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该问,她的心是否离得开?这才是关键问题。
花尧人的突然造访就像一颗原子弹一样,炸得大家措手不及。他随著她和朝仓介回家,当然,如果可以,她是很想把他丢在码头,让他餐风露宿喂蚊子都不要理他,只可惜,花尧人是法拉利重要的资产,如果她不想付出高额的赔偿金,最好不要伤他一根寒毛……
花尧人完全没察觉自己造成的震撼,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意除了责怪她的不告而别之外,当然还有晕船狂吐的惨况,但说最多的还是他的新婚妻子——他的亲亲小浓浓。
浓浓怀孕了,所以没有陪他来日本寻人兼观光。
花尧人的话没停过,但他口中的冰块男和千里寻觅的经纪人,只把他的唠叨当成耳边风,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他像在表演独角戏,演得又累又辛苦,不过,也还好有花尧人热闹的表演,车内的气氛才不至于降到冰点。
总算回到家,车子停妥后,所有人下车,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小仓婆婆也因为花尧人的出现而吓一跳。
“你是、你是、你是sparrow?!”
“嗨,婆婆,您好,我是Sparrow。”
小仓婆婆激动到手舞足蹈,快乐到极点。谁会想到年近八十的婆婆竟然是F1赛车的车迷,而且好巧不巧,花尧人就是她的偶像?
偶像大驾光临,婆婆怎会不兴奋?光看餐桌上一盘一盘的佳肴,就知道婆婆为了讨花尧人开心,可是火力全开啊!
岩濑千夏一点也不意外。花痞子天生有无敌电波,从刚出生的奶娃到破金氏世界纪录的人瑞,只要是女生,都会爱上他!
就因为她没爱上他,才有资格成为他的经纪人,呿。
“好好吃喔,真是太好吃了!婆婆你的手艺绝对是天下无敌,一级棒ㄋㄟ!”
最后一句是日文,花尧人竖起大拇指,夸张地赞美,婆婆被哄得眉开眼笑,精神奕奕的笑脸瞬间年轻了十岁。
这一老一少语言完全无法沟通,只能比手画脚,却也能猜对七分涵义,两人更加快乐地比画著。如果说这一头是欢乐的天堂,那么她的旁边就是冰冷的北极了……
朝仓介打从花尧人出现后,从头到尾就绷著那张吓坏人的冰块脸。他不懂中文,所以当然不知道花尧人在叽叽喳喳的谈话中“供出”的背景——
她只是他的经纪人。
他已婚老婆还刚怀孕。
她知道朝仓介误会她和花尧人的关系,但眼前这种情况,岩濑千夏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花痞子这一抱,抱出一座大冰山。
“喂,千夏,大老板是要你来教你隔壁那位冰块男怎么笑的吗?”
她斜睨。“不是。”
花尧人再问:“那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她送上一记白眼。“当然不是!”
他拍膝大笑。“厚,这下精彩了,大老板要是知道你‘吃’了他义子,包准从义大利杀到日本来!”
岩濑千夏怒瞪他。“我看起来有这么厉害吗?为什么你会认为是我‘吃’了他?!”
花尧人一脸理所当然。“废话,不然我今天怎么会爬上这个位子,成为法拉利车队的人气王?算你狠,我现在连什么叫自由的新鲜空气都不知道了,走到哪都能造成暴动,连七、八十岁的老婆婆都是我的粉丝,靠。”
“你听起来似乎在埋怨。”
“我失去了宝贵的自由!如果我想单独出门,就一定要乔装易容,就算变装,还是怕被人认出来,这种紧张的生活玩久了也会腻的好不好?!你来试试看啊,才会明白我们的痛苦!”
岩濑千夏想到在码头时花尧人的装扮。
“你的功力有待加强,要扮到我完全认不出来,才算成功。”
花尧人气到吹胡子瞪眼。“岩濑千夏,你是个冷血的女人,我不想再理你啦!”
他甩头决定不理他的经纪人,宁可破戒大吃大喝,宁可和婆婆比手画脚都好!
或许,花尧人的出现,是个另类的转机。
时间回到稍早之前的黄昏,如果花尧人没出现,朝仓介就会吻她。
然后呢?两人亲吻后之后,情况会变得如何?
你侬我侬?缠绵悱恻?如胶似漆?
不,她比较在乎的是,暧昧不清的两个人,一时冲昏头,不小心跨过“朋友”的最后一道防线,那么清醒以后,他们是不是还能够像过去的一星期一样,逗嘴、肩并肩看星星?或者像哥儿们般勾肩搭背,分享工作上的喜悦?或者,仍然保有那种惺惺相惜的美好感觉……
她不懂,他为什么会那样深情款款地望著她?
她不懂,他为什么想要吻她?
是爱情吗?爱情搭乘太空梭飞到他们的世界里?
一个接著一个无解的问题,就像吹泡泡一样在她心底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她觉得喘不过气……
岩濑千夏看向身旁的男人。他肩膀僵硬,表情冷漠,她深吸口气,视线回到佳肴上。
“小仓婆婆会将客房准备好,你可以请你朋友留宿。”他突然开口。
她挺胸抬头,压抑语气中的急切。“朝仓,我是他的经纪人,他是我手上的车手。”
“义父要他来找你是有什么事?”他问。
“他只是到处走走,美国的公开赛举行之前,是他们的假期。”
岩濑千夏避重就轻,完全不提他的义父已经阵前倒戈,受到花尧人的威胁,她的任务被迫提前结束,必须随著花尧人赶回美国……
“你离开以后,他有新的经纪人吗?”
岩濑千夏一愣,回过神来。“当、当然,不过还需要时间找,他这种高知名度的车手,经纪人一定要谨慎选择……”
“你会回去复职?”
“这、这要看总部的安排……”
她不喜欢被逼到墙角的感觉!
他每个问题都像刀一样锐利,让她差点回答不出来。她也想问他,为什么要深情款款看著她?为什么会想吻她?
当然,她绝对不接受“夕阳美景当前,一时冲动”这种烂理由!
朝仓介放下碗筷,起身。“请慢用。”他离开餐室。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离开,岩濑千夏挺得直直的背脊才得以放松。
“唉。”她双手覆面,疲惫地叹了口气。
旁观者花尧人开口。“千夏,我相信,如果不是我这株‘青仔丛’突然冒出来,你和大老板的干儿子应该会在黄昏的码头、金黄色的夕阳下拥抱接吻,画面就像偶像剧一样浪漫。”他评论。
“你好吵。”
“好吧,那我先提醒你,下一趟泊船是在两天后,你一定要跟我回美国喔!”
“你不会换经纪人喔?”
“呿,我是个念旧的人,绝对不会喜新厌旧,这是大家都要学习的美德。”
岩濑千夏当然明白花尧人有多念旧——与其说是念旧,不如说是懒跟缺乏适应力——花太太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花尧人从小学一年级就喜欢她,花太太像被强力胶黏到一样,再也摆脱不了花尧人……可怜的浓浓。
“如果我不要呢?”
“可以啊,你就嫁给他啊,我和浓浓再来喝喜酒。不过,如果你们只是想做‘同事’就不用了。”
“够了……”
花尧人的黑眼清澈炯亮,以过来人的姿态谆谆教诲。“千夏,爱情没有那么复杂,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就看你爱不爱他而已。如果爱他,任何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
岩濑千夏放下覆面的手,苦笑。“花心的Sparrow也变成两性专家了?”
“哈,你想想看当时我是怎么追浓浓的?简直是部惊天动地的血泪史,所以你的状况还算好啦!”
她冷哼。“你哪有追,你直接把人家给吃了,那哪叫追?”
“那也是我魅力十足啊!”花尧人得意洋洋。
岩濑千夏起身。“算了,我要去安安静静地看星星,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婆婆会带你去客房,你就慢慢和老人家比手画脚吧!”
“我不要啦……”
不顾花尧人的抗议,她离开餐室,拿了件披肩,悻悻然地走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