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确定要我导这部戏?」
剧团里大伙差不多都散光了,晓希难得比较晚走,这时才起身收拾东西,而身旁一个不悦的声音,突然冷冷地这样问道。
「是啊,有何不可呢?」她对着单远笑了笑,语气有些嘲弄,却没有发现之中参杂的哽咽。
「我很好奇这样的剧情主轴会有怎样的内容出现,更好奇它的结局!除了杀死王子和变成泡沫之外,还能有怎样的发展。」
「我不认同妳这种消极的作为,这是在伤害自己,妳又何必这样呢?」
他受够了他身边一堆女人都是这副痴情样,又偏偏感情路上坎坷,一个个随时面露哀戚,搞得连他自己也多愁善感起来。他的感情路又何尝顺遂了呢?但他可没有像她这样啊!
该死,又想起那个丫头。
单远暗自咒了声。
「是啊,我就是这样。」晓希酸苦地一笑。
「我本来就不是个豁达的人,就爱钻牛角尖,让自己陷入痛苦中,随时提醒自己那悲惨事件的存在,你何不把它当作是我乐于面对现实?」
相同无奈的情绪让他放软了声音,像在对自己说话一般:「真的不考虑忘了他吗?不再找个会爱妳的人?」
「单远,我试过,这一年半你也见到了,我不是没有接受过其他人的邀约,我也想忘了他,可是真的好难……」
她的笑容快要撑不住了,水汪汪的眼睛,像是随时会溢出泪水似的。「就像人鱼公主与巫婆的交易一样,若王子没有爱上她,她便会化作泡沫。有些事,就是这么别无选择地愚蠢。」
「得了,妳没有办法接受其他人,根本是因为妳的心底,始终抗拒除了他以外的人。」他不以为然地横了她一眼,否决了她那自欺欺人的说辞。
「妳还想用自己的青春陪他一起耗下去吗?」
「我也想接受其他人啊!如果能够将他完全从我脑海中除去,我又何尝不愿意呢?但我实在没有那个心思和力量,再去费心找个人,和他培养感情。」
单远摇摇头,抽出一根烟,抬手正欲点上,却不知怎么地停住了动作。三秒钟后他烦躁地甩掉它,吐了口气,抬头对她建议:「不如……让我陪妳吧?」
晓希愣住。「咦?」
他轻笑了声。「别担心,我并不是期待我们之间衍生出怎样的情感,妳不要把焦点放在『交往』这个关系上头,我们都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就……就把它当作是两个寂寞的人互相作伴吧,如何?」
单远毕竟身为她的学长,和她认识这么多年了,他实在也不希望看她再这样沉沦下去。
现在的晓希像是位于泥沼的中央,完全不具生存意志地缓缓陷入。就算他多管闲事吧!虽然不像他的作风,但这样的决定,其实也是在为自己找条出路。
在关心她、激励她的同时,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一般。
晓希的话也有一半道中了他的心事,他的心思也是这样不理性的啊!藕断丝连地,怎么样都忘不了那个「她」……
除了这些感性的因素以外,他可没有忘记,他要耍些老伎俩来测试看看路禹凡真正的心意。
让自己成为她诉苦的唯一对象,是他计画的第一步。
晓希仍是反应不过来,喃喃地道:「我不能给你什么的,你何必浪费时间在我的身上?」
「我也没有要妳什么,只是希望能够以更理直气壮的身分来关心妳。我刚刚说过了,就当是作伴。其实……我真正喜欢的,是一个在别人怀里的女孩,所以我多多少少能够了解妳的感受,感情不是说放就放的。」
当他自己遇上这种事情,便明白,所有能够理性分析爱情的人,是因为没有身陷其中。
所以即便他劝她劝得很潇洒,其实他也知道,那真的是很不容易。
两个人就先在一起吧,或许很快就会结束;也或许就这般牵扯下去了。而在他安慰她的同时,也当作是抚平自己的情绪吧!
单远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这个提议真是一举数得。
「你没有必要负担我的苦恼和哀伤。」晓希低嚷着。「不值得的。」
「但我想要。我们都需要注意力的转移——我需要一个对象;而妳,需要一双臂膀。」他伸手轻搭上她的肩。
晓希抬头望着他,有些凄楚、有些软弱地,将额抵上他的肩。
感觉,有些空虚又有些踏实了。
她明白这个临时抓住的绳索,不能够支撑她多久,但对于即将坠落的她面吾,无疑是能够救命的,是个能够稍作停留的港湾。
「走吧,我们一起回去。」单远轻搂着她的肩,熄了舞台的灯,伴着她一起走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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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希进了家门,放下随身的提袋,心头仍是空空荡荡的。
生活,好像突然有个重心了。
她的生活多了一道强行占据的身影。
这个改变让她觉得,自己似乎不必一直沉溺在伤痛中。如今,她和另一个人有了不同层次的关系,她可以试着去培养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切从头开始……
她没有能力去想象他们的未来会是如何,毕竟这个选择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有了些许重生的感觉,好似她可以认真地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不能够确定单远能帮助她多少,不过至少晓希明白,自己可以不用将所有的难过埋藏在心里,而这点最让她庆幸。
独藏的忧愁,累积起来是令人恐惧的!
才这样想着,她的手机就响了,晓希缓缓拿起,望着来电显示,无言地叹了口气。
是路禹凡。
当然了,都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他怎么可能一直没有找她呢?他应该要怕她生气、怕她难过的。
何况,方才单远送她回来的时候,她瞥眼瞧见了他停在外头的车……
心头漾起了强烈的排斥感,她应该要按下拒听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接起了,静静地将手机送到耳边。
那头没听见她的回应,低低的声音试探地问了声:「小晓?」
她还是没说话。
「明天妳几点下课,我去接妳。」这应该是问句,但他的声音少了本应具有的温柔,多了些霸道冷硬,像是她不得不接受。
他果然来了吧?
她走进一片漆黑的寝室,微微掀开窗帘,如预料中地,看到站在外头的他。
心底突然扬起一阵快意。
看到我的「男朋友」了吧?
「不用了。」她轻声回答道,很柔的声音,像是推辞;但对她有一定程度了解的路禹凡,绝对能够听出这是强硬的拒绝。
「我坚持。」他低沉的嗓音说道,好似有些怒气显现,停顿了下,加强说服力地又补上了一句:「妈要我们回去。」
晓希柳眉一拧,被惹着了,她拒绝被威胁。「妈没有要你『带』我回去!」
另一头的声音再度停顿,气息很重,像是压抑着怒气。半晌后,突兀如指责地问道:「男人只要长得好看就好吗?」
晓希闻言,气愤地甩掉手中的窗帘,冷冷地道:「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然后挂了电话,关机。
而另一头也正燃着的怒火,则收在公寓外身影的手中。
路禹凡望向四楼昏黄的灯。他一直站在这里等她,看着那台白色的轿车在公寓附近停了下来;看着她和那个男人一起走进公寓的大门。
因为有些距离,所以他没有看清那男人的长相,不过从大致上的轮廓看来,应该长得不错。
小晓那么单纯,是很容易被男人的甜言蜜语给蒙骗的。
该死,他竟没有办法克制心中熊熊扬起的火气;更该死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火大。这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几乎是失去理智地开口。
那男人是谁?
男朋友?为何从来没听说她和谁在交往?若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恰当吗?!
他不可能只是普通朋友!他搂着她肩的模样,充满了护卫之意……该死的他竟然搂她!
而更令人生气的足,小晓竟然挂他的电话!因为交了男朋友,所以她变了吗?对他不再依赖、不再体谅,只因为她把所有的温柔,全给了别人?
路禹凡懊恼地握紧了拳,有股冲动想直接上楼去跟她问个明白。
但……应该以什么立场呢?
突来的念头让他顿住了脚步,着实一愣。
是啊,他只是她的兄长,为何摆出了一副被背叛的模样?
为何突然失去冷静?这不像他啊!很难有事情会令他震怒的。尤其,只是别人眼里的小事……
为何最近只要一牵扯到晓希,他一切行事思维的应有模式便全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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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校园里,除了上体育课的班级制造出的声响外,是一片寂静。或许是因为绿化工作做得好;也或许是因为学生素质高,上课很安静,营造出优良的学习环境。
音乐办公室前的布告栏上,贴了许多近期将举办的音乐活动,其中尤以贴在中央的一张银灰色底、金色字样的海报最为显眼。
上头「Ludwig-V」的字样,潇洒地横跨在最顶端,而表演者帅气的模样更是让观者移不开视线。
一个颀长身影在它前面驻足,抬首仰望着,半晌后垂下眼,哼出一声冷嘲,极为不屑地。「才子?」
办公室的门在这时突然开了,两个学生从里头走了出来,满是雀跃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抱着手中的海报,那海报正是他眼前的那张。
「好在我们跟主任很熟,要不然路禹凡的海报要到哪去要啊?现在根本抢不到的。」
「对啊,他真是超帅的,琴艺更是没话说,我迷他好久了!」
路禹凡望着两个几近疯狂的身影渐行渐远,注意力不在那些对自己极为崇拜的言语,而是她们的穿著——及膝的鹦鹉红裙襬摇荡着,那份无忧无虑的年轻气息,展露无遗。
他想起了晓希,她穿这身制服的模样在他的脑海里,仍是那么地清晰。
怎么转眼间,她已经变得这么多,甚至已在他未注意间,离开他,将心许给了另一个男人……
路禹凡有些恼怒地啧了声。
他竟然还得四处询问她的课程表!以往她的行踪,完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今,「最了解她的人」这个头衔竟然得拱手让人了?
「你知道这件事吗?」他跟周颢成说到昨晚所见的情景时,顺便问他。
「不。」周颢成望着他,嘴角有一丝摸不清的笑容。
「我并不知情,不过如果对方对她好,那不是件梃令人高兴的事情吗?」
周颢成的话瞬间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是,他理应为晓希感到高兴的,她都已经二十五岁了,若始终都没有追求者才应该担心,不是吗?他一直将她保护得很好,一直小心呵疼着,但如今也该是时候放手了……
是啊,应当是要如此想的,但他心底那份难受又该如何解释?
只是因为一时无法接受,晓希她开辟了一个没有他的世界?或是无法接受,她竟然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离他越来越远?
一时适应不良……
对,适应不良,一定是这样的……
路禹凡这样告诉自己,不愿再去回想今天早上听完事情的经过,周颢成笑着问他的那句话——
「路禹凡,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的反应未免太过强烈了吧?表现得像是个妒忌的男人一样。」
忌妒?怎么可能……
王晓希从音乐大楼走了下来,因为学生明天还有很多考试,所以提早几分钟下课让她们回去看书。
她缓步走着,下了楼梯,步过长廊。自中学时代,她便爱上了这所学校特有的宁静,让独行的人有些被净化的纯净感觉。也因此研究所毕业以后,她便回到母校任职。
她读国中的时候,路禹凡已经到外县市读大学,但忙禄的他仍会抽出时间关心她的大小事,有时星期五提前回来,他也会到学校来接她放学。
这样让她惊喜的举动,演变成她的期待,期待每个星期五的放学,他会在她上校车之前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时候多好!
一切都是那么地单纯,没有现下这些扰人的烦恼。或许只是幼稚、不够世故,所以无忧。但现在的她,宁愿自己是未成长的……
快经过音乐办公室前的穿堂时,她还是无法克制自己,下意识地往布告栏的方向望去,那儿贴了他的海报。
海报中的他,垂着首,冷冷的眼神专注在键盘与手指之间。
唯有面对海报,她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瞧着她所熟悉的他,他那表情不是为了营造出特定的感觉所伪装出来的,那本来就是他在弹琴时的表情。十分冰冷地,所有的柔情都被收拢住了,化作音符,从指尖传递出来……
不!别再想他了,她不是不要再爱他了吗?她不是已经接受单远了吗?那么还想他要做什么呢?
但一时收不回的眼光,还是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没有多想,失算地再度向那个人望去,然后惊恐地停下脚步。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做什么?
虽说她知道以路禹凡的个性,必会千方百计查到她的课程时间表,她明白他骨子里的男性强权,不会允许自己让步。她也考虑过了,知道走学校大门是不成的,必然是得从学校侧门旁的圣母圣心会大门出去。
不过她没料到,他有本事大剌剌地进入校园,还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等她。
路禹凡在外国的这几年的时间,她已经渐渐抹除了,他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期待,那已经是小女孩时的幻想了。
但,现在他又再度步入她的生活中了,他用最直接、最具体的方式,强调出自己的存在——
就像此刻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激起她心头的复杂啊……
她是否始终在期待,期待着他会出现?只是受伤后的失望,让她以理性抹去了每一次从心底浮起的企盼?
路禹凡一抬头,看到晓希,便不由自主地露出欣喜的笑容,朝着直直站在原地的晓希定去。
「提早下课了吗……」他的问句在他走近,对上她的眼神那一瞬间断了。
她为什么这样瞧他?
她的眼神……
透露着让他心慌与错愕的讯息,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神中溢满了这么强烈的悲哀,她的这种情绪是从何而来?
她一句话也没说,就用着戒备、排斥与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然而,她的眼神似是望向他,却又不像是在看他,反而像是深深地探入他的内心,像是看着住在他体内的那个人。
路禹凡回来有一阵子了,直到现在,才算是清清楚楚地将她看了个仔细。
晓希的脸色多么糟啊!她原本的身体就不好,总是小病不断,她常常都是病厌厌的,但像现在这样苍白的脸蛋,却是少见的。
「小晓?」他轻声问道,但她却没有回应。
路禹凡是个敏锐的人,他很清楚晓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而且绝不是单单只因为他这次态意妄为的决定所引发的。
奇怪的是,他似乎有那么一丝丝明了,但那份明了却像是电光石火般,梢纵即逝,只留下他独自心惶。
她为什么难过?为什么把自己变成这副憔悴的模样?为什么不再跟他诉说心事了?为什么他不再是所有事的「唯一」?
还有,为什么他会一直因此而感到难受?
太多的疑问交迭在一起,路禹凡越来越心慌,越来越急躁。
恐惧在他的心底越晕越开,像是一只黑色的手,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路禹凡浓眉一拧,完全是潜意识驱动,没多想地就将她扯入怀中。
「咦?」晓希猛地回过神,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任他捆抱住她细瘦的身躯。
时间……好像停顿住了,唯一能够稍微运作的,只有她的疑惑和感觉。
他、他为什么抱她?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这根本不合理……但除了震惊以外,她又像是在他似松似紧的手劲中,体察到他满满的、无处诉说的无奈。
无奈?
他有他的无奈吗?有他的苦衷吗?
但……他的无奈,怎抵得上她这么多年以来的委屈?他的苦衷又怎及她必须目送心爱的人与他人步入教堂的悲哀?
她勉强停住所有的思考,拒绝去为他设想。抬手轻挣扎了下,原本几乎要柔化的水亮眼睛,如今又蒙上一层冷漠。
「放开我。」她轻声说道。
路禹凡似乎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当的举动,忙松了手,有些尴尬却又故作无事地,抬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笑着问道:「吓到了吧?我看妳一副恍神的样子,就想捉弄妳一下,不介意吧?」
说着拎过她手中的小捉包,比她前面一步地走着。胸口浮现的空虚感,搔弄得他感到十分不适。
他不禁微微收紧拳头。
方才的那个名为捉弄的拥抱,至今仍让他心悸,她的身子是那么瘦弱、似乎力道稍大一些,她便会在他手中碎去。
但抱住她的那一剎那,他的胸口被满满地填住了,像是得到了所有的补偿。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但心痛,竟也随之产生。而痛,是因为心疼她的消瘦,还是……因为感受到她强烈的悲伤?
悲伤?
为什么他一直会有这样的感觉?觉得她好像是失去所有似的失魂?她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以往的灵性,甚至是一直在他保护之下,她的无忧无虑与天真,也都看不见了。
若不是她的推拒,说不定……他会无法自拔地,将柔软的她抱得更紧,更贴近她,将她发间的淡香嗅进心口……
真是胡来!
路禹凡咬牙暗咒了声,为了自己几近失控的意念。
她可是他妹妹啊!可是,他几乎要以拥抱一个女人的角度,来分析所有的感觉了。
真是该死,才刚放开她,他竟然已经开始想念抱她的感觉了。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是因为这几天的奔波疲累,让他神智不清了吗?
即使有诸多疑惑,但他仍然理智地勉强将自己从中拉回,同时命令自己不要再多想了。
「小晓?」他略微侧头呼唤着她。
「嗯?」晓希似有若无地应着。
他那突如其来的动作仍让她几乎手足无措,心底反复地问着,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行为,那股不解及震惊调和在一块,不断地重击她的思绪。
那是他的怀抱啊……
她一直以来所企盼着的。希望被珍宠地圈在他的双臂之间,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着的……
但他这般唐突、这般轻描淡写的解释,将一切都模糊了,即使她体察到他那似有若无的心意,也都化为乌有。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当他放开她时,她胸口那股无法自欺的强烈空虚。
怎么又沉溺进他的世界中了呢?说好要将他从她的生活中剔除的。
「还在生气吗?」他问。
她微抬头,瞧了眼他的背影,以有些自嘲的语气轻声道:「没有,没什么好生气的,我也没那个资格。」
路禹凡悄叹了一声,从她最后的那句话听出她的不悦,挫败感再度浮现。
「妳没有跟我闹过情绪的。」近几天来,她这冷硬的态度,可真是让他明白了什么叫作束手无策。
凡事都有第一次的是吧?
她这样想着,却仍是平静地开口:「我没有在闹情绪,而且以你的个性而言,你绝对不去理会那些你认为在闹情绪的人。」
「这是事实,但我不可能拿妳和外头那些女人相提并论。能让我甘愿以低声下气的方式,只希望化解对方冷漠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妳一人了。」
晓希的心头微微一震,却仍不以为然地瞪了眼他的背影。「那我可真是万分荣幸。」
但其实她是知道的,以往他交往的对象当中,如果有人敢像这样,给他排头吃的,就算其实是路禹凡理亏,但高傲如他,也会马上转身就走。
路禹凡绝不可能降低身段去哄女人,他最无法忍受女人的无理取闹了。
她的口气硬得很明显,他不可能听不出来,但仍是好声好气地道:「我宠妳的事情是有目共睹的吧?妳一直独占了许多的特权。」
「那些特权,留给你下一任的妻子吧!」晓希喃喃说道。面无表情地跟着他身后走,上了他的车。
他扭转车钥匙,有些无奈地看着晓希。
「待会在爸妈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不要跟着爸爸一起骂我。」
「我不会。」即使她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哦?妳也担心爸不会原谅我?」
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你的事情与我何干?我强迫自己这么做,是因为不希望看见爸妈继续生气下去。处在一个冷战的家庭中,我也难受。」
晓希知道父亲的脾气,以往有她当他们父子之间的调停人时,父亲仍气他气得要命。如今她这个中间人,若选择站在父亲那边,一起挞伐他的话,只怕这件事会没完没了。
「是吗……」他轻声应道,踩下油门,没再说话。
她的视线落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感觉得出他有许多话想说,但那些话来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去,化作几声啧啧的声响和粗重的吐气。
他们近来总是这样,即使一直是熟稔的,也变得生疏了。他理亏不敢开口;而她则是不愿意开口。
也好,就这样吧,别找她说话。
路禹凡吐了几口气,也偷偷瞄了几眼晓希的冷脸,终于还是决定开口了。他刻意以轻松谈天的语气,询问那句他一直想知道的:「他……对妳好吗?」
晓希眼神望向前方,静了半晌,才轻声应道:「谁?」
「妳……昨天送妳回家的那人,是妳的男朋友?」
她和单远的关系在名义上的确是男女朋友,但事实上,是两人互相信任,因为同病相怜而在一起。充其量,只能算是比朋友再熟稔一些。
但她一时冲动涌上,硬是回道:「对,他是我男朋友。他对我很好。」
他会感到不是滋味吗?他会吗?
她不禁这般猜想着,却又马上因此责备自己。
真是窝囊,她到底在盼望什么?
期待他会吃味?喔,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可笑了,眼前这个男人对她可是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哪来的醋可吃?
他应该会因此而高兴的,高兴自家妹子终于有追求者了。
路禹凡紧抿了唇,强压下昨晚那样不悦的情绪,笑了声:「那真是太好了。」
呵,果真是如此吧?他根本就不在意,她并没有料错。
「好险有人识得妳的好。」他继续说着。
好?好什么?
如果我真的好,你会选择别的女人?如果我真的好,这么多年了,你会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晓希望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心中不甘地以嘲弄的语气大声质问着。
「像妳这样的女孩,如果一直小姑独处,那实在太令人惋惜了。」路禹凡继续说着,手打着方向盘,左转。
「不过感情这种东西,也是讲求缘分的。当然,彼此相处时间的长度也是很重要的……」
他跟她讲「缘分」?还谈「相处时间」?
她和他不算有缘吗?跟他相处的时间还不够久吗?
看来,她和他是无缘了?就因为无缘,所以他对她没有一点感觉。不是有人说了吗?感情是强求不来的,她再如何专情于他,也得不到回应的。
所以她活该为他痛苦一辈子,是吗?
「妳先下车,我去找停车位。」
晓希依言下车,掏出钥匙,开门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