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直叮嘱要留神吗,怎么这样鲁莽?”冯羿抓着她的手,望着上头的几条细痕轻声责备着。
幸好只是些微擦伤,但皓白手腕附近的几条红痕看来十分怵目惊心。
“唔……”谁要你多管闲事!哼!
“哎呀,怎么会这样。”跟着上前的丹茗轻呼了声。“先进来吧,我让宫女拿伤药来。”
“我要看戚二抓猫呀。”常妲转过头瞧戚承赋,轻嚷着。
“让她们把药拿出来。”冯羿依着常妲回道,没有抬头瞧丹茗,低着首专心地将伤口旁的一些碎层吹去。
“嗯。”丹茗又瞧了一眼整颗心都在常妲身上的冯羿,眼神微黯,碎步往里头去。
“疼吗?”冯羿轻声问道。
常妲收回看猫的眼神,转向冯羿,微嘟着嘴,有些不甘愿地摇摇头。
干啥用这种语调跟她说话啊?明明就不把她当一回事,却一副温柔关切、心疼不已的模样,莫名其妙的男人!
长得俊了不起吗?哼!
害她被震得心乱乱、脑麻麻、脸热热的!她也真没用。她一向以自己的豁达为傲,谁知道遇上这家伙以后什么都乱了,一心只想跟他过不去,没办法以平常心对待他。
“喵——”正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眼睛不知该往哪瞧去时,一个暖暖毛毛的东西被送进她怀里。
“呀——好可爱!”常妲笑弯了眼,因为手还被拉着,所以只能用手肘轻将小白猫固定在怀里。“好小只唷。”
“太子爷,药来了。”几个宫女跑出来,后头跟着丹茗公主,看到小白猫也跟着轻呼出声:“好可爱!它有主人吗?”冯羿接过药罐,旋开盖子,瞄了眼那只一身雪白的猫。“应该是母猫带着进来的吧,宫里没听说谁有养猫。”
“妲儿你得上药,猫我先抱着好吗?”丹茗公主伸手问着。
“嗯。”常妲大方地让丹茗公主将猫抱去,看着冯羿慢条斯理地将那绿得诡异的药膏薄薄地抹上她的手腕,还一边吹着气。
唉!快些行不行啊,她的手都要被他抓得冒汗了。
“这猫真的好可爱,是不是啊,太子爷?”丹茗用清脆的声音问着。
“嗯。”冯羿瞄了丹茗一眼,淡淡地笑了下。
好不容易冯羿擦完了药,常妲便快速地将手抽回,然后后仰着头问站在后头的戚承赋:“戚二,你手都没刮伤吗?”
“我没事。”
“真不公平,我的手比你细得多哪。”常妲拍了拍裙子站起身,碎念着,然后对冯羿有礼地道:“给王兄添麻烦了。”
“下次小心点。”冯羿给了她一个浅笑,也撑膝站了起来。
猫还在丹茗公主手上,她爱不释手的逗弄着,常妲没伸手要,毕竟这样的举止不合适,应该要等丹茗公主主动还她才是。
“好想养啊,可是母后一定不准。”丹茗公主有些难过地道,然后转向常妲。“妲儿,如果咱将它养在宫后的花园里,你瞧适当吗?”
谁跟你“咱”?常妲在心里淡哼了一声,总觉得这个公主常常在无意间做出许多让她生气的事,还是说她脾气变坏了呢?
“我瞧不妥。”常妲背着手,以防自己按耐不住,上前抢小猫。“王后娘娘若是不准,养在小花园里就变得偷偷摸摸了。”况且那花园可是她母后生前最爱的地方,若猫养在那,丹茗公主必定常往那儿跑,她才不愿意呢。
冯羿伸手将小猫抱了过来,瞧了会儿。“不如就养在这吧。”说着将始终叫个不停的小猫还给常妲。“妲儿你起个名吧。”
“真好,这样我跟妲儿就可以常常来看它了。”丹茗比常妲还要开心。
常妲瞄了眼乐不可抑的丹茗公主,脑筋一转:“叫小柚。”冯羿明显地一顿,审视的目光望向常妲,没说什么,只是平静地点头。
而什么都没有察觉的丹茗公主则是绕到常妲身旁,伸手搔弄着小猫的后颈,认为有猫共玩。她的生活少有惊喜,也不像常妲会自行找乐子,所以这只突然闯入的猫,对她来说是件十分新奇新鲜的事情。
事实上,她有时也觉得她的生活都绕着冯羿和母后打转,她得时时留神自己的一举一动,并想办法让自己的距离和冯羿再近一些、尽力地符合母后的期望。
但若说她羡慕常妲倒也不尽然,虽然像常妲一样随心所欲、好像挺快活的,但身为“真正的王族”就应该有所牺牲,以维持自身高贵的仪态,不是吗?
应该是这样吧?
*
直到晚上的家宴,冯羿的眼神依然不时地往常妲飘去,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因为移不开目光,还是厌恶她脸上始终维持像是不被任何事情困扰的悠然笑容。
多少人能够记得五岁之前的种种事情?
是他多虑了吗?他总觉得她很刻意地提起幼时的事情,提起那些他压根儿就不想记起的事情。这样硬是挖出陈年往事的目的是什么?引起他的注意?她根本不须如此,她的存在对他而言,就已经是个想要忽视也忽视不了的巨大事实。
常妲坐在他的左侧,离父王最近的位置。父王今儿个看来精神特别好,一面同王叔谈笑着,一面叮嘱常妲多吃些。
“妲儿,父王特别命膳房多做些你爱吃的,你得多吃一点……”连一旁的陈王后和嫔妃们都讨好地同她说话。
在早前稍感到不适、先行离席之后,大伙儿对她更是热络。
冯羿觉得有些烦躁,这些人……明明一丁点真心也没有,却一个个比他对她的态度还亲切得多。
看看那些笑容!他就是装不出这等灿烂和缓的笑容!
他能做的只有维持唇角微扬。他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他原本打定主意,以待宾客的态度有礼相对,但这丫头总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他知道她是怨他的,他甚至希望她将那些怨恨的情绪展露无遗,这样事情还好处理一些。
但她却把那些怨恨藏得不见一丝踪影,让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她能表现得这样什么都不在乎?
为什么她能在撩拨得他坐立难安、像个疯子般心神不宁后,还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太子,您吃得好少。”他右方的丹茗轻声间着。
“是吗?”他看向她,淡淡回应。
“妲姊姊,抱——”一个小娃儿东倒西歪地走向常妲,伸长了肥嫩的小手臂。
“阿笃,别乱跑。”小娃儿的母亲,前阵子十分得宠的邢夫人显得有些惊慌,赶忙离席碎步上前。
邢夫人本就胆小,加上阿笃头一次见到丹茗公主也嚷着讨抱,却遭到丹茗公主的冷眼,吓得她不敢再让阿笃接近那些娇贵、受宠的公主们。
“有什么关系?”常妲“咿咻”了声,将走到身边的阿笃抱起来。“噢,阿笃你好重。”接着抬头对一脸惶恐的邢夫人道:“邢娘娘,阿笃就由我先抱着吧,我爱同他玩。”
“他、他老流口水,弄脏您的衣裳就不好了。”邢夫人仍是担忧着。
“口水流出来咱就把它擦一擦,是吧,阿笃?”常妲一点也不介意地拿手绢抹着阿笃的嘴。
冯羿瞄了常妲一眼,知道这样的事情丹茗做不来,丹茗有些洁癖,对那些流着口水的娃儿们十分排斥。
这并不代表他对丹茗的表现有什么批评之意,毕竟他也不擅长逗弄奶娃儿,虽然曾经颇为擅长,但现在不了。
“妲儿喜欢小娃儿啊?”一旁的王弟,冯顺看到这幕,问道。
“是啊,王叔。”常妲乖巧地应着。
冯顺留着小胡子的脸此刻看起来有些狡诈。“不如就请王兄在这些强国里选个太子爷让你嫁过去,生个自己的娃儿……”
“王叔想要说什么呢?”常妲还没开口回应,身后就有个带着笑的声音打断了冯顺的话。她缓缓回头,望向冯羿唇边那个亲切得吓死人的弧度。
吓!这人又怎么了,又不是叫他娶邻国跛脚瞎眼的丑公主,干啥这样“笑脸凌人”呢?
“我同妲儿说笑呢。”冯顺被侄子瞧得背脊有些发凉,不知道这一向难以摸透的小子在发什么癫,突然与他杠上了。“谁不知道咱王可宠妲儿了,怎么舍得将她嫁出去?”
“父王之前是曾提及郁央国王太子,青年才俊,是个理想的对象,加上郁央是个大国。先撇开两国利益不谈,我认为他是挺好的人选。”常妲柔顺地回答,算是给王叔找个台阶下。
“这件事轮不到你做决定,少强出头!”冯羿腹中正烧着无名火,常妲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他马上不予情面地低声冷斥。
大伙儿没听清楚太子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因为他的脸色前所未有地瞬间一黯,全场也随之噤声。
“哎呀,这家宴是开开心心的,作啥提嫁公主这等伤心事,来,大家喝酒!”陈王后见气氛僵住,忙笑着打圆场,并给冯顺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