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当云珊毫无斩获地回到大厅,看到黑鹰正将一个身着灰衣,发须尽白、骨瘦如柴的老者放到屋角,便惊讶地问:“他是谁?”
“不知道。在厨灶间发现的,本想放过他,谁知他竟忽然出手,我只得给他一掌让他安静。”
“弄醒他吧,看他不似恶人,也许是这里的厨子下人,知道点什么。”
黑鹰摇头。“暂且不要。他武功不弱,虽然内力尽失,但招式磊落,此中必有蹊跷,等会儿我们带他离开此地再问,现在还是先找玉玺吧。”
然而接下来的搜索还是毫无进展,这里的房间虽然床幔被褥、家具装饰都很华丽,但却如同客栈房间般一目了然,可见这帮妖人终年奔波,没空享受。
“这里一定有密室,否则怎么可能找不到呢?”云珊揣测着。“可是墙壁和屋角我们都查过,并没有空心壁啊。”
“密室?空心壁?”黑鹰被她的话提醒,忽然拉起她往灶间跑。
云珊半信半疑地跟在他身后,可转眼之间,她难以置信地看到,他果真在碗柜后面找到了足有半间房屋大的密室,里面一排排的架子上放置着不少罕见的兵器和制作精致的匣子。
“看,那一定就是!”当看到一个镶金边的暗色匣子上阴刻着一个“天”字时,她惊喜地跃起,但还是慢了一步,匣子落在黑鹰手中。
这里光线太暗,两人离开密室走到厨房窗前。
黑鹰小心地将这个紫檀木制成的匣盖拉开,里面最先出现的是一块洁白的丝绸,其后是一块明黄色丝绸包裹着的小小的东西。
“天啊,它真美!”云珊惊叹,看着一块洁白的玉石出现在黄色丝绸上。
的确,这是一块用完整的和阗软玉精心切割镌刻而成的玉玺。和阗玉质地细腻,滑如凝脂,精光内蕴,脉理紧密,是难得的宝玉,因此常被人传为天神佩物。
黑鹰用手掌托起玉玺,它高、宽、厚约各五寸,印柄是两个颠倒反向的龙头,四只龙爪紧紧抓住玉玺。四面篆刻阳文“天授之保”四个大字。方形印座浮离二龙首尾相环,中间刻有“王者天下”字样。
“你用手指弹它试试。”黑鹰对云珊说。
她如一百轻轻一弹,玉玺立刻发出纯净怡人的清亮之声,并闪动着美妙的流光。
“啊,好美的声音,好特别的光泽,难怪老淫贼和回纥可汗都想要它。”云珊赞赏着这只精美无比的玉玺。
忽然,黑鹰将玉玺盖住,拉着云珊跃离窗边。
几乎同时,门前晃过两条身影,窗户仿佛被柔风吹开,一个女人伴着幽幽的声音破窗而入,站立在他们面前。“世人都想要它!”
定睛看时,他俩大吃一惊,眼前的女人竟是古台神庙内暗中见过一面的水煞!门口站立的则是曾败给黑鹰的云煞和雷煞。
“三日了吗?”看到他们,云珊一时恍惚,下意识地问。她的声音不大,但室内都是武功好手,自然能听得分明。
雷煞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心头发痒,大笑道:“白娇娃,咱们的三日即二日,二日即一日,一日即今日,知道吗?”
原来如此,狡猾的八煞!幸好他们来得早!云珊暗道。
水煞冷酷地说:“不管你们从何而知我等的三日之约,速将玉玺归还!”
“窃贼也敢大言不惭!”黑鹰冷哼一声,并将玉玺收入匣中放进怀里。
见他如此,水煞脸色骤变,威胁道:“黑鹰,你道我的水仙洞是你要来则来,要去即去的吗?如今若不归还玉玺,就休想活着离开!”
见她声色俱厉,想起师傅的宝剑就在这妖女身上,云珊不由恨由心生,厉声喝道:“水煞,说到归还,你不觉得该先归还被你们窃去的赤霄宝剑吗?”
雷煞见她气怒之下红晕染面,愈发美丽动人,当即探手向她,嘴里还叫嚷着。“水姑说那么多废话干嘛?擒下!”
云珊怒发一剑,但黑鹰动作比她更快,雷煞的“擒下”二字才落音,他已经以迅捷无比的方式出手。过去他因念及玉玺尚未着落而只想抓活口,打斗中并未曾使出绝招,如今玉玺在手,又深知他与云珊今日深居虎穴,敌我悬殊,要想全身而退,必须速战速决,因此出手毫不留情,而云珊锋利的剑刀也紧随其刚猛的拳风刺入对方心脏。
色迷心窍的雷煞在他两人前后攻击下,甚至来不及反抗就翘了辫子。
水煞、云煞见黑鹰无情的拳风相随袭来,均仓惶地往屋外逃窜。
黑鹰与云珊追至大厅,见房门大开,外面的雨已停了,厚厚的云层里出现了淡淡的日影。而厅内不仅有水、云二煞,还多了气势汹汹的电煞和风煞。
“不怕死的东西,居然跑到咱们的地盘撒野来了?”风煞看到云珊,不由想起断袖伤腕之辱,复仇心起,平展双臂,顿时巨大的双袖如鼓动的风帆张开,向云珊罩来。
对她早有防范的黑鹰立刻跃起,双拳齐发,往她胸前击去。
那妖妇猝不及防,被含雷霆万钧之力的拳风打得往后翻滚而去,猛地撞在廊柱上,再跌落地面后便寂然不动了。
事情发生在眨眼之间,从未见过黑鹰真功夫的其他几煞均感大骇。
就在这时,几具尸体蓦地飞落厅内,五短身材的火煞手提染血的长刀站在门口。
黑鹰一看到那两人身上的静塞军制服,面色一变,立刻走过去翻看尸身。
见死者中没有郝干佑,他略感宽心。
云珊却在看到火煞手中的长刀时,忽然过来用手拨开死者的衣襟,露出了死者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那是个碗口大的血洞!
“是你!”她猛地起身,用剑指着火煞。“原来杀死我氓山叔叔的人是你!”
黑鹰的双眼依然盯着眼前令人惨不忍睹的伤口上,这瞬间,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同样的伤口,同样的情景,他眼前可怕的血洞幻化成十年来一直纠缠着他的梦魇。
“是你杀了他们?”他缓缓起身,目光由伤口转向火煞,面庞冷硬得犹如岩石一般。
他看似很平静,然而站在他身边的云珊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在冷静的表相下,火山般的怒气正在他的四肢百骸积聚,愤怒的岩浆正在压抑的山口奔涌狂啸,因为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灼热的狂焰。
“是我。”火煞随意地在门框上擦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
“还有人像你这样杀人的吗?无论老少,不留活命?!”他字字凌厉地问.
“天下唯我的剜心刀能一刀取命!”杀人狂魔得意地挥舞他手中的刀。
“‘剜心刀’!十年了!”黑鹰表情未变,但他的眼睛变得血红,握剑的指关节一片青白。
他瞬间爆发的力量和肃杀之气让云珊明白,火煞也正是他十年来餐风宿露、四处奔波苦苦追寻的杀父仇人,于是她暂时忘记了氓山叔叔的仇,转而注视着他。这是第一次,她看到了他可怕的一面。
他“唰”地一声抽出鹰头剑。“来吧,那就让我领教你的剜心刀!”
他低沉的声音和冷峻的表情让人喘不过气,要提醒他冷静是不可能的,云珊唯一能做的是紧握着剑,防备地守护在他身侧。
“来啊,早闻黑鹰大名,今天你不找我,剜心刀也会找上你!”嗜杀的火煞双手一张,招呼着其余几煞向黑鹰和云珊攻来。
黑鹰不说话,挥剑迎上,两人立即缠斗在一起。
云珊惊觉云煞正暗中扬掌想偷袭黑鹰,便一剑向她刺去,此时电煞也一抖催魂剑杀向云珊,水煞则扑向黑鹰。
当见电煞的软剑由正面攻来时,云珊腾空跃起反踢,令他前扑之势难收,手中利剑深深埋进了云珊身后的云煞胸口。
云煞瞪眼惨叫一声,在电煞的鬼哭狼嚎中断气而亡。
电煞疯了般号叫着向云珊扑来,云珊却对他虚晃一招便闪了开去。因为她看到火煞长长的剜心刀和水煞鬼魅般的双刀正危险地将黑鹰困住,她必须去帮助他!
跃入他们的战圈,她挥剑挑开火煞的剜心刀,立刻被其贯穿刀锋的内力震退数步,而黑鹰却利用她挑开剜心刀时一剑逼退水煞,迅即回剑火煞。
鹰头剑与剜心刀狭路相逢,直刺对方心窝,黑鹰的剑虽略短,但速度更快。
电光石火间,云珊已绕至火煞身后,一剑刺入他后心。
帛革撕裂声响起,云珊舆黑鹰的剑先后刺入火煞心脏,而火煞的剑尖只堪堪刺破黑鹰胸前衣襟。
“你——你们?!”火煞难以置信地鼓着充血的眼睛。
忽然,大厅的门窗无风而动,外面传来打斗声。黑鹰与云珊同时收剑,恶魔颓然倒地。
“二哥!”水煞、电煞闻声跃出了大厅。
黑鹰看向云珊,她也正望着他,但还来不及说话就感到一股冷冽的寒气逼身。
“双剑合璧,克制强敌。”就在他们举步出门时,屋角传来混浊的声音。
回头一看,竟见先前被黑鹰放在屋角的老者已经清醒,正倚着墙脚打坐。
“你说什么?”黑鹰问,惊讶他并非聋哑。
那老者不理他,只是看着云珊。“你可是天山老人的传人?”
云珊一愣,但仍礼貌地问:“老丈因何得知?”
“流云步。”外头传来叫骂打斗声,老者忙说:“我是祁山老翁。”
“医神!你就是医神?可你怎么会在这儿?”云珊惊讶地间。
“是的。”老者目光黯淡,愧疚地说:“我与天山老人是多年至交,多年前被八煞用计骗来,妖术之下失了心智,无意中被他们套得赤霄宝剑之事,后得知老友因此遇难,自愧罪孽深重……”
“坏我事者亡!”
门外传来月煞冷酷的声音,黑鹰立刻奔出门,云珊也紧跟在他身后。
骤雨初停,阳光照耀下的庭院却寒气逼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面色苍白、身躯僵硬的静塞军士兵,郝干佑也浑身带血地倒在走廊内。电煞正坐在一边调息,而那些龚易洲派来的捕快们正舆月煞和水煞恶斗。
“干佑!”他急忙过去扶起郝干佑。
“我没事……好厉害的武功!”他看了眼电煞,无力地说。
“住手!”看到又有两个捕快僵硬的死去,黑鹰发出怒吼,他怒视月煞。“坏你事的人在此,与他人无关!”
月煞瞪着黑鹰,似乎想衡量他的能力,随即毫无预警地朝他发出一掌。
早知道八煞个个阴险狡诈,黑鹰从未放松戒备,因此当那寒冷至极的掌风袭来时,他迅疾跃起避过这致命一击.
云珊跟来大声提醒他。“快,我俩双剑合璧!”
黑鹰立即会意这正是祁山老翁的意思,要他们合两人之力克制强手,于是他立刻呼应她.合他两人之功的剑气与月煞的掌力相击,一时之间竹摇水荡,泥石飞扬。月煞脚下不稳,后退了一大步。
黑鹰和云珊机敏过人,云珊更带着为师复仇的信念使出全力,于是抓住这间不容发的机会再发一剑。锐利的剑气不仅破了不可一世的冰魄寒掌,还让自负的老贼口溢鲜血,踉跄后退,抚胸急促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