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片乌云遮住泰半的圆月,微微清风吹过院前的梧桐树,树叶摇摆着摩擦发出沙沙声。
袁长生在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里醒来,裸露的香肩感觉到一丝凉意。
对于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她还有点恍惚,自己是真的成了九王的妻子。
当他抱着她的时候,当他凝视她的时候,都温柔的喊着她的名字。
他知道她是长生,是他的妻子。
安静的趴在男人的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她忍不住流出温热的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或许是为了他的心结不再,江涵月再也不能伤害他了。
「你醒了。」韩斐轻轻的搂住她,低头在她头顶一吻,「怎么不睡?」
袁长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惹来他的轻笑。
「我吓到你了,是吗?」
她深吸一口气,希望自己的语音听不出哭意,「没有,是我吵醒你吗?」
「我本来就没睡。」
袁长生带着怯意从他身上爬起来,韩斐跟着坐起,藉着月光抓起自己的外衣,温柔的替她披上。
她红着脸,低声道:「谢谢你。」
「夫妻之间,说什么谢?」
藉着隐约的月光,韩斐看见地又羞又怯的脸庞,那温柔羞涩的眼眸让他感到平静,心中一片清明。
他几乎都要忘了这只是个报复而己。
「是泪痕?」韩斐伸手在她脸上一抹,「作了恶梦吗?」
他这是明知故问。
他并没有睡着,当她的眼泪缓缓滑落在他的胸膛时,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她在哭,无声的啜泣,那是为了什么?
他要问她,瞧她能编出什么样的谎言。
「我只是高兴而已。」她温柔一笑,「很高兴。」
「高兴?」韩斐奇怪的说:「为了我们圆房这件事吗?」
「不是的!」她面红耳赤,连忙否认,「我是替你感到高兴,你说的,你已经从过去的恶梦里醒过来了。」
韩斐看着她,温柔轻抚她的秀发,「长生,你……唉。」
长长的一声叹息,他真同情她的单纯和愚笨。
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吗?
为什么不怀疑他?为什么她要相信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只要她有一点点不信任,他就能毫无愧意的继续伤她了。
听见他叹气,袁长生有些迷惑,「怎么了,为什么不说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好美。」
她凝目望着他,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难以解释的奇妙感觉,就像温习第一次见到他的感觉。
时间好像突然停止,而她的思考也跟着停顿,她居然听不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伸腕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他轻轻的念着,深深凝望着她。「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抛弃了多么珍贵的东西,还好你帮我找回来了。」
他的声音在有了感情之后,居然这么好听又充满暖意,而且好柔和。
「长生,我的妻子长生。」
「嗯?」她也轻轻的回应,像被催眠似的看着他的眸。
「你会爱我的,是吧?」
她像被催眠似的点头,「我当然会。」
「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会一心一意的爱我,是吗?」
他的声音越温柔,她的感情就越热烈,「是的、是的!」
她的真情流露,差点就要让韩斐停止报复了,但看见四周令他难忘又愤恨的摆设,又唤醒了他的决心。
「……就算我让你很伤心,你也一样爱我,绝不放弃,是吗?」
袁长生突然愣住,看着韩斐唇边显得残酷的笑意,霍然明白了。
他的伤心并没有痊愈,只是用美丽的谎言来覆盖他的悲伤和怨恨,他只是要她袁长生俯首称臣,而暂时假装他醒了。
韩斐没有真心,没有感情,眼睛里当然也没有她。
尽管如此,她还是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微笑着点头,「是的。」
是的,我会爱你,窈我这一生,为你流眼泪。
她了解,她救不了韩斐,还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
「天快亮了,你自己回房吧,我还要再待一会。」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韩斐把自己的妻子远远推开,单独留在爱月小筑里。
袁长生知道他不愿在回忆过去时,有她在旁边看着。
那些回忆只属于他和江涵月。
她理解的,真的。
只是心酸的难过,自己的丈夫并不是个无情人,只是为了别人埋葬了他所有的感情。
他的心破了一个大洞,而她却无力修补。
忍不住,她嘲笑起自己的愚蠹,「你这个大傻瓜,你又做得了什么呢?」
她怎么能忘了她是个没有时间的人?
带着些微的酸痛,她缓缓走回自己居住的院落。
才推开月洞门,焦急在屋前张望的多寿就冲了上来,一把抱住她。
「小姐、小姐!吓死我了,你把我给吓死急死慌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担心得都要疯了,呜呜!」
袁长生愧疚的拍着她的肩,「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只是去走走而己。」
「走走?走了大半夜的,都快把我给急疯了!小姐,求你行行好,到哪都带着我行吗?你到底走哪去了嘛!」
「也没去哪,就四处走走,看见了一座别致的小屋,在里面坐了一会,不小心睡着了。」她说了谎,因为她不愿意多寿心烦。
「呼,还好。」多寿拍拍胸口,露出放心的笑容,「我好担心是那个女人不甘心,把你押去为难呢。」
「不会的,我是王妃,她怎么说都只是个侍妾,怎么敢对我动私刑?」
多寿不以为然的猛摇头,「这可难说!就怕她仗着王爷宠爱,无法无天的倒行逆施。」
袁长生心中一酸,忍不住想哭,连忙背过身子。
多寿吓了一跳,「小姐?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不是啦,我是累了,好想睡觉喔。」 」
她只是突然想到,韩斐对月名雪的好是真的,因为他不会透过她看见江涵月。
长得像她的自己,就只能承受他的恨意。
她握住多寿的手,疲惫的说:「我们一起睡吧。」
「那怎么行呀小姐,要是被人知道了,会说你没规矩,我们已经不在家里了,不是要怎样就能怎样,这还是你劝我的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通通都知道。」她恳求,「就这么一次,你陪陪我好不好?」
多寿点点头,不禁难过了起来,「好。」
她敏感的察觉到昨天晚上一定不是像小姐说的那样简单。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
袁长生睡得很不安稳。
她一直梦到韩斐,一下子梦见他温柔的吻着她,一下子却又变成一只凶猛的大老虎,紧咬着她的脖子不放。
她感到窒息的痛苦,忍不住叫了出来。
「不!不要!不!」
「小姐?你醒醒呀!」
她猛然睁开眼睛,看见多寿抓着她的手腕,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作了恶梦是吗?不要紧,已经没事了。」
袁长生微喘着,还有些心有余悸,「还好是个梦。」
亲密的爱人突然变身为噬人的猛虎,实在太可怕了。
「是呀,只是个梦而已,不要害怕。」
她点点头,听见滴滴答答的雨声,「外面下雨啦?我们睡了多久?」
「不晓得耶,我去关窗。」
多寿小心的掀开棉被,仔细将主子盖妥、塞好,不让她吹到一丝风。
她走到窗边,刚好看见一群人冒着雨,跑进院子里。
「咦?怎么这么多人?」
「是什么人呀?」
袁长生抓着棉被坐起来,自己都没发现这句话充满着极大的期待。
会是韩斐来了吗?
会是吗?
她的心跳因为期待而急促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