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云,女,二十七岁,A大语言学博士在读。
「该死!是谁的恶作剧?」孟小云躺在病床上,恨恨地想着。
她是几个人中伤的比较严重的一个,由于正好被上方落下的瓦砾砸中,她的腿骨折了。说严重其实也不会严重到住院的地步,不过考虑自己是单身,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孟小云最终决定在医院多待几天。
糟糕!一切都太糟糕了!
一切源于自己前几天忽然收到的一封信——「康德学员聚会」。
只是很久以前的补习班的聚会而已,可是落款……
「张」!
就这一个字,在师长眼里一向特立独行的孟小云放弃了一次重要的学会,踏上了去往同学会的道路。原本只是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完了就走的,可是自己却被卷入了一场爆炸。这场爆炸中,自己认识的人死了七名。
「妳简直像是为了赴死去的。」电话里同学有这样打趣自己的,被自己骂了一句之后,再也不敢和自己开玩笑。
可是孟小云心里知道,如果……如果再被晚发现一点,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自己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直直看着前方,孟小云抿紧嘴唇。
不管那封信是谁写的,不管自己先前遇上了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论文重新打一份,那场该死的爆炸炸毁了自己辛苦写了几个月的论文,这是自己唯一也是最大的损失,仅此而已。
当然……这条断腿也算是损失之二。
睡到半夜忽然由于尿意惊醒,有洁癖的孟小云愣了半晌,最终决定不叫来护士而是选择自己忍痛去厕所。她待的地方是住院部,夜晚很是安静,拐杖哒哒的声音敲在地板上,在走廊上引起一阵扩大的回响。
每层有三个厕所,一间是医务人员专用的,要有钥匙才能用,另外二间是病人用的。谁知这两间一间维修中打不开,另一间……一看外面排着长长的队伍,孟小云当即皱眉。
她所在的楼层是三层,护士说过一楼和二楼是男病房,三楼到五楼是女病房。四楼因为数字不吉利被医院用作了公用,做了置物室,很是杂乱,如果三楼厕所人满的话最好去五楼。
八成是那些医务人员的洁癖,怕病人和他们用混吧。心里不屑地想着,孟小云决定就去四楼。
四楼果然安安静静,灯光和自己那层一样亮,而且并不杂乱,进了厕所,孟小云自行去拉第一扇门,有人轻轻说了句「有人」,孟小云于是便去了第二格。
看吧,除了自己也是有人用的,大家都不是傻瓜。迅速上完厕所,孟小云走向洗手台,工作人员的厕所果然奢侈,居然还有镜子,对着镜子看了看,孟小云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这个时候,第一个厕所的门开了,孟小云余光看到却也并不抬头,厕所里遇上又不是什么光彩事。那人慢慢地走到洗手台,在自己旁边洗手,那人洗手的动作也够慢的,看着很碍眼。吸引孟小云注意的,是那人手上的一枚戒指,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的样子……
想到此,洗完手后孟小云不经意地看了眼镜子,那人低着头,看不清楚长相,可是依稀有点眼熟。
孟小云没多想便出去了,一瘸一拐走到电梯,不慌不忙地按下向下的按钮,忽然!
想起来了!孟小云忽然想起了自己为何看对方眼熟!
对方是徐坤啊!
许久没见的老同学,前几天在康德聚会的时候才见过的,变化很大几乎认不出了,不过……想起自己刚才那一眼,孟小云越发肯定自己看到的人就是徐坤!
徐坤当时就是出名的慢性子,总是慢吞吞……还有那戒指!徐坤当时还腼腆地向大家展示过……
想到这,孟小云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徐坤……徐坤明明死在几天前那场爆炸里了啊!
赫然一身冷汗!孟小云尖尖的指甲深深扎进了自己的手掌而不自知,这是她从小的习惯:精神一紧张就紧紧地握拳,将自己的指甲扎进掌肉。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心里默念着,孟小云费力地撑着尚且用不大习惯的拐杖飞快地走着,腿骨隐隐作痛,可是现在却顾不了这么多了!
明明是灯火通明的走廊,孟小云却走得疑神疑鬼,几乎每隔三秒钟就要回头一下。最后不经意的一眼忽然看到一扇门慢慢打开,探出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个影子和徐坤好像!
额头瞬间冒出大滴冷汗,孟小云忍着巨大的疼痛,飞快地走到了自己的病房,重重地关上了门。
好容易关上门,不想门外立刻传来了巨大的拍击声!
「开门!开门!」声音听起来悠远,心脏怦怦跳着,孟小云扫视着周围,最后看到了一张桌子,咬着牙,孟小云慢慢把桌子推过去,直到确信门再也打不开,才安心地滑落到地面上。
静下来,这才发现掌心的疼痛,孟小云慌忙打开手掌,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不知不觉居然被自己的指甲刺破了,皱着眉舔舔掌心,伤口丝丝的痛,腿也开始钝钝地疼。
孟小云忽然觉得冷,看看周围,自己同房的病友居然没有醒?!天知道自己刚才的动静多大。缩缩肩膀,孟小云最终决定缩进被窝里好好睡一觉。
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
这个世界……
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眼前?
怎么可能……
打了个冷颤,孟小云将头埋在被子里,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是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彷佛睡了长长的一觉,扒开被子却发现天却仍然没亮,一看表就更加惊讶:时间竟然只过了五分钟……
可是……真的好冷!
哆嗦着埋在棉被里,这是有暖气的房子啊!孟小云颤抖着。屋漏偏逢连夜雨,腿也疼得厉害,这样下去怎么睡得着?
可是孟小云打死也不敢再出去了,想要按铃叫护士过来,却发现自己这边的呼叫铃不知去哪里了,忽然想到这里的呼叫铃是两个人共享的,下午自己左边的女人用了一次,大概是在她那里吧……
想着,孟小云扯了扯旁边的人的帘子。
「对不起,能不能帮我按一下铃?或者把呼叫铃给我也好。」
对方没有反应,静悄悄的,似乎仍然沉睡。不耐烦地,孟小云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能不能帮我按一下铃?或者把呼叫铃给我也……」
孟小云住口了,透过月光,她看到帘子上出来一个影子,旁边的女人起来了,这么客气,居然下床把呼叫铃给自己……
孟小云正要撩开帘子,帘子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掌,吓了孟小云一跳。
看到那只手掌里面的按铃,孟小云才想到这就是隔壁的女人,这才安了心,正要从女人手里拿过按铃,忽然……
那只手引起了孟小云的注意。
那只手……好脏,就像刚从泥里挖出来似地,上面不但有泥土,借着月光似乎还能看到一些暗红的颜色……还有……什么金属的反光……
似乎是一枚戒指……
孟小云背脊的寒毛忽然竖了起来,右手颤抖地撩开帘子,月光下,她看到了……
徐坤的脸。
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徐坤无神的眼睛死水般地怔了半晌,慢吞吞地将呼叫铃向前递了几寸。
「怎么不拿呢?嫌我手脏么?奇怪……刚才明明洗了好半天的……」
孟小云的脸,一下子变得比月光还白!
***
第二天孟小云被发现的时候,是在停尸房……是她冰冷的尸体。
尸体僵硬地停放在案台上,旁边陈列着她前几天死去的老同学们的尸体。
「那个……医院的病人很避讳『四』、『十三』这些数字,我们也没办法,只好腾出来,作了停尸房,对外我们说是置物室,一般没人来的……」院方人员解释说。
「……是的,我昨天看到有位病人拄着拐杖在楼道里跑,昨天就我一个人值班,吓了我一跳呢,出去想要警告她不要跑,可是她跑得更厉害了,甚至开了停尸房的门进去了!」当时值班的护士说。
「奇怪,我们那里的房门一般是上锁的,可是昨天居然……」
「我去敲门,即使门后的人也该听到了……可是她不开门还把门锁上了。我害怕了,就去找人,回来就……」
女护士的视线惊恐地看向案台上的孟小云。
孟小云的神情很是惊恐,好像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死因没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冻死的。停尸房昨天的温度特别地低。
这场事故被警方忽略了,报纸甚至没有报导这个消息,只是通知了死者的亲友,孟小云的家人住的很远,所以她的尸体只好暂时和自己的朋友们放置在一起。
警察挨个通知了孟小云的朋友,自然也包括了前阵子康德的同学。
「什么?她死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么?什么?!误入冷藏库被冻死的?这也……」接着电话,叶圆圆大呼小叫着,最后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惋惜,说过几天去探望,应付完警察遂放下了电话。
看看表,四点了,彤彤要下学了,自己还要回来准备晚餐,事情很多……
叶圆圆穿好外套出了门。
叶圆圆,女,二十七岁,已婚,全职家庭主妇,女儿彤彤,今年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