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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总裁 第2章(1)
作者:陈毓华
  因为太过震撼,申卫然有那么一下无法反应。

  他重要的饭店模型——竟然、竟然这样毁了。

  姑且不论这模型花了他多少心血去取景、设计,然后费尽心思做出来,那个臭女人居然把它玩到坏掉,而且一句道歉也没有,社会风气会败坏,就是因为这种人太多了。

  “女人……”他青筋在太阳穴狂跳,难以置信的目光才从桌上扬起,却悲凉的发现露天座位区这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他怒不可遏,狂跳起来,以旋风般的速度席卷进咖啡瘾的玻璃门内。

  申卫然制造出来的气势太惊人,里头安静看杂志、用电脑的客人们,当然也包括在柜台上忙个不停的恬娃娃,全都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他阳刚不失斯文的五官扭曲着,撒开喉咙大吼,“臭女人,你给我滚出来!”

  恬娃娃皱着眉心,绕出了柜台来到他面前。

  “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虽然心生畏惧,但身为老板的人在悲歌四起的时候,还是得跳上火线。

  “你是老板娘?”他逼进一步,心里有一把火,不开口骂人,心情爽不起来。

  “对不起,我是。”

  “你干么跟我道歉去把你们店里面年纪最老的那个服务生给我叫出来!”他的大嗓门配合动力全开,所有客人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眼光改集中到恬娃娃身上。

  她很不喜欢被那么多目光包围,小不丁点的身子抖了抖。

  “我们这边的服务生平均年龄在十九岁上下,先生,你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十九岁骗肖欸,我看她起码超过二十四岁了,你不叫她出来认罪道歉,可以,我自己去搜!”他把双臂交叉在胸口,凶神恶煞一尊。

  “你找我?”

  布帘子一掀,躲进厨房却不代表什么都没听到的路猷雅出来了。

  不就要一个道歉,有必要这样追杀她吗?

  年龄是女人的大忌,他还恶毒的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挖苦她,这男人不只没风度又机车,还恶劣透顶。

  “就是你,不当缩头乌龟了?”

  “我这不就在你面前,不知道你对我这‘老女人’有什么要指教的?”她双手插在围裙的口袋中,小脸上是压抑的气愤。

  “你弄坏了我的模型,你欠我一个道歉!”夹着尾巴落跑算什么,他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如果我刚刚那个道歉还不够,那对不起,我再度向你致歉。”她抽出双手屈放在大腿上弯腰道歉。

  “要是你刚刚肯好好的道歉,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端了。”这么干脆?还以为她会用眼泪跟撒娇死不认错。

  “我刚才在外面就说了对不起,你年纪大了,耳屎太多,这是没办法的事。”她不轻不重的损了他一句。

  申卫然凶恶的脸上有些呆滞。

  真是好样的女人,才以为她是只小绵羊,马上就露出爪子抓他一耙。

  回想起来,她刚刚的确在匆忙间道了歉,是在盛怒中的他没把话听清楚。

  想起来错也不在她,说来说去是他发神经为了一杯珍珠奶茶把重要的作品交给外行人,弄坏也不全是她的责任。

  “算了,我自认倒楣。”

  他话才说完,站在一旁以为要爆发世界大战的恬娃娃立刻把路猷雅往旁边拉,笑脸迎人的充当公关发言人。

  “误会解释清楚最好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为了表示歉意,这位先生用的餐点今天小店全部请客。”

  “不必,一码归一码,我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还有,你这家店的餐难吃死了。”从皮夹拿出几张千元大钞来买单,不忘展示他的大方。“不用找了。”

  恬娃娃半天没反应,直到他人走了才跳起来抓狂。

  “小雅,那个机车男居然侮辱我的餐难吃,我要杀了他!”凄厉的叫声差点震破玻璃。

  “是是是,我替你磨菜刀去。”

  那个机车男能把娃娃气得跳脚兼甩抹布,开天辟地来第一人。

  ***

  下雨了吗?

  哗啦啦的水声近得就像在身边流动,夹杂着什么,飞湍撞击着,还越来越吵。

  二十几年的老房子了,随便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发情的猫拉直着嗓子叫春,凌晨三四点隔壁外省老伯起床的咳痰声,最扯的是隔壁又隔壁老对先生拔尖嗓子吼叫的年轻太太,每次骂完喝醉晚归的老公就开始洗衣服,老旧充满噪音的洗衣机嘎吱嘎吱的绞碎别人的脑神经。

  房子是爸妈的,别人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然而这些噪音是她每天生活不得不接受的一部份。

  记得没多久以前的她总有好多事情要忙,上班、打扮、谈恋爱,她的生命充满粉红跟亮丽,就算有些鸡毛蒜皮的不愉快也很容易过去,从来也不觉得这座老旧的社区这么令人难以忍受。

  直到五个月前,恋情结束的她为了逃避萧夏川,离职了。

  离开一段经营了好几年的感情,离开一份得心应手的工作,她突然被抽空了。

  在最彷徨的时候,爸妈经营的家庭蜡烛小工厂,也受到大环境不景气波及收了起来,资产被掏空的爸爸在适应不良的情况下,猝不及防的昏倒了,被老员工送进医院。

  那个平常老是咧着嘴笑嘻嘻的父亲被医生宣布中风,需要住院观察,看着妈妈忧伤憔悴的神情,路猷雅这才醒了过来。

  她曾几何时注意到父母的心情跟家里的状况?

  没有,她每天只会沉浸在情伤里自哀自怜。

  那天她去了很少踏足的仓库,打开老旧铁门,里面堆满一箱又一箱卖不出去的蜡烛。

  看着那些老旧安静的机械,她痛哭失声。

  哭完了,她整理情绪安抚母亲,两人商量的结果是妈妈在医院照顾父亲,她去找工作。

  找工作的难度很高,因为萧夏川的关系让她处处碰壁,要不就直接被封杀,几度思量,她只好放弃自己熟悉的工作领域去咖啡瘾找份工打。

  淙淙的水声不绝于耳,到底怎么了?她明明没有哭,床铺却湿得不像话。

  不行,她得开灯看看。

  枱灯不亮,路猷雅只能下床。

  然而,两脚才刚落地,骤然从脚趾直窜到小腿的冷意害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滑了一跤,半边身子泡进比冰块还要冷冽的水中。

  她呛了一大口水。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忘记关浴室的水龙头,还是厨房的?

  这根本是个小游泳池,不对,这明明是她家。她努力的涉水去找电源开关,想不到开关也失灵了。

  摸索着到厨房,跟着到浴室,确定家中的水龙头是拴紧的,那问题出在哪?

  涉着水走来走去,她冷得直发抖,感觉到水位似乎一直在爬升,然后她听见了房子外吵杂的人声,还有狗吠、车声。

  她把门打开,水趁势倾泄出去,可是屋里面的水也没减少多少。

  对街的屋檐下挤满人潮,也不知道谁报的警,救护车跟警车都来了。

  看见她出现,隔壁的一对老夫妻把她招呼到了人群中。

  “我跟老雷还在想你出来了没,幸好你没事。”欧巴桑很热心的把她拉到了身边,至于欧吉桑正忙着跟其他邻居交换消息,只回过头来敷衍的朝她点了点头当作招呼。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了外面的奇景,她开始犯傻。

  “夭寿喔,也不知道哪里的水管破了,那么大的水,我家也一塌糊涂啊。”欧巴桑看路猷雅对三姑六婆没兴趣,拉起她抱怨起来。

  “是不是挖路工程车把管线挖断了?”三不五时的挖挖补补,埋这填那的,现在的施工品质是比烂的。

  “地层下陷也有可能。”

  许多揣测的声音却没有人有把握。

  路猷雅抹掉脸上的水痕,看着水势几乎是整个往她屋子灌去的奇景,庞大的喷水柱不只三层楼高,狂奔肆流,整条马路也泛滥成灾。

  水势肆虐的情况比台风横扫过后家家户户淹水的情况还要糟糕。

  她看着那一股完全没有消止趋势的大水后知后觉的才想到,她什么都没有带出来,全身上下就一套保守还湿掉一大半的睡衣。不成,她有很多具有纪念性的重要东西在屋里,要是被水泡坏就报废了。

  举步要往房子去,蓦地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抓住了。

  “你想去哪?”申卫然没有跟女子搭讪的习惯,可是行动比理智还要快速认出她来,阻止她的莽撞。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在房子里面,我要去拿出来。”

  “太危险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看警察已经拉起封锁线,进不去了。”申卫然独特的嗓音坚持道。

  路猷雅茫然的抱着自己的双臂,发现阻止她的那只手并没有抽回去,于是瞥过去,看见了一张深邃的五官。这脸,有点熟,怎么好像在哪看过……

  是他那个机车男。

  “你怎么会在这里?”那眼,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钻,在这时候看见让人份外觉得温暖。

  他身上有白天她闻过的柑果、木香和香草刮胡水的味道。

  申卫然晃了晃另外一只手提着的便利商店塑胶袋,显然他是出来买宵夜路过这里。

  “没想到我们住的地方还很近。”不经意发现她,两人一天内见了两次面,还真是有缘。

  是这样的缘份化解了白天的不愉快,此刻的他看起来似乎不再那么讨厌,关心透过他的目光围绕着她,让她放软了态度,觉得自己欠他一个道歉,认真而真挚的道歉。

  “白天的事我很抱歉。”那么精密的模型被她这大外行弄坏,难怪他要生气。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倒是现在,你有地方可以去吗?”看她身子微微发抖,赤着双脚,粉色的唇已经冻到泛紫,氤氲的水眸像弃儿。

  这样的她让人没办法丢下。

  “如果只是一晚——要不要来我家?”

  路猷雅怔了怔。他不是没血没泪的乌贼,白天她真的是误会他了。“你有手机吗?如果可以,借我打个电话。”

  “有。”申卫然很大方的借出他的手机。

  她按了恬娃娃家的电话,电话好一会才接通,是个粗暴又不悦的男声,她连忙挂断。

  原来娃娃的阿娜答在家,这时候打扰人家,难怪要不爽了。

  “怎么,对方不在吗?”申卫然问。

  她摇头,把手机还给他。

  “那走吧!”看得出来她没有地方可以去,他收留她一个晚上就当做善事。

  路猷雅绝望的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家,带着不安举足跟在申卫然身后。

  泡了水的布料一直黏贴在肌肤上不只不舒服,冷意好像还钻进了毛细孔,加上柏油路上许多小石砾老往她细嫩的脚心戳,让她得小心翼翼的避开,简直是举步维艰。

  “喂,你是乌龟啊,这样要什么时候才会到家?”频频回头确定她有没有跟上的申卫然不耐烦的两脚一踢,脱下自己的夹脚拖鞋。“喏,你就给我将就着穿。”

  路猷雅反应有些慢的瞧着他干净的大脚再看看自己的。她的家教、她的洁癖实在都不允许她套上任何人的鞋,可是看看那危机四伏的路面实在很挣扎。

  “还迟疑,我的脚可干净得很,你要是敢怀疑我有香港脚就死定了!”他低吼的威胁。

  居然猜出了她的心思,知道她计较的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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