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唯讲完电话,愣在原地,鼻头又是一股酸酸的感觉。难怪之前就觉得这屋里的电器全新得像没人用过,原来都是他买的。
那个神经病,花那么多钱干嘛!她本来是理直气壮地搬出来,现在倒觉得自己好像亏欠了他,平白花了他不少钱,还要加上这阵子凶他、昨天骗他、刚刚误会他的良心不安……
她抱着他送来的大衣,看着他为她布置的屋子,想到他说让她搬出来的理由,心里就有股止不住的暖流,潺潺流动,说不感动真的是骗人的,说不想见他更是天大的谎言。
可是她可以再相信他吗?对于那个曾经把她戏弄得团团转的男人,梁若唯是即爱又怕受伤害,一想到当年的欺骗就觉得他好坏,好可恨。但若不是深爱着他,她又恨他什么……
假如他真如自己说的那么爱她,那她还要继续坚持这揪心的怨恨,执意与他分开吗?明明她也好痛苦……
哎呀,好烦呐!为什么爱上他那么简单,想不爱他却那么困难——
“梁若唯,你好没用!”她戳着自己的额头,责骂自己的软弱。
不过骂归骂,她的心却还是不太受教,只往它爱的方向走……
寒冬的夜,她抱着他送来的衣服,辗转难眠。
半个月后,梁父过生日,按照惯例每个家庭成员都要回家陪寿星吃饭,礼物方面则是根据俭朴守则,一概免送,只由三个子女轮流准备生日蛋糕。
由于梁二姐目前身怀六甲,所以今年梁若唯自愿负责买蛋糕,进门前还再三确认自己的妆容和表情,以为这半个多月来她的心情糟透了,一想到那个没再出现过的男人就心烦意乱,怎样也平静不下了。
“爸、妈,我回来了。”她进门就摆出在家里和公司都练习过的开朗笑容,拉高嗓子向父母问安,从回音得知他们一个在卧房,一个在厨房。
“时间刚刚好,我们正准备要开饭了。”梁二姐接过妹妹手中的蛋糕,先摆到旁边的茶几上。
“姐夫没跟你一起回来吗?”梁若唯放下外套和皮包,好像没看到姐夫。
“他出差。”
出差!梁若唯心想这也刚好是她要解释丈夫没来的原因,反正他前几年也常因为工作缺席家庭聚会,一年难得露上几次面,这次没来也不会找人怀疑。
她把握时机开口说:“曜邦他——你怎么在这里?!”
话才起头,她眼角居然瞄到卓曜邦正在餐桌边摆碗筷,真是吓死她乎!不过又有一点喜上心头的感觉。本来以为他真的都不会再来找她了呢……
“说这什么话,女婿当然是回来帮你爸过生日的。”梁母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道菜,觉得女儿这话说得莫名其妙。
“是啊,老婆,我说过我下班会先过来帮忙,你忘了吗?”卓曜邦笑容俊雅,目若朗星,连帮忙挪动桌上的盘子都显得举止优雅,文质彬彬,深得岳母欢心。
“呃,没……没忘。”她现在否认岂不露出马脚,哪有那么呆。
“妈,你看若唯自从出去工作后,变得比我还忙了。”他乘机跟岳母撒个娇,顺便抒发内心投诉无门的哀怨。
梁若唯瞪着眼,没想到他已经把她出去工作的事告诉她家人了。
“在家里当少奶奶还嫌无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梁母马上为女婿发声,开起女儿的玩笑,心里倒是清楚女儿在家也不是成天闲着没事做。
“我哪有当少奶奶!”她不服,也气他打小报告。母亲一离开,她马上挨到他身边责问:“干嘛告诉他们我出去工作的事?”
“这用不着保密吧?”
“那你来这干嘛?我不是说过一年四季都不想再看到你。”她口是心非地怪他不请自来,而且要来也不事先通知她一声,害她今天穿得有点随便——不是!是害她刚刚差点说错话才对。
“可是我想见你,这半个月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了。”他柔声解释自己太像念她的苦衷,并非不尊重她的意愿。要是事先告诉她,她不让他来怎么办?所以就先斩后奏喽!
“我们都分居了,你还来这里不觉得很多余吗?”她嘴硬地装作不稀罕,即使心里已经乐得飘飘然,但一点都不想泄漏自己其实也很想他的相思之情。
现在她可是越来越懂得矜持的重要性了,决不能轻易就表现出一幅超爱他的样子,不然又要被他吃得死死的。
不过,她倒也有点意外,他居然还会记得她爸的生日。往年要是没有她准备,他可是个连自己的生日都会忙到忘记过的人……
哎呀,这点小事有什么好感动的!她真是不中用,竟想因此记他一个优点。
“分居又不是离婚,今天岳父过生日,做女婿的人怎么可以不来祝寿。还有,听妈说爸最近的血压好像有点高,你最好别再提起‘分居’这两个字,万一让他们听到就不好了。”他斯文地微笑,语重心长地对着爱妻交代,手也很自然地搭上她的肩头,意思就是要她和他假装恩爱就对了。
梁若唯看着他的手,懂得他的意思,但心想这番话虽然言之有理,怎么听起来又好像带有一点在恐吓她的成分?他现在到底是真心在为岳父母着想,还是在为他自己着想啊……
罢了,反正她是一定会顾及父母的健康状况,而念在对他还有那么一点夫妻情分,也算是补偿之前误解他的理亏,这次她就暂时和他扮演一对恩爱夫妻好了。不然要是被爸和哥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原因分居,梁家父子绝不会轻饶他的。
一会儿后,全家人在餐桌边坐定,每人都轮流献上一句祝福,气氛跟吃团圆饭差不多。
“来,曜邦,你难得回来,多吃一点。”丈母娘疼女婿,难得见上一面,夹菜自然不会手酸。
“谢谢妈。”卓曜邦很捧场,岳母夹什么他都吃,而且吃得津津有味,偏过头还记得往妻子碗里送菜。
“你也多吃一点,最近好像瘦了。”他把碗里的鸡腿让给爱妻,还配上一句深情款款的关怀,这么感人的画面让梁家人看了很窝心,觉得宝贝真是嫁对了。
“看你们都结婚几年了还这么恩爱,真叫人羡慕。”梁二姐说出众人的心声。
“你跟姐夫也很恩爱呀,不然怎么会一结婚就怀孕。”梁若唯揶揄了姐姐一下,尽量不把视线转向另一边。
她虽然承认自己还很爱他,但却不打算那么简单地和他重修旧好,因为他之前的作为实在太让人生气了,所以两人的关系还要视他的表现而定。
“那你们俩也快点生个孩子啊,都结婚这么久了,非得要等到明年以后才要生吗?”梁大哥问。
妹夫笑而不答,妹妹则因为还在“考验”身旁的男人,顺口就回:“这很难说,也许会等上更久也不一定……”梁若唯故意看着丈夫说,暗指他们俩可能到此为止,永远都不会有孩子了。
卓曜邦当然党的妻子话中的涵义,但他不急不怒,只是口气有些怨叹——
“对啊,因为她现在都忙着工作,之前要找她一起吃顿饭,她都抽不出时间来陪我了,哪有空生孩子?老实说我最近一个人呆在家里,都忍不住要嫉妒起她的同事了呢!”他笑中有凄然,一副苦情模样,手里的筷子还适时顿了下了,充分诠释百般无奈却也不得不体谅的心情。
她鸡腿咬到一半,眼睛瞪得跟鱼丸一样大,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有够会装可怜,居然敢这样大言不惭地恶人先告状!她才刚觉得他要开始“改邪归正”而已,他就这样……
“小唯,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可以为了工作疏忽家庭,冷落女婿,别忘了你是结了婚的人。”梁母谆谆教诲,想自己可不是这么教女儿的。
“我……”好冤呐,这话应该对他说才对吧!
“是啊,不可以为了工作不生孩子,你看你妈还不是一边教书,一边把里面三个孩子拉拔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忽略过我们这个家,少尽过一天为人妻、做人母的责任。”梁父也循循善诱,希望女儿以母亲为榜样。
梁母望着梁父,眼中满是感动。
“小唯,你真应该跟妈看齐一下。”梁大哥很中肯地说道,不偏袒自己的妹妹。梁二姐也认同地点头。
梁若唯张着嘴,愣望着心手相连、口径一致的家人,突然有种被排挤的心酸。
二姐也就算了,但她的爸、妈、哥哥……想当年他们是怎么反对她结婚的,现在居然全站过去帮卓曜邦说话,此时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委屈地吞下去。除非她想看到老夫血压飙升,老公被人唾弃地踹出门去、永远难翻身。
她扒着饭,气恼地偷瞪身边那名面不改色的狡猾男人,觉得自己真是一时心软,纵“狐”归山呀!一起怎会把他看成一个知书达理的斯文人,真是大错特错。
这只披着牛皮的狐狸,根本就厚脸皮、虚伪、卑鄙、小人得不得了!怎么不去当演员算了……
“老婆,吃慢点,会噎着的。”他体贴地提醒,语气温柔又宠爱,方才说的那番话确实是他思念贤妻的肺腑之言呐!
她瞪他,但全家人瞪她一个……
呜呜……列祖列宗老天爷啊,她本人才是货真价实的梁家子孙,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下场……
吃晚饭,卓曜邦卷起袖子,自愿负责洗碗。
“这怎么好意思?”梁二姐觉得这个和蔼可亲的妹夫简直挑不出缺点耶!
“没关系,姐,就让他一个人慢慢洗,我们去准备水果。”梁若唯一点都不客气,还恨不得掇弄脏一些碗盘给他洗哩!
“可是……”
“别担心,他最会洗碗了。”睁眼说瞎话是吧?她也会!
梁若唯把姐姐拉出狭小的厨房,两人到客厅去切柳丁、削苹果,看电视兼开聊……
锵!
厨房传来清脆碰撞声。大家反应一致地停顿两秒,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聊天。
锵啷——
碰撞声不仅加倍还更响亮了。
大家沉默对着,多少有些尴尬。
“女婿还好吧?”梁母问,今天用的碗盘可是新买的……
“小唯说他没问题。”二姐答。一家人的目光全落到小妹身上……
她放下嘴边的苹果,硬着头皮道:“是啊,他很会——”
锵锵锵锵锵……梁若唯马上起立!
“我去看看,你们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