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告一段落,沈茉馨又拿起话筒打电话回家,今天她已经打了好几通。平常最多响个两三声,小齐就会接电话,但这会儿电话都响了十来声了,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小齐很乖巧,从不在外面逗留,说回家就一定会直接回家,可是今天早上说要回去后,不但没有打电话过来报平安,连她打电话也没有接,害她格外担心,偏偏中午时段客人多,她压根走不开。
“可能是在闹脾气吧?”阿桂兀自猜测着,外加补充,“小齐真的很讨厌许医生的样子,这样以后老板娘要是和许医生结婚会很麻烦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阿桂平常很勤快,就是讲话太不经大脑,让人哭笑不得。
沈茉馨白了她一眼,解下身上的围裙,交代着,“我先回去看看,你看着店,我晚点再过来。”
“去吧、去吧,安抚好他很重要,小孩子最敏感,不多重视他一点,会以为你有了新老公就不要他了。”
“阿桂,你能不能不要老说些不经大脑的话,谁说我要嫁给许医生了?别在那里乱嚼舌根,快去把那些咖啡冻拿去冷藏。”
“喔,知道了。”
看着阿桂像蜗牛一样慢慢移动脚步,沈茉馨无奈长叹一声。
因为阿桂说话太直,找工作一直踫壁,后来阿桂的妈妈跑来拜托她雇用阿桂,这两三年,她一直把阿桂当自己的妹妹对待,但有时候也会被她搞得哭笑不得。
走出咖啡馆后,她快步跳上自己的小March,一路朝家的方向直奔,在路上,她一次又一次打家里的电话。
“小齐,快点接电话!”次数越多,她就越焦急。
这情况从未发生,先前就算小齐生病了,都还会打电话跟她说他人不舒服,从不会做出让她担忧的跷家行为。
难道是出什么意外,还是……绑架!
这念头一跃入她的脑中,她更焦虑了,害怕得手指直打颤,差点就擦撞到一旁的安全岛。
“沈茉馨,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你们家又不是什么有钱人,人家绑架你儿子做什么……”她试图冷静,心中的不安却更加深沉。
但,太不正常了……她无法不担心。
即使进了家门,她的一颗心也还是悬着无法放下。
“沈嘉齐,你在哪里?快点出来!不然妈妈真的要生气了喔!”她宁愿相信小齐只是在闹脾气,怕小孩养成耍性子的坏习惯,她只能强自装出严厉的语气。
可回应她的,仍是一室的安静。
她打开小孩房的房门,没有踪影;打开主卧房门,也不见沈嘉齐。厨房、厕所也都找了,就是不见儿子的身影,怕有所遗漏,她连衣橱和可藏人的箱子都翻找过,但仍然没找到他。
“不要……小齐,拜托你不要吓妈妈……”她越来越害怕的低喊,却没得到半点响应。
她慌乱的思考每个可能性,不在家,那会去哪里?找同学,或者到附近的小公园玩?
她对后者寄予厚望,马上冲进电梯,出了公寓,像个疯子似的,一路朝附近的小公园狂奔。
因为太心慌了,看到和沈嘉齐差不多大的小孩,她就忍不住多看两眼,就怕漏掉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但,绕了公园两圈,还是没找到她的儿子。
“小齐,你到底在哪里?”她六神无主地往回走,握着手机的手已经开始在发抖,她完全不敢往下想。
就在她走到自家公寓楼下时,却意外的看到让她非常震惊的一幕--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互相对望着,她见到小齐仰着头,一脸崇拜地看着齐绍白,然后对他很有礼貌的一鞠躬。
沈茉馨以为自己会窒息,心脏彷佛停止了跳动,她的目光,完全无法从那一大一小的身影上移开。
这男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和他们的儿子在一起?
她的思绪在短暂的紊乱之后开始运转了。
原来,在她着急得半死的时候,是齐绍白把小孩带走了!
她快步上前,愤怒的、狠狠的甩了齐绍白一个耳光。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两人同时愣住。
齐绍白一时没理解过来自己为何会被打,沈嘉齐则是没看过自己母亲这么生气的样子,吓坏了,很自然地往齐绍白身后躲去。
“沈嘉齐,你给我过来!”
沈嘉齐年纪虽小,但也知道他要是过去,肯定少不了一顿打骂,身体又缩了缩。
“等等……你可不可以先冷静一下?”齐绍白终于回过神,他伸出手臂阻止沈茉馨靠近,“打小孩不能解决问题,有话好好说。”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小孩带走?是故意吓我吗?!”她听了怒火更炽,瞪着他质问。
“故意?不!当然不是故意的,我是在路上遇到小齐,看他好像有心事,本来想直接送他回家,可是他正好饿了,我就顺便带他去吃午餐,然后就送他回来了。
“没有联络你是我的疏忽,但我对他没有恶意,你看我的车比你的好,不可能企图绑架或勒索,你不要误会我要绑架你的小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让你担心着急真的很抱歉。”齐绍白太过急切的解释,而有些胡言乱语,就怕被当成了人口贩子,还刻意拍拍自己的车子,以兹证明。
但他的解释,却让沈茉馨听得一愣。
她实在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谁把他当绑架犯了,又关他的车什么事?她怕的是他会和小齐相认,把儿子带走……
但她很快甩开那些不解,又武装起自己。齐绍白的出现太不寻常,加上又故意接近小齐,她不得不防备。
“沈嘉齐,你过不过来?”
“妈妈,我知道我错了,没打电话给你,是我的错;没直接回家,是我的错……你不要打我好不好?”
“我不打你,快点过来!”
“真的?”沈嘉齐还是很害怕。
齐绍白不想枉做小人,弯下身安抚沈嘉齐,“我相信你妈妈说不打你就不会打你,你答应我要做乖小孩,对吧?要当乖小孩,你就要快点跟你妈妈回家,叔叔也要回公司处理事情了。”
“帅哥叔叔……”
帅哥叔叔?那他没告诉小齐他的身份喽?为什么不说?抢孩子难道不是他回来的目的?
她越来越搞不懂这男人的心思,更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但把小孩放在身边是最能安心的,沈嘉齐一朝她踏出步伐,她马上把他拉到自己羽翼下,并且出声警告齐绍白,“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也不要再试图接近小齐,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敌意真强啊!他在心中苦笑,为母则强,真的一点都不假呢。
“抱歉,是我不对,我不该私自把小孩带去吃饭而没有告知你,我在这里慎重向你道歉,不过我真的没有恶意。但如果你这么不喜欢我和小齐做朋友,我不会再来打扰。”
他就这样放弃了?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沈茉馨非常错愕,错愕到齐绍白都离开好久了,她还站在原地发呆。
忙碌一直是齐绍白的生活写照,一个意外导致他忘了过去,曾经做过什么事、认识哪些人?他统统不记得了。
他的父母告诉他,他高中以前在台湾求学,大学以后都在美国,失去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让他觉得恐慌,为了不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所以身体康复之后,他就积极投入工作,开始接手他父亲的事业,大约两年前,他主动要求负责台湾分公司的业务。
一开始,他的父母并不赞同他回到台湾,但是某一天突然就同意了,态度真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但他没多问是什么原因令他们改变心意,就整装踏上归途。
然而无论是台湾或是美国,都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国度,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那是事实,但是他却感受不到真实感,因为他对一切没有半点记忆。
只有脑海中那偶尔闪过的一些黑暗又模糊的影像,显示他确实在某处和某人生活过,那影像一直令他耿耿于怀。
尤其是当他有欣赏的对象,想和对方更进一步发展的时候,那个影像就会突然跳出脑际,让他对建立新的人际关系失去了兴趣。
影像里的人,看似是个女人,但他却不知道她是谁,他问过父母,他们却说不记得有这样的一个人,还强调他在美国没有女朋友。
那个模糊的记忆,是他积极想回台湾的主因。在美国,他找不到答案,因此想在这片土地上找寻看看。
但回来都快两年了,仍没有任何进展,而工作又忙碌得令他几乎分身乏术。
不过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陌生女人甩巴掌。
都还没喝到那听说一喝便难忘的咖啡,就老吃那个女人的排头,不给好脸色就算了,还打他?!他抚着自己的脸颊,总感觉那儿还隐隐作痛着。
其实她的力道虽大,但也不至于让他疼上一两个小时,他的疼是被人误解的疼。
“那女人防备心也太强了吧?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真怀疑她老公怎受得了她的脾气。”
不对,侯总经理提过,她好像是个单亲妈妈,一个人开店,一个人带小孩。
“所以才会对男人有敌意吗?因为曾吃过男人的亏?”他兀自猜想了起来。
手上的工作被回到办公室的齐绍白忽略了,而他坐在桌前发呆的样子,与偶尔的自言自语更让一旁的许助理看得一头雾水。
齐绍白桌上那些文件都是正等着他签名的急件。
然而看着总裁一脸苦恼的样子,许助理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扰,所以只能在一旁苦恼着。
齐绍白抬头时,恰巧看到许助理的眉头纠结在一起站在一旁,不禁纳闷地问:“你怎么还站在那儿?站很久了?”
许助理苦笑地指着他的桌面说:“报告总裁,我在等你桌上那些文件,企划部等着要。”周末加班,就是为了新Case赶工,结果上司却心不在焉,完全失去了加班的意义。
齐绍白怔愣一下,低头看到活页夹,顿时面红耳赤,真是丢脸丢大了。
见他埋首工作,又想起齐绍白烦恼的样子,许助理体恤上司,猜想他应该是有什么烦恼,忍不住想帮忙,“总裁,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吗?”
“帮什么忙?”
“因为总裁看起来好像压力挺大,但最近公司业务没有大问题,甚至可说是蒸蒸日上,应该不是为了公事伤神,但除了公事,我想不出来有什么大事能令您那么伤脑筋。”
关心上司、观察入微,有个得力的助手往往让人如虎添翼,他该庆幸自己找到个好帮手。
“既然那么想替我分忧解劳,就帮我买杯咖啡让我提提神吧。”
“咖啡?”许助理突然灵光一闪,约莫猜到是怎么回事。
喝不到的味道,总会让人特别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