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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晚上的神秘烛光晚餐……
小方桌上,根本没多少食物,两份生菜沙拉、起司三明治,一瓶颜色漂亮的粉红水果酒。
方桌的中央,躺着二十公分高,约莫三、四十公分见方的礼盒。真正神秘的是那份系着漂亮绸缎带花的礼盒,希蓝答应她,蜜月回来后才拆开……
方安淇眨了眨眼睛,像是做了一场好长的梦,窗外天已经透亮,她不记得昨晚自己翻到几点才睡着,吵醒她的,是响不停的门铃声。
她坐起身,摸摸床边的空位,从今天起,睡过这张床的希蓝,不会再来了。
昨晚,他们喝光水果酒,希蓝抱着礼盒,守信用地在十二点整离开。
他站在门前与她吻别,什么话也没说,他们之间,已走到不需言语的地步。
门铃继续响个不停,安淇揉揉发酸的眼睛,准备开门,她望见小方桌上一份设计雅致的喜帖,柔和的粉红熨烫着金边花纹。
她对着喜帖笑了笑,仿佛是对希蓝笑那般温柔。
吵死人的门铃没断过,她叹口气,受不了地快步走向门,打开,外面站着忧心忡忡的安哲与安沁。
“我们以为你想不开,快吓死了!”龙凤胎异口同声说完。
方安沁语气转为温柔,探问:“姐,你没事吧?”
“我哪可能想不开?你们忘记了啊,我恨不得像吸血鬼永生不死。想不开?呿!我又不是脑袋烧坏了,我只是结束一场恋爱。”方安淇送给弟、妹各一个白眼,“你们干么那么早来?我们不是约中午吃饭?”
“早?!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耶。”方安哲说,明显露出担忧神情。平常习惯六点早起的她,居然不知道都中午了。
“喔。”她搔搔头,淡淡应声,“大概是昨晚睡不好,没想到醒来已经中午。进来吧,等会儿我煮泡面一起吃。”
“你约我们吃中饭,是要煮泡面请我们?”弟弟忍不住怪叫。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大餐啊?我柜子里还剩下几包泡面,冰箱剩一把青菜、两颗蛋、一些火锅料,我们三个人吃刚好。”
“早知道要吃泡面,我就不来了。”他嘀咕抱怨。
“我煮给你们吃就不错了,以后你想吃还吃不到呢!”方安淇懒得理他,边说边走进浴室,“你们坐一下,我要刷牙洗脸。”
方安哲、方安沁被她那句“以后想吃还吃不到”给吓傻了,两人面面相觑,走到木质地板坐下来,正想压低声量商讨怎么安慰姐姐的情伤,却同时看到小方桌上的喜帖。
方安哲打开喜帖,看见刺目的婚纱照,一把火气立刻上来,正打算撕毁喜帖,却被含着牙刷、满口泡泡的方安淇抢下。
她瞪他,宝贝地拿着喜帖回浴室,幸好她刚才想起喜帖放桌上,赶紧冲出来。
“烂男人!我一定要去揍扁他!”方安哲气愤不已。
“我觉得你应该打不过他,他比你高大。”方安沁实事求是的说。
“打架是看拳头,不是看身材。”他怒瞪双胞胎妹妹。
“拳头跟身材,难道不是成正比?”安沁轻声反驳,他们两人平时习惯把斗嘴当娱乐。
“嗯,我可是跆拳道黑带。”
“说不定安大哥也是跆拳道黑道,他看起来很会打。”
“安大哥?你到现在还喊他安大哥,有没有搞错?他把姐害得这么惨!”方安哲气得音量飚大。
“唉唷,我一时改不过来嘛,反正跟安东打架,你不一定打得赢啦。”但她在语气上退让了。
“你干么胳膊老往外弯?”他就不信揍不扁那个烂男人!娶别的女人,还敢送喜帖给前女友,没有比他更烂的男人了!
“我没有,我只是习惯说实话。”方安沁回瞪他。她早对双胞胎哥哥的凶狠样感觉麻痹,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我要去扁那个烂人,你要不要一块去?”
“去干么?我又不会跆拳道。”
“我去打人,你去骂人啊!”
“你能保护我?我不会被打吧……”方安沁上下打量他,怀疑他的身手好到足够保护她。
“你们够了没啊?”方安淇倚在墙边,双手环胸,不知听了多久的对话。“谁都不准去打人、骂人!我去煮泡面。”各瞪弟弟妹妹一眼后,她转到流理台前煮泡面。
半个小时后,三个人吃完泡面,安淇洗了锅子、碗筷,泡了一壶冰奶茶,回到小方桌旁,替弟弟妹妹倒了奶茶,然后再倒满自己的杯子。
“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你们都长大了,往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她端起杯子,对着一对弟弟妹妹道。
双胞胎互望几秒,脸色很难看。
方安沁先开口,“姐,你说你不会想不开……”
“我有说我要去死吗?”方安淇瞳眸瞪他们,“快点喝!”
“你这样我们哪敢喝啊!”方安哲回瞪姐姐。
“我不可能自杀好吗!我只是……要离开你们几年。”
“为什么?!”双胞胎同时喊问。
“我帮你报仇,我去揍扁那个烂人!”方安哲说着又想站起身。
方安淇叹口气,索性自己先喝了奶茶。
“搬家公司四点过来,我没有多少时间跟你们耗。奶茶我先喝,你们要乖,以后要互相照顾,至少五、六年我不会在你们面前出现。”听到五、六年,双胞胎微微松口气,那表示姐姐会好好活着。
“姐,你要去流浪啊?”方安沁缓了语气问。失恋的人不是想出国,就是想换发型,看来她姐姐是受伤惨重那一型。
“没有。我只是想换个生活方式,不想让任何人找到我,就这样。”
“我们也不能找你吗?姐,你这样我会担心!”身为方家唯一男丁,安哲表达他的不满。
“你们别让我担心就很好了,不用担心我。”一句话堵住弟弟的嘴。
“姐,你……”方安沁开口,却被姐姐挥手挡下。
她想还是切入正题吧,再耗下去,天都要黑了。
“我要讲故事,你们专心听。”
“喔。”双胞胎同声一气。
“你们还记得叔叔吗?”方安淇吐了口气问。
“叔叔?”方安沁困惑几秒,接着说:“我们去国小毕业旅行时,在家发生意外死掉的叔叔吗?”
她缓慢点头,拿茶壶想再倒些奶茶,手却突然颤抖的厉害。
“姐,你怎么了?”方安哲接过茶壶,替她倒满奶茶。
方安淇盯着满杯的奶茶告诉自己,她一定要说才能放下……不管是对弟弟、妹妹、对安东、对那件可怕的往事……她是真的下了决心,要有个全新的开始……
她要说、她要说……
“……他不是发生意外,是被我杀死的。”方安淇喘口气,闭上眼,仿佛如此就能逃避一切,“因为他强暴我,那天是第二次,我不想再有下次,就杀了他。”
双胞胎不敢置信,彻底呆住了。
方安哲还拿在手上的茶壶跌落木质地板,敲出清脆声响,幸好那壶奶茶刚好倒空了,顿时室内陷入一片沉默,没人开口说话。
安淇张开眼睛,看着弟弟、妹妹,眼泪突然控制不住地奔流。
双胞胎看见姐姐掉眼泪,没多久也跟着哭,哭得最凄惨的是方安沁,当事人反倒先收拾好情绪,抹了抹泪。
“姐,你……”方安沁抽抽噎噎地想问什么,却不知该从哪儿问起。她听到的事,实在太可怕又太惊人。
“我告诉你们事实,是希望你们明白我为什么想离开。你们都误会安东了,他是个好人,他是个活得比我更痛苦的好人,别人不懂,只有我懂他。”
“姐!你不要帮他说话,他是不是嫌弃你?”方安哲心直口快,想都没想以他男人的直觉冲口问道。
奇怪的,那话却逗笑了悲伤的方安淇,她白了弟弟一眼,温柔地说:“他不是那种男人,希蓝对我……很温柔,我没告诉过你们,安东的母亲是原住民,他以前的名字是希蓝·尤命。”
双胞胎见她止住了泪,他们的眼泪也渐渐停歇。
“属于别人的是安东,希蓝·尤命永远只属于我,我真的很爱他。”
“姐,你爱他,为什么让他娶别的女人?”虽然姐姐说他是好人,但方安沁仍有点气他。
“这是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的,希蓝的母亲……”方安淇将安东的故事简略地说了一回。
方安哲、方安沁叹气,没再说话。
“安东是比我还痛苦的人,他恨的是他父亲,他不能像我一样,亲手杀了对方,再怎么说那个人终究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
“那也不该拿终身幸福去报复啊!”方安哲扬声反驳。
她看着弟弟,温柔地笑。唉……这世上,只有她真正懂安东。
“希蓝跟我原本都是一样的人,我们根本不憧憬爱情,也不期待幸福,能遇见彼此,只能说是上天对我们最大的仁慈。我爱他、他爱我,真的够了。”
“姐,你好不容易遇到真爱,就要把握!”做妹妹的着急地说。
“我们都把握了啊!我们有好好爱彼此,时候到了,平和分开,没什么不好。况且像我这种人,杀人没偿命,让我太幸福实在没天理。”方安淇笑笑地说。
“姐,那个禽兽本来就该死,你不杀,我也会帮你杀了他!”想到姐姐曾受的伤害,方安哲心中气恨难平。
“谢谢你喔,你啊,要成熟一点。往后几年,你和安沁要互相照顾,别那么爱斗嘴。”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方安沁理智的问道。
“因为安东短时间之内不会对我死心。但我希望他跟欧芷岚能得到幸福。只有我消失,安东才能幸福,他太苦了,应该要过幸福的日子,不像我适合一个人过活。”
双胞胎这才领悟,原来他们姐姐有多爱安东……为了安东,她说出了隐瞒多年的可怕事实,只为了让他们理解安东有多痛苦,安东的痛苦,大概就像他们知道姐姐被人欺负的痛苦一样深,恨不得将那只禽兽千刀万剐……
为了安东,姐姐甚至得暂时抛下他们,只因为她希望安东跟欧芷岚幸福!
双胞胎又气又痛又无可奈何,他们明白,最苦的人是她。说什么要快乐的活,都是假的!最不快乐的人,就是姐姐——方安淇!
她帮安东什么都想透,就是没为自己想!
“姐,你很爱很爱希蓝吧?”安哲、安沁异口同声问道。他们常说出同样的话,早已不是稀奇事。
“对。因为怕你们两个口风不紧,这几年我不会跟你们联络,你们手机号码不可以改,方便以后我找你们。”
“姐,你好无情喔!”双胞胎同时抱怨。
“拜托,你们已经长大了,又不是还在喝奶!就算在喝奶,我也不是奶妈,你们少给我装可怜!最后我要拜托你们……”
方安淇简单将事情交代完毕,便赶走了弟弟妹妹,要兄妹俩耐心“等候联络”。双胞胎拗不过姐姐的霸道,两人眼底装着眼泪,乖乖离开。
搬家公司准时四点来,不到一小时,十二坪大的套房清得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