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骤变,浓云翻动,阴霾满布。
眼见就要落下大雨,展剑锋从楚家庄外速速将楚环贞平安送回闻香客栈。
“你……”展剑锋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楚家庄的大小姐,干脆不喊称谓。“你自己回房吧,我尚有要事。”
“多谢,四爷。”楚环贞微微福身,玉容上笑意盈盈。
“你……不客气。”展剑锋有着落荒而逃的尴尬,谁让楚天凤真的美,完全没有传说中的狠劲,还他连眼眸都不敢与她对上,就怕被勾了魂。
楚环贞看着展剑锋离去,这才踱步往客栈后院走去。
阎晨租下闻香客栈最清静的上房,她缓步来到房外,笑闹声从半开窗子透泄出来。
“二爷,你好坏,你来南城都没来看诗诗,你不知道诗诗好想你吗?”
诗诗这名字,让楚环贞心头一震,脚步在门边迟疑了下,缩身到窗边,忍不住往房内偷窥。
“我忙嘛。”
只见阎晨笑着,满脸春风的坐在床上,张诗诗就坐在阎晨的大腿上,整个人几乎要挨近阎晨怀里。
“我看你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忘了诗诗对二爷的好。”张诗诗眼尾淡淡一眯,发上簪这亮丽的金步摇,小嘴吐出的话全是旖旎风情。
阎晨笑道:“我哪敢忘了你,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诗诗姑娘。”
“忙着跟你的新婚娇妻在床上打滚?”张诗诗说起这话来脸不红气不喘。
阎晨笑问:“诗诗,你这是在吃醋?”
“凤小姐我是见过的,长得真是标致,没有男人不被她迷得昏头转向,只是你别忘了,我为了你洗尽铅华,把所有男人都推挡在门外,我不求当正室,只求当小妾,这是你答应我的。”柔美、娇嗲的嗓音,任凭哪个大男人都受不了。
“诗诗,我才刚新婚两个月,没道理就要纳妾。”阎晨坐正身体,一脸严肃,双手推拒着张诗诗的纤腰,让她不再贴靠在自己身上。
“我又不是说现在,我只求二爷不要像这次这么久没来看人家,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张诗诗撒娇的功力一流,感觉到阎晨有意的拒离,说着说着,那艳红小嘴就要吻上阎晨唇角。
阎晨僵住。
以前他对张诗诗是迷恋的,她的身体对他充满了诱惑力,少年时恶心肮脏的记忆在张诗诗身上得到前所未有的舒解。
张诗诗懂得迎合他,让他可以拥有身为男人的骄傲;她在他身下,总是发出愉悦的呻吟声,更是笑得如花般灿烂,他只要稍稍表现,她就会有慵懒餍足的神态。
他喜欢满楼红袖招,似乎因此就能忘掉过去的丑陋,也能填满他心里的空虚,直到遇见了张诗诗,他得到享用张诗诗的专属权利,于是他再也看不上别的姑娘,就只专宠张诗诗一人。
后来,张诗诗贼也不跟其他男人好,她的闺房只有他能进去,反正她早已赚足赎身银两。
他明白张诗诗不敢奢望能嫁给他当正室,但也一心盼着当他的小妾。
他曾经想过,不管她的出身如何,在娶了死对头楚天凤之后,他是有意要迎娶她入门的。
毕竟张诗诗可以带给他身为男人无穷的快乐及满足。
只是,现在……
当张诗诗那过呛的粉味让他想起总是一身淡雅香气的楚环贞;当张诗诗的小嘴吻上他的唇时,他脑中想的是她那沉静且笃定的笑颜。
张诗诗的美是艳光四射;楚环贞的美是静谧恬适。
张诗诗的风流言语,让他着实感到不耐,才要推开张诗诗,这时窗外传来了细微响声。
“谁?”阎晨轻轻推开张诗诗。
张诗诗下了床,瞪着窗外的不远之客。
阎晨此时已旋风般推开窗棂,看着跌坐在地上、一脸苦恼的楚环贞。
“你……”阎晨连忙推开房门,快步走到房外。
“我……”楚环贞一脸尴尬,“有没有受伤?”阎晨轻柔地扶起她。
“没有。”楚环贞连忙摇首。“我才刚刚……我什么都没看见。”此话一出,倒是显得一向镇定的她,有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窘困。
因为看到了张诗诗亲吻他,她心一急,想要离开,没注意双脚原本的伤还没痊愈,就因为过于急迫而绊倒在地。
阎晨没有犹豫,将跌坐在地的楚环贞打横抱起。
“你……”楚环贞惊呼。
阎晨将楚环贞抱回房里,无视张诗诗的存在,将她抱到床上。
“你老是说你没事,结果呢?”他挑眉反问,带着丝丝怒意,“我得亲自确认。”
阎晨子在楚环贞身前半蹲下来,打算掀开她的裙摆——
“二爷,有……有外人在……”楚环贞支支吾吾,有着不自在的难堪。
“你是楚家庄的凤小姐,也是二爷的妻子,我见过你,我不是外人啦,我是张诗诗。”张诗诗扬起一抹笑容。
“我不认识你。”对于张诗诗大胆的眼神,楚环贞觉得无地自容。她是阎晨的正室,但此时此刻她却像是一个外人般。
感觉到楚环贞的窘困,阎晨也不为难她,从半蹲该坐在她身边。
“难怪凤小姐不认得,我当时是跟着一位卖菜的大婶进到楚家庄,我打扮成丫鬟,跟现在完全不同样的。”张诗诗拨弄着发尾,表情热烈。
“嗯。”楚环贞只能淡笑,原来阎晨曾利用张诗诗进入楚家庄。
“凤小姐是大家闺秀,又有闭月羞花之貌,诗诗真的是自渐行秽呀。”话是这么说,可张诗诗挑动的眼尾摆明是要与她一争高下的。
“诗诗姑娘,你别这么说,我不打扰你们了。”自渐行秽的该是她吧,楚环贞感到羞愤,因为阎晨对她只有恨没有爱。
楚环贞急着想走,匆匆站起来,但她的皓腕立时被阎晨给扣住。“别动,坐下。”
“你……”楚环贞不懂,此刻她眼里的柔情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会错了意?
“听话,坐下。”阎晨虽然耐心哄着,心里却忐忑不安。他居然在担心她是否撞见了什么!他不想让她有任何误会!
阎晨看着张诗诗,道:“诗诗,你先回去吧。”
张诗诗很识大体,懂得拿捏进退,更明白二爷的脸色。
“二爷,那诗诗先回去了。”带着妩媚的笑,张诗诗离开这间屋子。
“我可以走的,你应该让诗诗姑娘留下。”虽然张诗诗走了,却仍留不满室浓郁的香味,让她感到呼吸停滞,全身不适。
“哦?”阎晨挑眉。“我以为你是我的妻子。”
“我这个妻子恐怕比不上诗诗姑娘。”她不该说出如此气恼的话,可她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看她仍垂低视线,一向将情绪隐藏得极好的她,他从她的表情里看见满满的醋意,这让他感到莫名的愉悦。
“你别误会,我跟诗诗之间早就过去了,在我们成亲拜堂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诗诗。”
“我没误会。你跟诗诗姑娘本来就是在一起的。”她难掩气恼,原来她的妒意如此重,已蒙蔽了该有的理智。
不过,他到满喜欢她这赤裸裸的醋劲,证明她对他是有感情的;他耐心解释道:“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对,我刚刚不该让诗诗进房门的,我跟她之间真的是坦坦荡荡的。”
她愕然,因为他的歉意。“你不用跟我道歉的,就算她要当你的妾,要坐上你的大腿,我都……”她猛地以双手遮住脸,真是糗死了!她怎么会说出这样露骨的话,明明才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这下无异是自打嘴巴。
阎晨抓下她覆在脸上的手,笑容既开心又宠溺。
“诗诗的确坐上我的大腿,我很想推开她,却又怕出手太重会让她难堪。你要相信我,我跟诗诗之间真的已经过去了。”
“……”她不相信他所言,却也无法再开口质问。
“我不会迎诗诗入门的。”他说的斩钉截铁,从怀里掏出一根玉钗,想替她簪上时,却引来她一吓,身子连忙往床里缩动。
“二爷,你别这样……”她这才看清阎晨手里拿的东西。“这……”
是那支她替他解围时押给掌柜的玉钗。
“贞儿。”
他的一声轻唤让她不仅傻住,还有万分惊愕,只能怔看着他将玉钗簪上她发髻。
阎晨从墓地回到客栈之后,就一直自苦思该不该揭穿她的身份,没想到张诗诗的来访,让他看见她眼里流露出的嫉妒,也感受到她对他的爱意,不再只是来和亲的楚天凤,而是那个曾经令他心动的姑娘。
回忆在心中漾起甜蜜,他无法克制,就这么喊出她的名。
他喃喃诉说起从看见她腕上那如新月般的疤痕,还有少年时跟她相遇的缘分,到后来在南城大街上他脱口喊出藏在心底许久的名字,甚至今儿个乍后在她娘亲的墓前,他听见了她对她娘所说的话。
倏地,她眼中含着晶莹泪珠。
“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少年。”难怪她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格外眼熟。
那个坏脾气的少年重回他的记忆之中。每次见到他,他总是在自残,她当时不明白,但此刻她了解诶了背后的原因,对他有着更多的心疼及满满的爱意。
“就是我。”
“连秋美都不知道我是假的凤小姐,我还以为这辈子注定要当凤小姐,就算老死,也没办法证明我是楚环贞。”难道这是老天爷安排给她的缘分吗?
“我很高兴你是楚环贞。”
她泪眼迷蒙,唇瓣却挂着笑意。“我以为,你要是知道我是假的凤小姐,或许会杀了我。”
“你认为我这么凶残?你又没要做出任何危害我的事,我为何要杀了你?”
“我和凤小姐连手戏弄了你,我没有任何牵制楚家庄的力量,甚至我捺的手印也算不得数,你以为的和亲全是假的。”
“你说的没错,我应该要大发雷霆,甚至应该要去找楚天凤理论,并且以此当作借口把你休离,但是……”
“……”她心慌慌,等着他的下文。
“但是,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我真的很开心你是贞儿,那个曾经为了我在手腕留下一道伤疤的贞儿。”
他打算将哭成泪人儿的她拥进怀里,但双手才要碰上她的肩,她却惊吓的闪开。
不怪她那避开的动作,只怪自己当时被仇恨附身,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在洞房之夜那样对待她,莫怪只要他靠近,她都有如惊弓之鸟。
“别怕,我不会欺负你的。”他的大手僵在她的玉容前,显得很无奈。
“二爷……”她的红唇微微打颤。
“别再喊我二爷了。”
风中吹来她的气息,清清淡淡,如此撩人,掩盖了张诗诗那浓郁的花香味;他修长的手碰上她颊畔,以食指拭去她的泪水。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她一怔,惶然迎上他那灼灼目光,感觉他粗糙掌心的磨擦,这让她心旌动摇,粉颊含羞。
“看你是要喊我相公,还是喊我晨哥哥都可以,不过我比较喜欢你喊我晨哥哥。”
她没喊出口,只是悄悄在心里问着:她真能喊他晨哥哥吗?他的柔情,她真的可以承受吗?
终究,他还是将她拥入怀里,下颔顶在她发顶,大掌拍抚着她的肩。
希望一起都还来得及,让他可以疼她、爱她、宠她,他是绝对不想错过这么美丽又善良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