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凝蹑手蹑脚地走进谷澧錾的书房。
谷老太爷已经让谷澧錾参与公司的营运,增加他的实务经验,并让他出席重要会议,有时还会让他发表自己的见解,培养临场反应。他这会儿正坐在书桌前埋头苦干,处理谷老太爷故意考验他能力的难题。
“出去!”谷澧錾大声斥喝。他虽然没有抬头,却可藉由空气的流动,知道有人入侵他的私人领域,但他仅有斥喝而没采取攻击,是因为他认为来人是谷家总管——冷霜凝之母,才客气三分。
冷霜凝第一次被谷澧錾斥喝,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仍然朝他前进。
“出去!”谷澧錾头也没治地伸手,此举挥掉了冷霜凝手中的托盘,托盘中的一杯咖啡向外飞出,另一杯却垂直下降,泼洒在他努力许久的企画案上。
他怒不可遏地抬起头,一巴掌挥了出去,却僵在离冷霜凝面颊一公分的地方,呆了一秒钟,才硬生生地收回。
倔强的冷霜凝知道闯祸了,可是她不认为是自己的错,所以冷着一张脸,站在原地,瞪着谷澧錾。
“你进来做什么?”谷澧錾因企画案被毁,心情颇为恶劣,口气自然也好不起来。
“我听妈妈说你已经关在书房一整个上午了,才好心端咖啡来和你一起分享,谁知道好心没好报!”被吓到的冷霜凝口气也很不好。
“我怎么知道会是你!”他知道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好强的她几乎不踏进谷家大宅一步。
“你这是怪我罗!”冷霜凝被谷澧錾宠得脾气比他还大,只是她还懂得讲理,而他完全不讲理。
有气无处发的谷澧錾瞄她一眼,懒得开口,开始想补救企划案的方法。
“你搞清楚,我不是你家的佣人,你少摆脸色给我看。”冷霜凝第一次受道到谷澧錾如此对待,自尊心大受打击,心情恶劣到极点。她一直很介意自己的身分地位和他相差悬殊,所以姿态就摆得比他还高,不愿被他压下去。
“我知道。”谷澧錾的心思完全放在如何捕救企划案上,所以是要理不理的!
“哼!”自尊心大受打击的冷霜凝咬着唇,愤然甩门离去。
“砰!”这怦然一声惊醒陷入沉思的谷澧錾,望着被毁的企划案和紧闭的房门,他真是左右为难。
唉!企画案他可以熬夜完成,气坏的佳人若不及时安抚,恐怕以后日子就难过了!如此想的谷澧錾忍命的走出书房,唤来佣人先去书房收拾残局,他则无奈的哄他的洋娃娃去了。
☆ ☆ ☆
讨厌!讨厌的谷澧錾!他若再不追来,她就真的不理他了!冷霜凝坐在花园的池塘边,低头看着池水。
自尊心奇强的她一冲出书房,就稍微冷静下来了。她可以体会他一整个早上的心血被毁的心情。可是,如果他不追出来哄她,她就真的生气了。在她心里,他一直是个体贴的情人,不许他害她美梦幻灭。
“凝儿……”谷澧錾无奈的由冷霜凝后方搂住她。“别生我的气。”全天下也只有她敢给他气受了。
“哼!”冷霜凝别开脸。
“还生气呀!”谷澧錾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耐心。“我努力许久的心血全毁,难免口气冲了一点,你就原谅我吧!”
“我不是你家的佣人!”冷霜凝望进他的眼说道。她自知理亏,但仍强调自己所在意的重点。
“当然。”他的颊贴上她的。她水嫩嫩的粉颊总吸引他靠近。“瞧你两颊鼓得像只吹了气的青蛙。”
“还不是被你气的。”冷霜凝微侧过身,双手环上他的颈。“我警告你唷,不许再把我当成佣人看,否则我这辈子都不再理你了。”她坚决的眼神透露出认真。
“我从没把你当成佣人看待,反而还把你当宝贝一样,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谷澧錾好笑的望着她。
“你一整个早上的心血全被我毁了,怎么办呀?”定下心的冷霜凝开始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愧疚。
“算了,只要你不生气就好了。”谷澧錾一脸无奈。
“对不起。”她撒娇的在他的颊上蜻蜓点水似地印上一吻。“走,回书房去,我陪你一起工作。”她眼珠子一转,拉着他的手,助他起身。
谷澧錾摇摇头,任她拉起他。她简直比他还像个主子,谁敢将她当佣人看待呀!
这年,谷澧錾十八岁,跳级成为T大的新鲜人,而冷霜凝十三岁,刚迈入国中一年级。
☆ ☆ ☆
“他是谁?”谷澧錾满身醋味的质问。
今天学校没课,谷澧錾特地来接冷霜凝放学,居然远远地就看见她和一个男孩子有说有笑地走在一块儿,所以让跟在他身边的虞肃去请冷霜凝上车。
“你自己看。”冷霜凝顺手将刚刚大家塞给她的情书丢给谷澧錾。基本上她也不认识对方,只知道他应该是隔壁班的同学。
谷澧錾拢起眉,看也不着便把手中的信撕毁。“你常收到这种垃圾吗?”
“没比你多。”居然还有女同学追到家里来的。
“你别冤枉我,我可是一封都没收唷!”他搂着她的腰,贴着她的粉颊,露出宠溺的微笑。
每当有人要拿那些垃圾给他的时候,他总会先一步让欧阳誓、项矢、虞炼、上官舯任何一人拦下,从不会玷污他的手。
“是啊,都是别人帮你收的。”冷霜凝不屑地翻翻白眼,然后大眼不赞同的睇他,“你又跷课了?”
“为你,值得。”她比学校那个令人打磕睡的老教授赏心悦目多了。
“坏榜样!”冷霜凝不领情的轻哼一声。
“都有你说的。不回来,你说我不关心你;一回来又被你责难,你到底要我怎样做?”为了提早拿到大学文凭,谷澧錾超修许多学分,所以一星期总会有一、两天为了方便而留宿在学校附近承租的公寓里。
“假日那么多,你不会利用假日回来吗?”
“你说我有假日可言吗?”身为谷氏继承人,别人的假日就是他接受密集特圳的重要时刻。
“可是跷课总是不好的。”她的心甜孜孜的,嘴巴却仍言不由衷的动着。
“要不是我跷课,哪会知道你如此‘受欢迎’呢?”谷澧錾的心仍泛着酸。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对她的宠溺变质了,不再只是对宠物的偏爱,而是针对情人的骄宠。
“别拿我当成你不守规矩的藉口。”她不认同的瞄他一眼。
“可偏偏就真的只有你才能让我如此丧失理智呀。”他迎着她莹莹美眸说道。自小接受的严苛训练早让他脱离感情用事的不成熟阶段,但一遇上她的事,他就是克制不了体内的冲动因子。
“说得可真好听。”冷霜凝冷哼道。
“你不信我?”谷澧錾不悦的拢紧了眉,瞪视怀中的可人儿。“你居然敢不信我!”
“我跟你的家族比较起来,哪一个重要?”冷霜凝望进他的眼。她比谁都清楚谷氏家族对他有多重要。因为谷氏家族,他才能享有他人所不能享有的尊荣,也因为谷氏家族,他没有童年,没有属于自己的欢乐时光,有的只是对谷氏家族的责任感。
谷澧錾当下被问傻了。如果硬要他做抉择,他绝对不会舍弃谷氏家族,因为这是他自小被赋予的责任。可他这会儿却暂时抛下家族的重责,就为了来看她一眼。
“说不出来了吧!我不怪你把自己看得比我重要,可是从今以后,请你别再拿我当成你偷懒的藉口。我可承担不起。”冷霜凝嘴里说不在意,可是心里却因此更介意自己在谷家的身分。她虽然常嚷着自己不是谷家的佣人,可是母亲经常的耳提面命,也让她自知谷澧錾和她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谷澧錾两次被冷霜凝似是而非的话语震住了。他真把自己看得比她还重要吗?
一路上,两人都不再言语,迳自陷入思绪中,探索那无懈的答案。
这年,谷澧錾十九岁,冷霜凝十四岁。
☆ ☆ ☆
冷霜凝鼓着腮帮子,恨恨地踢了谷家花园凉亭里的石椅一脚。
“冷小姐,请留步。”一板一眼的欧阳誓立在凉亭外。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蹙眉、冷冷道:“走开,别烦我。”
“少爷不是不理你,只是老太爷在屋子里,少爷不方便出来。”所以主子才会示意他追上来,先行安抚她。
“我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吗?他不方便,好歹出来跟我说一声呀!”他昨天自己说要带她去看电影,结果她今天准时出现在主屋外,透过透明落地窗,他明明就看见她站在屋外等他,他居然还悠哉的喝着茶,宛如没见到她。
“少爷有顾忌。”
“顾忌?什么顾忌?”冷霜凝冷眸一睨,声音不自觉尖锐了起来,“我见不得人吗?”
“当然不是,只是老太爷正在客厅和少爷品茗,少爷实在不方便出来。”一向人前高高在上的主子若出来安抚一个女孩,在谷老太爷面前岂不面子尽失。
“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冷霜凝的语气仍冲,但心中的怒气缓了不少,因为她的确也不愿和谷老太爷照上面。“算了,不理他,可是票都买好了,不去看也可惜,就你陪我去好了。”
“我必须二十四小时跟着少爷。”欧阳誓婉转的拒绝。主子对她的超强占有欲,他们四个贴身死士比谁都清楚,他可不想自讨没趣。
“那你还不滚,站在这里做什么?”觉得事事不顺的冷霜凝发疯的喊着。
“站在这里等我来找你呀!”谷澧錾由冷霜凝后方环住她的腰,安抚的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刚刚见她气跑时,他表面上仍优雅的品茗,内心却恨不得立刻追出来,无奈爷爷无意放人,他只好心不在焉地配合着,幸而父亲适时出现,他才得以藉尿遁赶来。
一见主子到来,不待地进一步暗示,欧阳誓就识相的退下了。
“离我远一点!”冷霜凝弯起手肘向后一顶,顶痛了谷澧錾的腹部,脚儿往后用力一踩,踩疼了他的脚,然后再将两张电影票丢向他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嘛!我也不知道爷爷会临时出现呀!”谷澧錾再次抱上她,将她抱坐在他的腿上,轻轻安抚着。“我们看下一场不就好了,我让项矢先去买票。”
“不!我要你亲自去买,就当向我赔罪。”她讨厌他高高在上的模样,所以故意刁难他,而他一向讨厌等候,更厌恶拥挤的人潮。
“好。”谷澧錾自知理亏,所以即使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冷霜凝望着谷澧錾无奈的表情,纵有再多的怨气也都消了,因为她感受到他对她的重视,可她又不愿轻易饶他,遂道:“离下一场的时间还早,你先帮我绑头发。”冷霜凝一向习惯披散着一头微卷的黑发,可为了刁难谷澧錾,她不惜改变习惯。
“绑头发?”谷澧錾双眼登时瞪得如铜铃般大。他是喜欢抚摸她那头柔亮的黑竭色长发没错,可要他一个凡事有人伺候的大男人帮她绑头发,那简直是强人所难嘛!
“对。”冷霜凝笑靥如花的点了点头。“怎么?你不愿意?”她一张脸立刻冷了下来。
“不是,而是……”谷澧錾面有难色的迟疑着。
“不愿意就直说无妨。”她睨他一眼,猛地址回自已被他放在掌心上的头发。“明天我就去把它剪了,省得碍你的眼,玷污了你的手。”
“不!我绑、我绑,我立刻帮你绑,你千万别剪了它。”她全身上下,他最爱的就是她宛如洋娃娃的卷发,和那对慑人魂魄的晶亮眼阵,所以即使再不愿,他都只能硬着头皮应允,但求保住她的长发。
“别勉强。”她仍噘着嘴,不想轻饶他。其实她也不是存心找他麻烦,只是她就是看不惯他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人少爷性子,那会让凡事得亲自动手的她觉得自己真像个佣人了。
“不勉强,一点也不勉强。”谷澧錾口里连声保证着,心里却苦不堪言,因为他根本不知该如何着手。
“你的手似乎不怎么认同你的话耶!”她冷哼一声。
“谁说的?我这不就动手了吗?”所谓英雄折腰大概就是这般情景吧!
唉……谷澧錾暗叹了一口气后,便撩起她的长发,开始梳了起来。他好生后悔自己为什么从不正眼多瞧他周围的女人几眼,否则也不至于完全想不起任何发型可供参考。谷澧錾笨拙的动作让冷霜凝心中不断涌现窝心的甜蜜,因为他的笨拙说明了他对她的骄宠,和只为她一人纡尊降贵的事实。
看着冷霜凝泛起甜甜的笑容,谷澧錾嘴角也扬了起来,撩起她一缕发丝凑近俊挺的鼻尖轻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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