?”俞东彦脸色铁青,用力抓紧椅子扶手。
他不敢想像小灵会看不开做傻事,虽然她个性柔弱,但内心却很坚强,她过去面对那么多逆境,也没有轻生的念头,她这次也一定能熬过来。
没错,俞东彦相信小灵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待她认清事实,所有伤心痛苦过去后,她一定会振作起来,时间就是医治失恋最好的方法。
“你不相信的话,可以亲眼去看看她现在的模样。”方雅在赌。
其实方雅一直很想让俞老师去探望小灵,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相信他有办法令小灵开口说话。
只是方雅每回向小灵提议,她都哭泣不止,一副崩溃的模样,方雅唯恐把她逼进死角,把事情弄巧成拙,才没有强行告知俞东彦。
同样是女人,方雅怎会不明白小灵的心思?她不想让俞东彦担心愧疚,或因同情而施舍爱情给她,更不愿让他看到她的脆弱不堪。
去见小灵?这是他无时无刻不断争斗、苦苦压抑的渴望把他拉扯得快要精神崩溃!
“没这个必要。”俞东彦冷硬地挤出一句反话。
方雅看得出他在逞强,她真不明白,到底他在顾忌什么,或是有什么苦衷?
“以小灵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回来工作。”
“让她再多休息一星期吧。”
“我和小灵好好谈过,她是想休息一年,暂别演艺圈,回到校园读书。”唯今之计,她就只有这个拖延办法了。
虽然小灵的意愿是引退,发不了声不可能再当歌手,但方雅坚决不让她放弃,她们最后达成共识,以一年为限,让小灵好好疗伤,重新振作。
暂别乐坛?看来他真的把她伤得太深、太重,她要这样逃离,躲他唯恐不及,教俞东彦深感痛苦。
既然方雅向他提出来,表示小灵心意已决,他强行要她回来也没用,虽然他很想把她留在身边,待在他视线触及、伸手碰得到的地方内。
俞东彦飞快盘算,小灵的新一张转寄刚着手筹备,可以暂缓,比较棘手的是已经敲定的工作,还有和广告赞助商的合约问题,可能会面对违约诉讼的风险。
粗略评估一下,衡量过得失后,他最后还是决定放人。
“好吧,小灵过去一直都在忙,也是时候让她停下来,正好调整步伐,养精蓄锐再备战。”说俞东彦没有偏私,实在不可能。
“有关小灵和公司的合约,还有手头上的工作……”这才是方雅担心的问题。
“我会解决所有问题,公司和老板那方面我也会亲自交代,你就放心把一切交给我。”
所有责任他都会承担,绝不会让小灵受到半分为难,因为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事情,他说什么都会守护着她。
“如果一切都没问题,我和小灵过两天就走。”方雅早已打点好一切,事在必行。
“这么急?”他吃惊、不舍,还有几许怅然。
“尽快离开这个伤心地,对小灵比较好。”方雅故意说出去向。“我会陪着小灵回去探望她的叔叔婶婶,在那小住一会儿,帮她打点一切事宜。”
的确,对现在的小灵而言,他应该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人,她多留一天便痛苦多一天,伤口拖得越久,复原的时间会越久。
“万事小心,别忘记提防她的亲人,不要让他们打小灵的主意,或占了什么便宜。”不能在她身边守护,俞东彦唯有细心交代,叮嘱别人代劳。
“我会多加留意。”唉!这个男人根本就比谁都关心小灵,为什么不肯老实一点?“你真的不去见小灵一面吗?”
和小灵见面的话,他一定不能坚持到底的那个,他会不顾一切留住她,所以他只能飞快拒绝。“我不能给她希望,然后让她更失望。”
“老师,你真舍得放小灵走?”方雅忍俊不住,问了出口。
纵有万般不舍,他还是得放手!俞东彦隐藏好自己的感情,装蒜地轻耸肩。
“小灵只不过休息一年,很快便会回来公司,我不必依依不舍。”
方雅实在看不下去,冲口而出:“老师你别怪我多事,我真的很不明白,你对小灵的感情明明不是单纯的亲情,为什么你不肯承认,硬要违背良心去选择另一个女人?”
他根本没得选择!俞东彦抬头,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有点激动的女人,给出一个足以气死人的答案。
“我不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
什么意思?他明明就打算另娶他人,就算他想要她,也找一个比较能让她信服的理由啊!
方雅气呼呼地离开后,俞东彦再也伪装不下去,再次颓然靠进椅背。
他不掩饰紊乱沉郁的心情,神情显得忧伤落寞,他闭上痛苦的眼眸,按着隐隐抽痛的心脏,咬着牙,强忍苦涩难过。
再见了!他的女孩,他所爱的人,愿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