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羿踏进辰湘斋的时候,顿时感受到一股“惊愕”的气息向他扑来。想必是那天他发了火真的吓着许多人了吧。他抬手要他们别进里边通报,便走了进去。
“戚二,这糖怎么会是蓝色的?”小几上放满了一颗颗圆亮的糖,琳琅满目,各色都有。常妲拿起一颗端详,照样问了戚承赋一个连她自己也回答不出的问题。
“我不知道。”戚承赋淡应着,一面将企图爬上他腿膝的阿笃“拔”下来。
“常妲姊姊,糖糖,橘色的糖。”阿笃扶着小几,走到常妲身旁,像只小猫般地在她身边磨蹭,嫩着声道。
“你娘不准你吃糖,你就甭嘴甜了。”阿笃的小脸好哀伤。“没吃糖嘴也不会甜。”
“喝!你这小子还挺聪明的。”常妲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称赞着。“娘教得好……”阿笃正要回话,冷不防看见正踏进门的冯羿,吓得小脸都发白了。娘说过,见着太子爷,连大气都不能喘一声,要躲得远远的……其次发现的人是戚承赋,锐利地抬头,对上冯羿的眼以后,知分地站起身。
“怎么了,戚二?”常妲先看向戚二,这才朝他的视线望过去。瞄了他一眼后就低下头。而就在她也打算站起来表示“谦卑”的同时,他已走到她身边,轻拉着她的手坐下。她依然没看他,即使知道他的眼神固执地留在她脸上。想将手抽回,但知道他一定不肯放,避免他抓疼她,她于是难得乖顺地将手留在他手里,让那股难以言喻的温存包围着她。
戚承赋见状识相地离开,还顺道抱走吓傻了的阿笃,但随即被常妲叫住。“戚二,你上哪去?”
“走得远远的,免得碍眼。”戚承赋抱着阿笃往前走,头也不回地应道。
“谁敢嫌你碍眼?!”常妲嚷道。戚承赋只是笑,大步走出辰湘斋。常妲哼了声,拿后脑杓对着冯羿,单手将桌上那些像琉璃珠的糖果收进罐内,压根儿就不想理他。冯羿今儿心情像是不错,对她的冷淡没怎么在意,只是环盼了下四周。“猫呢?”
“不知道。”
“丹茗抱走了?”依然是一派清闲,完全没有被她的冷硬口气而影响,垂眼看着她白皙的手。不禁用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
“她不上我这儿!”她用指甲抓他掌心以示警告,一面回答着。
“为什么?”她眼神终于移向他,用瞪的。“因为一堆人把你的莫名其妙全往我身上怪!”他这个始作俑者微抬眼,皮皮地“哦?”了一声,往她挪近了些。
“你离我远一点!”她嚷着推开他,他一靠近她,她就脑筋打结,不禁苦苦哀求。“我倒霉死了我,拜托你行行好,娶丹茗吧,娶了她就天下太平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该娶她?”他没有觉得意外或是恼怒,只是凉凉地又问。
“你不要一直问我问题!”她抓狂,又推他又大嚷。
厚!今天怎么了!竟然轮到她发脾气。
“那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就好。”他拉开她袭击的双手,突地搂紧她,唇角勾得好惹人厌,大掌挑逗地抚上她的腰际,唇凑到她的耳边,低嗄着嗓音问着:“今儿穿的还是那件红色的兜儿吗?”轰!常妲涨红了脸,正想揍他个几拳泄愤,他却已放开她了,一脸轻松愉悦,露出英俊得要命的笑容。他今儿个真的有毛病!心情好得莫名其妙,他还是快点走吧,要不待会在她这儿大笑出声,大伙儿又要说“自呈玉公主进宫以后,太子就变了”之类的话。
“我今天要留在这用晚膳。”他大老爷笑够了,宣布道。她瞠大了眼睛瞪他,咬牙道:“我今晚不吃!要直接睡觉!”
“那我今晚也睡在这,你就多担待了。”他很是悠哉,她却吓着了,心跳瞬时飙起,无法不感到旁徨惊恐。“你胡说些什么?!”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他闲适地朝她微笑,眼睛锁住她的。“不愿意吗?”
“我……”什么愿不愿意,这压根儿不合规矩啊。
“不喜欢我待在这儿?嗯?”他的声音有蛊惑的力量,牵引起过她,脸贴着她的嫩颊,舒心地吁了口气,缓缓将她的脸蛋转向他,唇贴得很近。“上回我没说明白,今儿我再说一次。我不准你嫁人,除了我以外。”说着,无视于她的惊愕,唇勾出一抹笑,在她的唇上厮磨了阵,才贴上那微启的朱唇,浅浅牵引、深深诱惑,大掌压她的背让她贴近他的胸怀,让两颗剧烈跳动的心相触。他一定是疯了……常妲陷入了让她脑中一片混沌的吻中,只能这样想着。他一定是疯了……逼得她也跟着疯了。
不知是他在她腰间游走的手,还是那时浅时深的吻,她的脑中像充斥着什么,被满满地占据,本能地往他身上贴近。
“羿……”冯羿心头突地一紧,扣牢双臂,将怀里这个让他完完全全失去理智的人儿抱得更紧,气息不稳地低叹了声。
“我多久没听你这样叫我了……这么多年了,你想我吗?”常妲在他怀里点头,螓首抵着他的胸膛,一样微喘着,脸颊浮现淡淡的红,有些难为情。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的吻温柔地落在她的发间。
“相信我、相信你自己。其它的事情别操心,都交给我。知道吗?”她仰望着他,抬手轻轻抚触他的脸,即使心底还是有许多不明白和些微恐惧,但她还是浅笑着,点头。
看来。她是完完全全败在这人手里了。
*
今儿父王看着她的眼神满怀心事。
但她没有问。猜测是因为近来大伙儿谈论郁央与讼卿联姻的可能性谈得沸沸扬扬,父王想要问问她的想法吧。
要嫁郁央太子她是没啥问题呀,只是会先被冯羿宰了吧?
“妲儿。”王轻唤道。
“是,父王?”
“你喜欢羿儿吗?”
“啊?!”
“他昨日前来,要父王做主把你许配给他。父王当时吓了一跳,我确实不知道这孩子一直以来都有这样的心思,后来想想,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只是也觉得该问问你的意见。”
“我……”谁会料到冯羿的手脚这么快,“提亲”也提得太迅速了些。讼卿王见常妲一脸羞赧的模样,乐呵呵地笑了。“看来是两情相悦。”常妲抿了下唇,无奈地轻叹。
“只是……父王还得问你的是,你在乎太子妃的头衔吗?”常妲愣了下,不知道为何父王会这样问,正要开口问些什么,冯顺却在此时气急败坏地闯了进来。太子要娶郁央的十一公主?咦?
常妲依然处于脑袋一片空白的情况当中。
“老三,你怎么还是这么没规矩,到处乱闯。”讼卿王微微责备道。“王兄,您先回答我的问题。”
“是,羿儿要娶郁央的十一公主,曹薇,已经派人说亲去了。怎了?对于郁央与讼卿之间的联姻,你不是最热衷的吗,怎么一副不甘愿的模样?”
“这、这曹薇公主是侧室所生,也并非极为受宠,娶了她难道真的对两国之间有所帮助吗?”
“曹薇公主与王太子的关系良好,其亲兄长也是个骁勇善战的武将,这有什么好挑剔的呢?”冯顺匆促地望了常妲一眼,缓住了奔跳的情绪,缓缓地问:“究竟……是为了什么,让太子突然提起婚事?”
“想成家了吧。”讼卿王勾了下唇,有些明知故问地道:“冯顺,你若真觉得那曹薇公主不适合,那对你来说,谁才适合坐上这太子妃的位置呢?”
“臣弟先前同您提过……”冯顺吸了口气。“丹茗公主精通琴棋书画,温柔聪慧,与太子年龄相近,又自小朝夕相处,是个不错的人选。”讼卿王冷哼了下。“羿儿若喜欢丹茗,或觉得她真对这国家有所帮助,那么早就开口了。”
“太子再怎么能干,也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冯顺低着头,不甘心地道。
“但就我看来,他的脑袋比你清醒得多。”讼卿王的语气冰冷。“若单纯以个性适不适合来选择太子妃,你怎么不建议妲儿呢?”冯顺眼神又瞥向一脸平静的常妲。“臣弟、臣弟……”
“看来你对羿儿的喜好实在是不甚了解呀。”讼卿王笑了。“但这也无妨,我也是近日才了解。”
“了、了解什么?”“你多琢磨琢磨,就会明白若不是这阵子你殷切地想要将妲儿嫁去郁央,太子也不会这么早决定太子妃人选。”王说着,面露困意。
“我累了,你先下去吧。”冯顺那对挟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直往常妲望去,恐怕是太震惊或太愤怒了,没再说话,匆匆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