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摔下去可不好玩。”他淡淡地提醒。
她一僵,停止了挣扎。
严寒轻松的扛着她走出了阴潮的地牢,旁人惊异的目光并未影响他的行动,倒是她心中有些忐忑。
他就这么直接把她带走,不怕野野宫鹰生气?
严寒带她进了电梯,并按下了某个楼层按键,她不晓得他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
背部的伤口因刚刚的挣扎,疼痛加剧,她疲倦的闭上了眼。
“你们都先出去吧。”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她一抬头,才发现他们原来到了医疗室。
听了严寒的吩咐,原来医疗室中几个还在叽叽喳喳的医疗人员立刻走了出去,不但不敢多看他们一眼,还顺道替他们关了门。
他还是一样令其他人害怕。
虽然眼前的处境好像不太适合,不过她还是有些想笑。
“你乖乖坐着。”他放下她,让她在病床床沿坐好后,便走至药柜前翻找。
他……他想做什么?是要拿药给她吗?月影未来一怔。
没多久,他拿了几个瓶瓶罐罐和纱布走了回来。
“可能会满痛的,你忍忍吧。”
他居然会说这种安慰的话?月影未来又是一呆。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帮她上药?
“等等。”眼看他竟然真的要替她上药,她急忙阻止。
“嗯?”他抬眼看她,深邃的眼眸里有些温柔。
“那个……”她本来想说她自己来就好,却在瞧见他的表情后改了口,“要先用生理食盐水清理伤口。”
“你等一下。”他竟也没说什么,转身便去找生理食盐水。
这是她所认识的严寒吗?眨眨眼,她有些意外。
不过生理食盐水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只见他找了一会儿都没找到。
她的目光也在医疗室中梭巡着,直到瞧见了不远处的桌上摆了瓶……乙醚?
居然有乙醚?她瞪大了眼,是上苍给她的机会吗?竟让她发现了逃生的希望。
这时严寒已经找到了生理食盐水朝她走来,他用生理食盐水沾湿了纱布,轻柔的替她擦试背上的伤口。
她没有反抗,温顺的让他为她清理那些她碰触不到的伤痕。她告诉自己她才不是原谅了他,她只是……只是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有人要替她上药,她何必拒绝?
此时的他站在她面前,双手从前方绕到后头为她清洗伤口,她的头埋在他胸前,熟悉的味道让她有种莫名的心安。
不敢乱动,生怕他瞧出她的依赖。怎么可以还受他的影响?明明该恨他的呀!他对她好了一点,她居然想原谅他了?她在心中暗骂没有的自己。
“行了。”他将染血的纱布弃置一旁,拿了另一块干净的。
“可不可以不要用碘酒?”她蹙眉瞪着他手上的褐色瓶子,她向来讨厌那个东西,严重怀疑是某个心怀不轨的人发明来造成患者二度疼痛的。
“不然呢?”他觉得有些好笑,瞧她的样子像是跟碘酒有仇似的。
“我要云南白药。”她就是偏好中药。
“这里有这种东西?”他怀疑。
“之前有叫他们买。”
“好吧,我看看。”他耸耸肩,继续回药柜前寻找。
趁着他在找药时,她悄悄拿过桌上的乙醚。
小心的旋开盖子,一股乙醚挥发专属的气味扑鼻而来,她连忙转开头,怕吸多了到时昏倒的人变成自己。
她观察着他的动作,悄悄拿过旁边的纱布,打算将乙醚倒在上面,只是一方面担心他会发现,一方面又过于紧张,结果一不小心倒了太多。
她小小的低咒了一声,慌忙将装着乙醚的瓶子摆回原位。
“这个吗?”他拿回了一罐上面写着中文的药粉。
“对。”她的心狂跳着,看着他一步步接近自己。
一步、两步、三步,然后……
一切都像是一瞬间的事而已。当他走到她身边,找开药罐子正准备替她上药时,她忽然拿起那沾满乙醚的纱布,捂住了他的口鼻。
起先他显然没有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待发现不对劲时,乙醚已迅速发挥了功效,让他提不起力气挥开她的手。
随着他惊讶的目光,高大的身躯缓缓的倒在她身上,失去了意识。
他还真重!
被压个正着的月影未来痛得龇牙咧嘴,用力的推开倒在自个儿身上的男人。
居然成功了?她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现在该怎么办?瞪着病床上的男人,一时没了主意。
这栋大楼里到处布满了监视器不说,就算没有监视器,她也不可能在满是鹰帮人的大楼中通行无阻。
虽然她是可以坐旁边的那个专用电梯到达各楼层而不被发现,但是……再来呢?
忽然,她灵机一动,弯腰在严寒身上搜寻着。
“找到了。”她从他口袋中找到了一串车钥匙。
虽然不曾开过车,此时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匆匆披上他的外套,再回头看了他一眼,毅然转身出门,她奔到电梯旁,输入密码后,焦急的等待电梯的到来。
“当!”电梯门终于开了,她钻了进去,按下停车场的楼层。
事情比想像中顺利许多,这部直达地下楼层的电梯很快就到了她想去的地方。
她一眼就认出了严寒的车子,坐上驾驶座,钥匙插上,车子也发动了,眼看就可以逃离这个鬼地方,她才发现看别人开车和自己开车是有差的。
明明他们开起车来都轻松自在,她却完全不知如何驾驶。
怎么办?乙醚的效果持续不了多久的,等严寒醒了,她就再也逃不掉了,要是在这时被逮回去,她可不敢想象他们会怎么对她……
月影未来越是心急,越是毫无头绪,就在她一阵焦急时,忽然间不小心踩到了油门,车子猛地向前冲了出去。
“啊!”只见一个人影险险的闪过,下一刻车已撞上前头的柱子。
她感到一阵昏眩,眼前净是白色的安全气囊将她包围,虽然车子才刚起步,但因她紧踩油门,冲撞的力道也够猛了。
不,不行,她不能昏倒。
“小姐,你还好吗?”意识模糊间,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么问着。
努力转过头,她看到一位从未见过的俊美男子。
他和严寒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像邻家大哥哥般温和可亲,不似严寒总是令人望而生畏。
“请问需要帮忙吗?”男人隔着车窗有礼的问道。
他是谁?鹰帮的人?
头越来越重,她想拨开那些阻碍视线的完全气囊,双手却颤抖的不听使唤。
男人似乎看出她的困境,开了车门打算替她解围,却在看清她的面貌时脸色一变。
“你是严夫人?”他不敢置信。
月影未来闻言一震。他知道她?
那念头让她惊慌,想挣扎,可随之而来的头疼却将她拖入黑暗……
不……她再也不想回到严寒身边了。
昏迷前,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
日本皇宫位于东京市中心,占地约十七公顷,由护城河环绕着。
这建于十五世纪的古城内,又分成大小宫殿七座,并有皇居、外苑、东苑以及北之丸公园几个部份。厚实的石墙、苍劲的古树及古色古香的传统建筑彼此相映,极富典雅之美。
而在距皇宫十数公里之处,也有座规模不亚于皇宫的日式传统建筑,属于某个古老而庞大的家族所有。
月影一族世代都是皇室的御医,在日本医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庞大的家族百年来曾培育出许多顶尖优秀的医生。
近两三代以来,一些月影家族的人开始从政,由于形象良好,如今在日本政坛上也占了一席之地。
月影家对外一向保持低调的态度,除了几位目前活跃于政坛及医界的人物外,大家对于这个家族能够实际掌握的资源及权力究竟有多少,了解其实十分有限,尽管他们家大业大,却总给外界一种神秘之感。
除了月影家族的人外,没人能确切的知道,这座媲美皇宫的豪宅中现在究竟住了谁,甚至多数的月影人也不见得知晓目前家族中的主事者是谁。唯有家族中极具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在族长的召见下,进出这属于月影家族长的宅第。
而今一早,月影家宅前出现了一辆陌生的奥迪车。
守卫在瞧见了开车的司机和后座的人后,随即恭谨的让两人进门。
车子转了个弯,在离门口不远处的空地停了下来。
身为司机的月影光夫回过头,朝着他的老板兼堂哥问道:“秀一,你觉得小表妹找你来是为了什么?”
他这堂哥可是目前月影家长老们最器重的人物,顶着月影家的光环及长春藤名校毕业的高学历,年纪轻轻二十六岁便踏入了国会殿堂,成为决定日本许多重要政策的众议员之一,为目前政坛的当红人物。
要说目前这代的月影家族人中最优秀的人,非他莫属。
前阵子,传说中消失多年的神秘族长终于再度现身,回来头一个要见的便是月影秀一,其目的自然引人好奇。
“只有两种可能,要嘛是要向我宣示她才是主事者,要嘛就是迫不及待想让位给我。”月影秀一要笑不笑的说。
“你比较希望哪一种?”
“我对当族长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我也不喜欢有人自认能够指使我。”不管今天这个失踪了四年又忽然冒出来的族长想做什么,他都无意奉陪。
他今天来,也不是因为族长的“召见”,纯粹是他想瞧瞧这个女族长究竟有多少斤两,是否能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家族里存活下去。
“秀一少爷,光夫少爷。”一名侍女恭谨的走过来,“族长请两位至兰之阁一聚。”
兰之阁是这座宅邸的正厅,是历代族长主要会客的地方。
“麻烦你带路了。”月影秀一朝她点了点头。
记忆中,他只在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那是上上一任族长去世时。
扣除掉英年早逝的前任族长,他是这代族人中最优秀的,不可讳言,长老们一直处心积虑地想除掉私生子身份的前任与现任族长,好使他们认可的他接下族长一职。
老实说他一点儿兴趣也没,月影家是好是坏,与他何干?这座宅院再美,也不过是个束缚自由的牢笼,他才不会傻得跳进去瞠浑水。
穿过团锦簇的庭院,侍女领着他们来到正厅门口。
“就是这儿,族长已经在里面等待两位了。”
“谢谢你。”月影秀一率先走了进去。
厅中,只有一个人。
呃……那是人,对吧?月影秀一有那么瞬间的恍了神。
浓密如扇的羽睫,黑墨般的长发,白皙透明的肌肤,衬着那身华美的和服,他有一度以为那是个同真人大小的瓷娃娃。若非那白嫩的小手上还拿着棋石盘摆放,也许他真的会认为眼前的女孩儿只是个逼真的娃娃而已。
“两位请坐。”女孩开了口,软软的嗓音如她本人一般,然而目光却停留在面前的棋盘上,没瞧他们一眼。
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儿是要给他下马威吗?月影秀一忽然觉得有趣。对于她的忽视他也不以为意,抬手制止了正想开口的堂弟,迳自走到她身前。
瞧了棋盘一眼,白子看来情势不妙,若不放弃右上角转而回守中间,很快就会被围死。反观黑子情况太好,他不懂为何手持黑棋的她仍迟疑不决。
虽说他从小受西方教育长大,对于围棋这种讲究天份的东西,曾学过数年的他可也有职业水准。
“一个人下棋不无聊吗?”伸手在棋盒中拈起一枚黑子,他精准的落在要点上。
从这里开始,可对中间的白子逐渐蚕食鲸吞。
“好棋。”月影未来终于抬头看向他,唇边还泛起笑意,“请坐呀,一个人下棋的确有些闷了。”她指着面前的位子,邀请他一起完成这盘棋。
他也不客气,便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