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他怎么可能出这种乱子呢?
双手抱头,柯岱陵懊恼地爬了爬头发,手上的检验报告快被他揉烂了,还是改变不了铁一般的事实—这婴儿真的是他的小孩!
小宝宝还不习惯新买来的婴儿床,没多久又放声哇哇大哭,他不禁叹口气,认命的走到娃娃床旁边,伸手逗她。
报告上说宝宝是女生—原本他真的不知道,因为自从小婴儿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开始,她的吃喝拉撒都是隔壁大婶在照应,他一直在逃避身为人父的事实。
原先他打定主意,等检验报告出来后,他就可以大声宣布“爸爸不是我”,然后打电话给社工请他们把孩子带走,他又可以过快乐自由的单身生活。
可婴儿的爸爸真的是他!
唉!既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责无旁贷了。
奇怪,就连他这个才刚当上爸爸没几天的人都知道要照顾自己的小孩,小孩的妈怎么狠心把小孩丢给他照顾呢?他一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怎么照顾软绵绵的婴儿啊?搞不好哪天一个不注意,小孩被他照顾到提早上天堂……
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千万别发生这种天伦悲剧啊!
原本哭个不停的小女婴突然抓着他的手指,下意识塞到嘴巴里吸吮,便自动安静下来。
瞧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圆滚滚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小孩的妈怎么舍得抛弃这团可爱的小肉球呢?
当他试着从女婴口中抽回自己的手指,她蓦地扁起嘴,一双大眼又开始滴出水来。
“喔!不哭、不哭!”见状,柯岱陵马上又献出自己的手指,塞到女儿的嘴巴里当奶嘴。
等女儿满足地熟睡,他才小心翼翼地抽回手指。看着她熟睡的脸颊,试着从她的五官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女儿的天庭高而饱满,这个像他;虽然还小,但不难看出她的鼻梁高挺,这也呃,像他……那对水汪汪的眼睛跟粉嫩的菱形小唇就是像她妈妈喽?
想来她妈妈应该也是个美人胚子。奇怪,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自认为非常“洁身自爱”,虽然称不上处处留情的花花公子,可老实说,会主动倒贴他的女人不少,但他绝不碰不该碰的人,还会做好所有的预防措施。
大学毕业前,他便踏入了补教业这条不归路,从班导开始做起,在一个代课的机缘下,补习班发现他的口条与临场反应不输给正牌名师,于是他排课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研究所还没毕业,已经有补习班打着他的名号招揽学生。
这几年下来,他不敢说累积了巨额财富,倒真的不用为生活担忧,渐渐地,靠近他的女人越来越多。但他也知道接近他的女人大多居心叵测,所以他一直都很小心,也从来不跟学生多谈课堂以外的东西—
拜托!那些女高中生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未成年耶!为了贪图一时的享乐,有可能一失足成千古恨,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他没那么笨!
只是万万没想到,鸡蛋再怎么密还是有缝可钻,真给他“闹出人命”来了!
享受单身三十年,没想过会突然冒出一个和自己这么亲密的女孩—她有一半来自于他。秉持着做人的良心与道德感,他不能让小女孩流落街头,又不是养不起。也许,女婴的母亲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做出这个选择。
呃……难道女婴的母亲是哪个女学生?
不!绝对不可能,他从没对女学生出手。
还是之前离职结婚的鸳鸳?听说她要和男友结婚了,可在离职前,她明明主动开口跟他讨最后一个回忆的……
还是不可能!两、三个月前鸳鸳还曾回补习班一趟,那时她看起来还是跟从前一样苗条纤细,一点也不像怀孕准备生小孩的样子。
不是她,那到底是谁……
唉,小Baby很可爱,不是自己的更好……
再看一眼检验报告。上头明明白白写着他是小女孩的生父……好吧!他认了。
他不禁好奇,当初小孩的妈在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也像他一样五味杂陈吗?
深夜,原本安静的“鹳鸟聊天室”突然闪过一条、两条、三条讯息。
天蓝色的字体先朝大家丢了一个讯息,“大家安安。”
“晚安。”
“嗯。”
“报告一下近况吧!”
天蓝色的华康娃娃体先报上名来,“我……我做了。”
咖啡色新细明体简简单单地补上一句,“我也是。”
过一会儿,鲜红色字体打了一长串句子,“没错!就是要这样,姊妹们做得好!”
鲜红色字体比其它字体都大一些,她继续说:“发生这种事,不能老是只有我们女人着急,同样一夜风流,凭什么我们得劳心劳力,男人坐享其成就好?哼!想得美!”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天蓝色字体又问。
“有什么不好?”红色字体快速地回答。
“万一……万一他不打算负责,把他丢掉,那我……我一定会自责一辈子的!”
“他敢丢?”斗大的红色字体加粗、加框又加底线。“都已经说是他的了,他还敢那样做?告诉妳,只要他丢,妳就把小孩捡回他家,他再丢,妳再捡回他家……直到他答应养为止!”
“这样……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啊?”
“是强他所难还是强妳所难?妳还要还贷款耶!还有妳妈,妳不是说,要是让妳妈知道,肯定会打死妳吗?而男人—嗯哼,算便宜他,拎个娃娃回去向父母交差,就有个现成的孙子,没有老人家不要的……”
红色字体又开始噼里啪啦刷版面,屏幕上有一半都被她洗成鲜红色。
“妳想想,自古以来那些未婚妈妈,哪个不是忍辱负重把小孩养大,一边工作一边顾孩子,不但身材变形还会情绪不稳……哦喔,我还没讲到社会压力喔!妳看,要是妳的上司知道妳未婚怀孕,会不会怀疑妳有问题?如果妳的同事知道妳还没结婚就有小孩,会不会对妳另眼看待,把妳当成随便的女人?可男人呢?哼!一句‘我爱妳’就把女人耍得团团转。
“男人啊!妳免费送他一个儿子,他高兴都来不及,即使多个孩子,依然能继续左右逢源、继续找女人。女人就不一样啦!带个小拖油瓶,妳去加油站打工,还不见得养得起他。”
“可是……要是之后他结了婚,他妻子虐待小孩,那我……”
“妳是童话故事看太多是不是?”红色字体气得又加粗了。“那麻烦妳去翻翻报纸社会版,童话故事里虐待小孩的是继母,可现实中虐待小孩的都是继父啊!妳儿子长得机灵又可爱,一般女人下不了手的啦!”
“可是、可是……我没办法这么狠心啊……”
不让天蓝色字体继续杞人忧天下去,红色字体连忙打岔。
“奇怪,另一个人咧?跑哪去啦?”
半晌,才看见毫不起眼的咖啡色新细明体打了几个字,“上厕所。”
“……算了算了。那妳咧?有被发现吗?”
“没有。”
“会难过吗?”天蓝色字体急寻同好。
“还好。”
“会自责吗?”
“为什么要?”
“赞啦!”红色字体大方称赞。“这样就对啦!这年头,女人要大胆,男人要小心,不能老是由我们女人养孩子,妳说是吧!”
“我没那么想。”咖啡色字体回答。
“不然咧?好端端地妳干么把女儿送走?”
“因为照顾小孩太麻烦了。”坦白直言。
“……嫌麻烦妳干么生啊!”
“为了提高台湾生育率啊!”
其余两人在计算机前纷纷倒抽一口气。
“妳是最狠的!”红色字体甘拜下风。
“承让承让。”
原来一山还有一山高!红色字体以为自己已经很潇洒了,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无所谓。
柯岱陵的腿上一边摆了一大迭考卷,另一边则是两只软趴趴的兔子娃娃,左手正不熟练地晃着奶瓶,看着小女婴的嘴巴喝着ㄋㄟㄋㄟ,他才花点时间用右手拿起桌上的面包,咬一口后,在旁边的考卷上写了一个“28”。
“现在的学生是怎样?海龙公式都写在旁边了也不会用……明明一模一样的题目,只是数字换了,也不会写!老师在讲到底有没有在听啊……这是什么东西,证明题写成这样,真是狗屁不通……”
越骂越大声,手上的力道也忍不住加大,直到旁边的小婴儿开始挣扎,发出嘤嘤的哭泣声,他立刻出声安抚。
“嘘—对不起、对不起,把拔不是在骂妳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