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子衿看到谢晓霓和罗天伦的眼睛同时一亮,完全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
对于还在念研究所的罗天伦以及刚上班领着22K薪水的谢晓霓,甚至是像她这个还不会赚钱的医生来说,几辈子的钱,听起来跟天方夜谭的意思是一样的。
“其实季扬出国也好,后来不是有家杂志报导他妈妈吃药喝酒后在名品店大闹的事情吗?”罗天伦小声说。
司子衿点头表示知情,因为青青看到那则报导时还找她聊了一下。从青青的语气听得出来,青青根本不知道季扬的家庭背景那么不单纯。
那一刻,司子衿又有了一种好像自己对季扬来说是比较特别的感觉。但现实就是,他劈腿爱青青这事,也是真的。
“好了啦,你们不要再说季扬了。”司子衿不耐烦地挥手说道。
“你姊有帮你找伴郎吗?”谢晓霓挑眉问。
“伴郎是姊夫那边找的。说伴郎人在国外,婚礼前才会赶回来,所以彩排就是我一个人在那里呆站。”司子衿哀嚎一声,躺回床上翻滚。
她宁愿在现场学强尸跳,也不想象雕像一样站在那里啊。
“伴郎如果是好货色的话,记得喔记得喔记得喔……”谢晓霓朝司子衿亮出超大笑容。
“如果他不喜欢女人的话,那就介绍给我。”罗天伦双手合十地看着司子衿。
“你跟你那个分了?”司子衿努努了嘴。
“我们从没开始过。”
“是,只是炮友。”谢晓霓用了然的表情看着罗天伦。
“你思想怎么那么低级,我们只是纯纯的……”
“纯到没牵手、拥抱或接吻哦?哈。”谢晓霓冷哼一声。
“反正我们没你那么下流啦。”
司子衿看着罗天伦跳起来打谢晓霓,两人在房间内追逐的样子,忍不住傻笑起来。还是老朋友好,怎么样耍幼稚都不用顾虑别人的眼光。
“拜托!我哪下流,我还是处女耶。”谢晓霓又跑又叫。
“这位小处女,说话可以小声一点吗?可能有人不想知道你不是——”
铃铃铃,手机铃声打断了司子衿的话,她接起电话。
“喂,青青喔。找我什么事?”
“你待会不要忘记过来作脸喔。”
“不能故意忘记吗?”司子衿惨叫一声,完全不想坐在那里被人摸来摸去。
“你姊夫帮你付的费用,说要谢谢你当伴娘。”
“跟他说包红包就好了啊。我缺钱,不缺做脸啊!”
“子衿……”
“好啦,我等下就过去。”她对青青的求情向来没辙。况且,未来姊夫的好意,也不能拂逆吧。
“谢谢你。”
“干嘛客气啊,待会见。拜拜。”司子衿挂上电话。
“干嘛?”罗天伦举手发问。
“去做脸,当美到爆的伴娘。”司子衿无奈说道。
“放心,我保证明天事业线不会挤得比你明显。”谢晓霓挺一下胸。
“你尽量挤,祝你找到深陷其中的人。”司子衿看了下手表,踢了他们一人一下。“走了,散会。明天喜宴见。”
一同离开家后,司子衿朝他们两个一挥手,独自走在路上,不小心看到了骆奇乐团拍的啤酒广告贴在便利商店的门上。
其实,她大一、大二时还和骆奇联络过。
后来,他研究所毕业当兵去,她功课忙到天翻地覆,偶尔还有一、两通简讯,后来就失联,再后来——骆奇就出道,一炮而红了。
知道骆奇发片的那天,她在网路上寻找着季扬这个名字;但是,除了季扬当时在国内发表过的东西和一些研究之外,始终没有新的消息。也许他到国外用的是英文名字,查不到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知道季扬现在怎么样了?青青都结婚了,会不会季扬连孩子都生了?
人性果然很贱,得不到的就会思思念念。如果她现在看到季扬秃头外加脑满肠肥,可能会放鞭炮、捐功德款感谢神明保佑吧。但她现在看不到他,所以她就会想象他事业有成、风度翩翩的模样。
只是说他如果维持得那么好,搞不好早就离婚三次又再婚了,就算他们再遇见,也没打什么机会发展吧。
司子衿蓦然停下脚步,觉得头上有只无形的乌鸦飞过。
她居然还会希望有机会跟季扬发展!她上辈子究竟是欠了他多少情债?!
一切不过就是“得不到”三个字在作祟吧!再不然,就是放寒假,时间太多。
等到她开学,或者明天婚礼忙昏头,她就再也不会想起季扬了。
一定是这样的。司子衿在心里告诉自己,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狂奔“起来
两个小时后,在美容坊里,司子衿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
当她正想暴跳起身跟美容师争取自由时,美容师恰好宣布来到了最后一个步骤一一敷脸。
司子衿僵硬地继续躺在美容床上,想侧睡,又怕面膜掉下来,只得用一种不动到脖子以上的方式不停地移动着。
“子衿,对不起。”司青青说。
“对不起什么?我躺不住又不是你的错。”司子衿从眼尾余光瞄青青——
青青脸上也敷着一张面膜,双手则是优雅地摆在肚子上。
“关于我和季扬的事,对不起。”
司子衿暗暗倒抽一口气,不知道青青为什么突发此语。她刚才没睡着、没说梦话让青青听到吧?
“你无聊喔。你跟季扬关我什么事!”司子衿现在觉得敷面膜是件好事了,因为面无表情地说话感觉比较平静。
“你可以原谅我吗?”司青青说。
“你做了什么要我原谅的事?”
“我明知道你也喜欢季扬……”
司子衿脑袋轰地一声给炸糊了,朦胧间,她知道自己应该要嘻嘻哈哈地否认到底,毕竟现在再自曝往事也不是什么美事,但她的脑子和嘴却在此时同时当机,完全无法反应。
沉默在美容室里蔓延开来。等到司子衿恢复能正常开口时,已经是她如果再嘻嘻哈哈地否认,就像是在演戏的几分钟之后了。
“青青,喜欢季扬的人很多,但他选择了你。就是这样了。”拜托,不要再聊这题了。
“那份感情是我求来的。”
“他让你求得了,他就该负责。”司子衿用力咽了口口水。
“你没想过为什么他一当兵,我们就分手没再联络吗?”
“没有。”因为季扬那个浑帐早就告诉过她了。
“他答应和我交往的条件,就是他一当兵我们就分手。”
司子衿皱了下眉,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大对劲。原来是青青要求和他交往的?所以,之前青青骗她?
而且,自己当时跟季扬交往时,他从没提过什么当兵就分手的话。再者,如辨他喜欢青青喜欢到必须跟她司子铃分手的话,又怎么可能一当兵就要和青青分司子衿皱起眉,愈想愈觉得他的举动听起来像是被青青威胁了。但这更不合理了,青青怎么可能会威胁人!
“你说了什么让他同意跟你交往?”司子衿脱口问。
司青青没接话。
司子衿心下一沉。从小到大,如果青青做错了什么事,就会像现在一样地沉默。
“那……你现在还喜欢季扬吗?”司子衿瞪着天花板,却不敢看姊姊。
司子衿屏着气,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她以为青青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她听见了青青开口说道:“早就不喜欢了,那只是年轻时作的一场梦。我喜欢被人热烈地爱着、在乎着,而这些季扬都无法给我。”
“你爱姊夫吗?”
“他爱我多少,我就会回报多少。”
“喔。”
司子衿继续瞪着天花板,第一次知道原来青青的脑子比她理智很多倍。青青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不像她到现在都还是那种想爱多少就会爱多少的冲动性格。
“对不起……”
司子衿不确定是不是听见了司青青的声音,所以开口道:“你有说话吗?”
当!计时器的声音响起。
两名笑容可掏的美容师走了进来,说道:“敷脸时间结束了。”
司子衿没再开口,在美容师拿下面膜时,她坐起身看向青青。
司青青仍闭着眼,带着微笑和美容师说话。
司子衿躺回美容椅上,也闭上了眼。因为思绪太乱,看到任何东西都会让她觉得焦虑。她迫切地想追问青青,当年和季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唯有知道真正的原因,过去才有机会真正地过去……
人算果然不如天算,因为司子衿之后竟没能找到时间跟青青单独聊。
从美容沙龙离开时,司子衿的姊夫卫亚民派了司机接她们回家。回到家后,罗慧英有好几袋心事想跟青青交代,司明棋则认为女儿出嫁前的最后一夜,一家人应该坐在客厅多多谈心。司子衿只得顺应大家的要求跟他们闲聊,聊到最后当着爸爸的面打起瞌睡,才被允许回房。
不过,司子衿的睡梦并不安宁,梦里一下子是季扬跟她表白、一下子是他向青青表白,一下子是青青露出奸诈笑容、一下子又是她抱着季扬大哭……以致于当司子衿醒来时,竟有一段时间分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到底是如何。
司子衿迷迷糊糊地再度翻身人睡,直到她妈妈催促着她起床,说后面还有两百件事要忙,她才惊觉到今天已是青青的婚礼。
身为伴娘,司子衿八点不到就到中午要宴客的饭店套房陪青青化妆,当然也顺便被打理了一番。
幸好,她们爸妈对于传统的迎娶仪式并不要求,同意男方直接在饭店里办婚宴,否则听说新娘子早上五点就要起来化妆。
司子衿要求伴娘妆容要自然,于是很快地便打理好一切,在尚末换上那套伴娘礼服之前,她自顾自地晃到饭店主卧外的客厅长沙发上,踢掉鞋子后便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管它身边有多少人来来去去,她都不管。
读医学院的最大后遗症就是——永远都觉得睡不饱,也永远都可以随时入睡。
“子衿。”
司子衿听见姊夫卫亚民的声音。
“有。”司子衿闭着眼举手,完全不想移动。
“伴郎到了。”
“喔,那他应该跟我一样早起先去化妆,这样比较公平。”
“我没说错吧,我这小姨子就是这么有意思。你觉得她长得跟我老婆像不像?”卫亚民笑着说。
“我觉得不像。”
这个声音是——
司子衿蓦地睁开眼睛,看见了——季扬!
一个面容变得成熟、神情更有魅力的季扬!
司子衿惊坐起身,看到鬼也差不多就是这么震惊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他想做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青青是今天的新娘子吧?!
司子衿霍然起身,防备地瞪着他。
“这是季扬。这是我聪明又优秀的小姨子子衿。”卫亚民看着司子衿脸上的愤怒,尴尬地陪笑说道。
“你们怎么认识的?”司子衿看着卫亚民说道。
卫亚民看着司子衿一副想找人单挑的狠样,怔楞了一下才说道:“我跟季扬在国外时住在同一个社区,之前还合作过一项投资。上个月,我不是带青青过去美国吗?青青跟他碰面后,我才知道,原来季扬是岳父的学生。所以,青青才邀请他当伴郎的。”
所以青青早就知道伴郎是季扬,那她昨天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司子衿皱着眉看向季扬。
季扬定定地看着她,没有笑容、面无表情,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
司子衿胸口一窒,别开眼,不想再跟他对上。
可她才别开眼,就觉得自己的举动像在投降,所以立刻转头看他,恶狠狠地瞪着。
季扬勾唇笑了。
司子衿握紧拳头,很想一拳揍掉他脸上的笑,或者是一拳揍昏自己。心跳那么快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就不能争气一点吗!
“子衿,季扬刚下飞机,还有时差,你带他去喝杯咖啡,培养一下伴郎伴娘的默契吧。”卫亚民笑着拍拍司子衿的肩膀。
“好。”司子衿二话不说立刻往外走,只想快点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把事情问清楚。
她听见身后卫亚民的笑声,猜想姊夫弄错意思,以为她看中了季扬,迫不及待想跟他独处。天知道她可是为了保住姊夫的幸福而奋斗啊!
婚礼还没举行,万一青青突然落跑,或者突生变化,爸妈的后半生就会笼罩在乌云之中,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季扬有过欺瞒的前例,她不相信他。
“等一下。”季扬挡在司子衿面前。
“不用等。”祸害就要早点除。
“你没穿鞋。”季扬勾唇笑。
司子衿低头一看,果然她还光着脚。
她诅咒一声,听见季扬的笑声。
“难得听你笑。”卫亚民说。
司子衿板起脸,这一回不会再自作多情地以为他笑是因为觉得她很不一样,而再度吃亏上当了。
季扬只是觉得她蠢得很可笑而已——以前这么觉得,现在也一样。
“一楼大厅咖啡厅见。”司子衿套上她坚持要穿在伴娘服下的勃肯凉鞋,头也不回地冲到电梯前,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拎起他的衣领,对着他大吼——你来做什么?!
司子衿一进咖啡厅就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免得大伙都在看她脸上的浓妆——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你的妆很自然,不用怕见人。”季扬在她面前坐下。
“哈,如果那么自然,那大家干嘛看我?”司子衿翻了个白眼,很高兴他们是用吵架来开场。
“看到美女多看两眼是正常的。”
司子衿嘴角一抿,冷哼一声。“无聊。”
“听说你要当住院医生了。”
“是。”
司子衿向站到桌边的服务生点完咖啡后,立刻双臂交握在胸前,仰起下巴看着他。
他如多年前一样,一径用他明镜般深眸锁着她的眼。
惨了,那种窒息感又来了。司子衿深吸了一口气。
之前看到他时,她总怀疑自己会因为心肌梗塞而上天堂,那时还以为是初恋不懂事,没想到现在一把年纪了,看到他还是会这样。孽缘孽缘!果然就是孽缘啊!
“废话少说。你当青青的伴郎有什么目的?”她从齿缝里蹦出话来。
“你。”
司子衿呆了一秒,却立刻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你什么你!”
“我当伴郎的目的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