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又过了十分钟,左涟漪才端着一盘样子不怎么美观的菜出来。
“你——”他被她的模样吓到,活像历经世界大战似的,头发乱了、脸上沾了油渍,手指泛红,他赶紧接过她手上的盘子,拉起她的手审视,“烫着了?刚刚怎么不说。”
“只是一点小伤,没关系。”好丢脸!她想缩回手,“你快点尝尝看。”
“等会儿再尝。”他找来医药箱帮她手上的烫伤抹好药,收拾好才将目光调向那一盘颜色诡异的东西,“这是什么?”他怎么不记得他们刚刚在超市采买的食材里有这一道菜?
“黑胡椒猪柳啊。”左涟漪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知道它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很好看,不过味道应该不差,我是照着书上的指是做的。”
何只是不好看,根本就是很吓人好不好?但是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拿起筷子挑了一条往嘴里送——嗯!
“怎么样?”她等着他的评语。
他语意模糊地道:“还……不错。”这种半生不熟的口感很恐怖,味道也很奇怪,让他很难下咽。
“真的吗?”她兴高采烈地也尝了一口。
他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呃——”
“呸呸呸……”她立即吐了出来,倒了杯茶漱口,也倒了一杯给他。“那么难吃的东西你怎么还吞得下去?”
他喝了口茶,轻描淡写地道;“其实也没那么虽吃啦。
她知道他是不忍让她伤心,所以才硬吞下去。“你不用安慰我,难不难吃我心里有数,现在怎么办?”菜都买了。
唐绛色挽起袖子,“我来吧。”
“你?”她诧异地望着他。
“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人选?”他好笑地反问。
摇摇头,左涟漪不再有异议,跟在他身后走向厨房。
他先将一片混乱的厨房整理一下,然后才开始清理食材。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长手长脚的唐绛色在她的厨房里烹煮食物,心里有种异样的氛围在蔓延。
他的动作是那么地优雅、从容不迫,和她的手忙脚乱完全不同。很快地飘出了食物的香味,让人忍不住饥肠辘辘。
“你怎么会煮菜?”她忍不住偷尝了一口。嗯,好吃。
“看过厨师煮菜,偷学的。”
“嗄?”她傻眼。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他这么俊美出色、成绩优良,还是凡尔赛学院学生会会长,居然还会煮菜!上天会不会太厚待他了?
有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他啊?
“好了,我们吃饭吧。”他取下围裙。
左涟漪有些惭愧地去添饭。
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似笑非笑地打趣,“现在不会煮菜的女人满街都是,你不会是唯一的一个,放心好了。”
“啰唆。”她没好气地把碗递给他。
他握住她的手,“当我的老婆不需要会煮菜,我们可以找个厨师,再不然就我煮给你吃。”
他的意思是……她的脸瞬间涨红,“你、你在胡说些什么!谁说要嫁、嫁给你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她心里却是甜蜜蜜的。
他佯装不悦,板起脸,“不然你还想嫁给谁?”
“别忘了,你才二十二岁,还是个学生呢,谈什么结婚!”更何况他的父母亲会赞成吗?她惴惴不安了起来。
他提醒她,“二十岁就已经是个成年人,我当然可以结婚了。”要是妈知道他交了女朋友,肯定会马上飞过来押着他进礼堂……那倒也无妨,只是他该怎么跟她表明身分?
唐绛色轻蹙起眉,这个问题他得好好想一想,找个适当的时机跟她说明。
*
只是人算往往不如天算。
“绛色少爷,真的是你!”太幸运了!
光听到这个称呼他就有不祥的预感,他想装作没听见,然后走人。
偏偏左涟漪听见了,“有人在叫你。”绛色少爷?听起来似乎来头不小。
唐绛色只得认命地转过身,“郭董,好久不见。”
她认得眼前这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他是耀明企业的董事长郭耀明,他为什么认识绛色?而且还称呼他为绛色少爷?
“绛色少爷,你什么时候来台湾的?怎么没有通知我一声,我好尽尽地主之谊招待你。”
“郭董,您太客气了。我只是来台湾念书的,怎么好意思叨扰郭董。”不在其位,不谋其职。
他知道他正在争取一个和丹霞会馆合作的案子,费了很大的心力。
“董事长,会议快开始了。”跟在一旁的秘书出声提醒,不明白董事长为什么要纡尊降贵地和丹霞会馆的柜台小姐的男朋友寒暄问好。
左涟漪也很纳闷,心里有许多揣测迅速成形,扰乱她的心情。
郭耀明不悦地斥道:“不得失礼!他是丹霞会馆唐总裁的二公子。”只要能得到他的允诺,合作案就没问题了。
他是丹霞会馆唐总裁的二公子、他是丹霞会馆唐……左涟漪只觉得耳朵一直嗡嗡作响。
“绛色少爷,我能不能和你谈一谈?”
他……竟然是他们总裁的儿子!她的脸色一变,转身离去。
“我没空,失陪。”他迅速追过去。“涟漪,等等。
他几个大跨步就追上她,拉住她的手,“你听我说。”
她的脸色有点苍白,“我在听,请说,绛色少爷。”左涟漪你是猪脑袋吗?她早该想到的,第二次碰面的时候,他就是到会馆来和副总裁唐赫见面,而且他也姓唐。
“你一定要用这样的态度对我吗?”他无奈地望着着她,叹息。“是,我是丹霞会馆总裁的儿子,那又如何?我还是我。”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她受到很大的冲击,心里有被欺骗的难受,但更多的是对两人之间条件悬殊的不安定感。
他没有四处炫耀身分的习惯,“我不是要瞒着你,只是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机会跟你说。”
“我明白了。”她垂首应了声。
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他有些困惑,不知道这样的反应背后意味着什么。“涟漪……”
“我想回家。”她的脑子里还很混乱,什么也没法子想,她需要静一静。
“我送你回去。”
她没有异议。
他发动引擎,踩下油门,利落地将车子驶入车阵中,“你还在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隐瞒你,别生气了,好吗?”她的平静不太寻常。唐绛色一贯的沉稳里揉入一丝急切。
“嗯。”她点点头。
“真的不生气了?”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
“我没在生气。”她望着他优雅俊美的侧脸,心中的惶恐不安更甚。
他这么俊美优秀、这么出类拔萃、这么年轻,而且出身豪门世家:反观自己,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二十六岁女人,老家位子南部一个乡下小镇,父母经营一家小小的冰果室……她如何配得上家世显赫的他?
他的家世仿佛是一把大斧在两人之间凿出一道巨大的鸿沟,他虽然近在咫尺,感觉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就算他不在乎外在的一切条件,但是他的父母呢?他的大哥呢?想起唐赫那冷漠不易亲近的俊脸,一丝畏惧悄悄地在她的心底扎了根、萌芽。
他把车子停在左涟漪的公寓楼下。
她若无其事地问:“期末考不是明天开始?准备得如何?”
“嗯,差不多了。”课业上,他一向游刃有余。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她打开车门。
他倾过身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等放寒假,我们一起回去见我爸妈。”是错觉吗?她的态度似乎有些微不同,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你回去开车小心点。”她下了车,站在大厦门口目送他的车子离去之后才心不在焉地走上楼。
就连管理员先生跟她打招呼也毫无所觉。
这些天来,她一直沉浸在恋爱的甜蜜氛围里,鸵鸟心态地不去思考现实层面的问题,绛色显赫的家世像颗威力强大的炸弹毁灭了她表面的平静,逼她不得不去面对两人之间的巨大差异。
她知道自己的年纪比他大,两人站在一起并不登对、她知道他很优秀出色,值得更好的女孩、她知道两人的家境有天壤之别,麻雀变凤凰是电影情节……她都知道,但是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还落在他身上了……
左涟漪茫然地走进屋内,一眼就瞧见玄关摆着他的拖鞋、客厅有几本他正在阅读或看完的书、厨房里有他专用的马克杯、浴室里有他的盥洗用具、衣橱里有几套他的衣服、她的床上也有两人激情缠绵的记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慢慢地侵蚀了她的生活、她的心,而她居然完全没有抗拒的念头。
理智要她快刀斩乱麻,别让自己越陷越深,她的心却揪紧疼痛,她是这么的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