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深夜里,饱受鞭刑的多寿痛得无法入睡,她浑身发着抖,紧紧咬着棉被,不断显着冷汗。
她不敢喊痛出声,生怕主子为她担心受怕。
「呜……」她用尽所有的理智来克制,硬是不吭一声。
门被轻轻提开,她抬头一望,就看见自家小姐打了一盆水,有些踉跄的走进房内。
她虚弱的喊了一声,「小姐……」
袁长生将水放在桌上稍微休息一下,气喘吁吁的,勉强对她一笑。
她觉得头重脚轻,全身有如火烧又软绵绵的,景物全都模模糊糊。
她知道自己病了,可是得咬牙撑住。
如果她倒了,谁来照顾多寿?
多寿一看就知道她不对劲,忍不住哭了出来,「小姐你……」
「没、没……」她想说别担心、没事的,但像烧着的喉咙却让她发不出「事」这个音。
她只好笑一笑,摇摇头。
多寿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可是稍微一动,全身上下无一不痛,养了两三天结疤的创口又裂开了。
「别起来。」袁长生用气音说,端起水走过去,打算帮她清伤口换药。
她吃力的端起脸盆,才走了几步就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就瘫软在地,盆里的水洒了一地。
多寿吓得大叫,「小姐!小姐!」
再也顾不得疼痛,她勉力滚下床,爬到主子身边,用力的摇她,「小姐!你醒醒,别吓我呀!来人呀!快来人呀!救命呀!救命呀!」
多寿喊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过了许久,才有个小丫头跑过来看。
「怎么了?哎呀,王妃昏倒了!」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拔腿往外跑,「我去找人帮忙!」
松了一口气,多寿泪流满面的说:「小姐,你不应该受这种苦的。」
都是王爷造的孽。
他既然娶了小姐,就应该百般呵护,细心关爱才对,怎么可以对她不闻不问,存心冷落呢?
等了一会,才听见脚步声往这边过来,多寿拾起头,却看见进门的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月名雪。
「怎么……」王爷呢?大夫呢?为什么来的是这个坏女人?
「怎么是我,是吧?」她呵呵一笑,「我说你们哪,要使苦肉计也得看看时辰吧?这王爷不在府里,你装得这么可怜,他也瞧不见呀,好了好了,快叫王妃起来,地上冷的呢,一直躺着,要真病了那怎么得了?」
「小姐才不是在演戏,她是真的病了呀!」多寿咬着牙,奋力爬起来,「求求你们,帮我把小姐抱到床上好吗?」
「唷,做戏还做全套呀?都说了王爷不在,再演也是白搭。」
「月姑娘,小姐真的不是在作假,她是病了呀!她从小身子就不好,一病起来就很凶险,求求你请回春堂的王大夫来一趟好吗?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心采一喝,「什么月姑娘!你好大的胆子,明知道王爷已立了侧王妃,你连侧王妃都不叫,是存心以下犯上!」
她威风凛凛的上前,揣着多寿的衣服就要掌嘴。
月名雪笑着阻止,「别打,你打她做什么呢?她们主仆俩这两天都躲在房理磨菇着,怎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算了吧。」
多寿猛然明白,原来小姐抱病照顾她的同时,王爷真的已经给了月名雪名份。
「心采,你们扶王妃上床歇着吧,躺这么久不起来,八成是真病了。」
她一开口,几名丫鬓连忙将袁长生抬上床放好,多寿挣扎着走到她身边,伸手在她额上一摸,触手烫人。
「侧王妃,求你行行好,给我家小姐请个大夫吧。」她放低姿态的恳求,「我家小姐怎么说也是王爷的元配,如果发生什么事,你对王爷也交代不过去呀。」
「哼,我需要跟王爷交代什么?也不怕你知道,王爷亲口说了,他压根就不要这个王妃,是皇上硬塞给他的,她要真是一病不起,王爷只会鼓掌叫好,不会责备任何人的。」
多寿哽咽的说:「太、太过份了,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月名雪看了她一眼,「谁欺负你们了?这话是王爷说的,可不是我说的。算了,看你可怜的,就给你请个大夫吧。」
她一副特地施恩的跩样,让多寿恨得牙痒痒的,可人家有王爷靠山,她不过是个小丫头,除了接受羞辱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谢谢侧王妃。」
「用不着客气。」
眼看着一群人趾高气扬的走了,多寿忍不住悲从中来,「小姐,你的命真苦……」
突然之间,她看见主子紧闭的眼里不断落下泪来,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显然早就醒了。
月名雪的一字一句,有如利刃似的,刀刀都鲜血淋漓的刻进了她的心里。
*
韩斐拉弓、射出,离弦的箭有如流星划空,准确财中奔跑中的雉鸡。
「好!」庄莘大声称赞,「射得好、射得漂亮!」
其他官员不论文武,也是拍手叫好,赞声不绝。
毕竟他是皇上最宠爱的弟弟,拍他的马屁是不会错的。
韩傲满意的点点头,「九皇弟拔得今年春狩头筹,照例赏明珠一斛。」
「谢皇上。」韩斐在马上行礼,一张冷脸丝毫看不出任何表情。
「九皇弟是大器晚成,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这句话一说,大家都捧场的笑了起来,纷纷附和。
大家都知道九王首次出猎锻羽而归,所以皇上故意跟他开个小玩笑。
韩斐淡淡的一笑,虽然春狩是皇宫每年第一件大事,但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他该死的一直想着袁长生。
她的眼泪,为什么那么令人心痛?
大队人马簇拥着皇帝的猎骑继续狩猎,而袁立秋虽是文官,但因为是皇帝近臣,所以也有资格参加,他一直看着韩斐,显得心事重重。
早有仆从将韩斐射中的猎物捡过来,挂在马鞍边。
庄莘策马过来,笑着说:「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有娇妻美妾相伴就已经让人嫉妒死了,连这时候都不让人抢个锋头,有点过份。」
韩斐没有心情开玩笑,只是冷淡的说:「是吗?有什么好嫉妒的。」
「别人我是不知道啦,不过我是真的羡慕得不得了喔。」
「相信我,你绝对不会羡慕的。」
要羡慕什么呢?
羡慕他为了伤害袁长生、摧毁她的天真、单纯和欢笑而娶她进门。
还是要羡慕他为了达成目的,放任月名雪加重给袁长生的折磨?
对于自己的残忍,韩斐有些憎恨了。
庄莘还说羡慕,未免太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