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左右包围,很快就把她逮住,趁她不能动弹时,一名婢女快手快脚地将绿色的药膏涂遍了她的脸,只剩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露在外边。
当她们终于把手放开之后,华清妍立刻抓狂地大吼:“这个药好恶心!我要洗掉,我受不了这个味道!”她伸手往脸上抹去,想弄掉这些玩意。
“不准把药弄掉!”一声沉喝传来,语气中含着怒意,“我警告过你了,如果不听本王的话,你应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华清妍听了心头一火,明知道反抗他没有好处,但这个药味实在有够恶的,让她怎能忍得住啊?虽然她答应要乖乖听话,但这件苦差事休想她会照办!
“你不要只会威胁我,这么恶心的药,你来擦擦看啊!”她瞪着大眼对萧磊恶吼着,两手将脸上的药膏统统抹下,“爱擦就送给你!这个药味像屎一样,我就不相信你受得了。”
她一股脑地冲到萧磊身边,毫不客气地把他的衣服当成擦手布,将药膏统统抹在他身上,浓重的气味在空气中散播开来。
没想到她还是这么倔,一点也不悔改,萧磊目中怒火暴射,像把恨不得刺穿华清妍的利刃。“臭丫头,本王花了这么多工夫,也是为了帮你医脸,得到好处的人是你,你竟然这么不知好歹!”他的口气冷酷如冰,高大的身影由椅上霍然弹起。
华清妍转身往内室逃去,“萧磊,不是我不想听话,难道你不能叫那些大夫把药做的好闻一点吗?那些药膏现在都在你身上,你应该知道有多臭了吧?”她不但拚命逃跑,还忍不住发出一串幸灾乐祸的笑声,身在萧磊的地盘上,她实在嚣张的太过头了。
萧磊果然脸色铁青,暴瞪的眼中杀气腾腾,“本王只知道你有多该死!只要能治好你的脸,再臭的药你都得擦,再敢跑一步,本王就打断你的腿!”
华清妍才不投降,她打算就这么跑给他追,但眼前一闪,一条黑影赫然切到她的身前。
她撞上了一副坚硬的胸膛,还来不及意会发生了什么事,一双铁臂就将她紧紧扣住,让她陷在那副雄伟的身躯上动弹不得。
“你当真不怕本王?”浑厚的声音令胸腔震动,让贴在上面的华清妍清楚地感受到一股强悍的男性迫力;她惊慌地抬起头,却被一双利眼攫住。“你一再违逆本王的话,难道不知本王说出口的每一句都是命令吗?违令者只有死路一条,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
浓眉紧绞,眸中散放着骇人的精光,萧磊从来没像此刻这么愤怒过,他的气不只是为了她不听话,他气的是自己不能杀她!
两个月后的胜负现在未知,但若杀了她他绝对有输无赢,所以他一再提醒自己饶她一命,免得让朱威称心如意,他一再告诉自己绝不能输……
而且他更发现在这个理由之外,他已经被她强烈的个性迷惑住了,当他发觉自己竟觉得她的倔强与反抗很有意思时,他更加不想杀她。但无论如何,她必须认清事情的好歹,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不会永远宽恕这一切,他不希望有一天在种种不愿之下他还是得和她算帐。
“我知道你是了不起的王爷,但我有我的意志,只有狗才会乖乖听主人的话,但我是个人!”华清妍愤怒地吼回去,整个人乱扭着,希望从他的怀中挣扎而出。
萧磊眼一凛,没想到华清妍会这么说,难道她认为听他的话,会让她觉得自己像只没个性的宠物吗?
“你!放。开。我。!”无法脱出他的钳制,她又急又怕,听着他胸中传来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让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越跳越快了。
“只要你肯擦药,本王就放开你。”他沉着脸和她谈条件。
他从来不跟人讨价还价,但不知为什么,感觉到这单薄的身子在怀中惊恐地颤抖着,他的心就是不由自主的软化了。
“不要!”华清妍怎样也不肯,明眸闪烁着尖锐的光芒,愤怒无比地瞪着他。
“好!”萧磊牙一咬,抽紧的下颚让他的脸孔更加冷酷,“本王对你已经够忍耐了,你是自找苦吃!”
话刚完,他就拽着华清妍小小的身子往床榻而去,接着不顾她的挣扎,迅雷般地将床上的锦被一撕,把她的双手紧紧捆住,而后她的脚踝也同样被绑上了,这样一来,等会儿再帮她涂药时看她还能怎么反抗。
“你这个混蛋!你绑住我又怎样?我就是不要擦那个鬼东西,我就不信有哪个正常人愿意把屎涂的满脸!”虽然手脚失去自由,但华清妍还是有本事像个活跳跳的蛋卷,怒气冲冲地在床榻上扭动不已。
“那是药,不是屎!”萧磊气的受不了了,左臂随着他的暴喝用力一挥,接着一串水珠很准确地落在华清妍的脸上。
“什么鬼东西?”华清妍把脸在床上磨蹭着,而后定睛一看,赫然见到床单上沾着片片血痕。
眼一瞪,她惊吓地望着萧磊,“哪来的血啊?”她大叫,接着注意到萧磊左肩一片濡湿,缎绿的料子融着诡异的颜色,正在不断扩大中。
她惊愕地怔住,意识到这一连串激烈的拉扯让他肩上的伤裂开了。
瞧她张着有碍观瞻的大嘴,萧磊厌烦地皱紧眉头,“把你的嘴闭上,不要像个白痴一样看着本王!你这副德行,到底要到哪一天才能变成一个美女?”
第一次,他很不确定这场赌局到底赢不赢得了!
脸上带着极度不甘的神情,萧磊朝床边用力一坐,“可恶!难道最后真得让本王去给朱威洗夜壶吗?不!本王绝不接受这种侮辱!”
“喂!”耳旁传来华清妍又轻又紧张的声音,“我不是要打扰你生气,但……但你的伤口正在流血欸!你知不知道啊?”
斜眼一瞟,萧磊的目光像一柄出鞘的冷剑,“本王当然知道!”他朝着她的脸怒喝;刺骨的痛楚弥漫在肩头,他怎么可能没感觉。
华清妍被他瞪的噤口两秒,然后还是忍不住了,“咳!”她清了清喉咙,“既然你在流血,那是不是该把伤口包扎紧一点、或是找人来上上药啊?”拜托,她可不想重见他昨晚那副鲜血淋漓的模样,那实在太吓人了。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冷冷瞪着她,他在想如果这冥顽不灵的丫头不能为他带来胜利,那他果真有继续对她仁慈下去的必要吗?
华清妍心一沉;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啊?自己有伤不管,还一直在生她的气。
深吸一口气,她干脆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萧磊的伤口又流血了,快来帮帮他啊!”她的吼叫声快可以掀屋顶了,但除了让萧磊惊诧地瞪大双眼之外,很明显地没唤来任何人。
“你干什么?”他气怒地喝道,但脸上却再也摆不出严厉的神情,有的只是不可置信。
“我在叫人来救你啊!难道你想像昨晚一样血流满身吗?拜托,你就别再吓我了好不好。”她理直气壮地说,而后像蚯蚓似的扭到了床边,探头等待着,“奇怪,我叫得不够大声吗?还是外厅那些女人们都耳聋了?”
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举动,萧磊的眸中霎时闪现了一丝前所未见的温和光芒,甚至连他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异样;刚才还为了擦药的事和他翻脸,现在却又为他的伤势担心,他真搞不懂这丫头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而且,为什么他觉得她好像很怕见到鲜血似的?
“你不必白费工夫,府里的人只听本王的命令,本王若没开口,任何人绝对不敢踏入内室一步。”他眉一敛,不动声色地低沉道。
按住肩膀,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沾染上他的手掌,萧磊眉头深锁;华清妍超乎他想像的言行举止就像这滴滴血珠一般,在不经意之间蔓延上他的心头,让他讶异于世间竟有这样对他不惧不畏的女子,让他的思绪纠缠紊乱。
萧磊沉默地整理着自己的情绪,但他知道有东西滚到他的身边,“你放开我好不好?”她轻声问着,在这种近似低语的情况下,她的声音总是像嬉闹的春风一样的甜美迷人。
萧磊冷淡地瞥着她,不说一句话。
“没人进来帮你,那……那让我来看看你的伤口好吗?”虽然她很怕血,但这里除了他,就只有她,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总不能让他失血而亡,那样她是要赔命的!
萧磊眸光一黯,深沉的像是黑幽幽的深潭,“老实告诉本王,你为什么这么怕血?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白的像鬼一样?”见她别开眼躲避他的视线,他伸掌将她的脸扳过来,逼迫她面对他。
被捕获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华清妍陷溺在他的深眸中,如同陷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里,不知出路究竟在何方。
压抑住惊慌的心情,她虽是一脸不情愿,但终究还是说了,“其实我怕血只是因为,我自己常被打的混身是血、遍体鳞伤,所以才会看到鲜血就不由自主的害怕。”面对这样精锐的目光,她知道他不可能允许她保持沉默。
萧磊耸起眉,整个人乍然掉入怔愕状态;遍体鳞伤、混身是血。她只是个女孩子,居然会被人打成这样?心一紧,他按捺住翻涌的心情,不想因她的话让自己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一丝近乎心疼的感觉仍是在他心头蔓延开来。
望着他脸上复杂费解的神情,华清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却被他深刻专注的眼神吓住了,他的眸光就像两道闪电,似乎能劈开她的灵魂,让人骇然、惊慌、却又深陷。
直到手上传来拉扯的感觉,她才发现他解开了她的束缚,接着他让她的双腿也重得自由。
揉揉有点发麻的手腕,华清妍跳下床站在他的面前,望着他肩上的血渍,不禁头皮一麻,“那……我去叫人请大夫,你的伤一定要再好好治过。”说完她就想溜。
她不是故意说谎骗他的,她原本真的想为他看看伤口,只是一见那片殷红,她又失去了勇气。
但她的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掌紧紧握住,哪里也去不了。“左边的柜子里,放着一只青色的瓷瓶,你去把它拿来。”他低沉地说,冷眸闪着深幽浓冽的光芒,“这个伤是你刺的,本王要你来上药。”
华清妍轻抽口气,不明白萧磊的态度为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他的眼神和语气不再那么冷酷,反而和缓的像是平静的湖面,让人能缓慢安心地放下恐惧。
他的话让她无从反驳,他是她伤的,她不该因恐惧而逃避;华清妍望了那个柜子一眼,拚命地凝聚心中少的可怜的勇气,终于下定决心走过去。
找到那个瓶子后,她硬着头皮回到萧磊面前,准备面对她最害怕的镜头,而萧磊已脱去上衣,精壮结实的上半身在华清妍面前毫无掩饰地袒露。
看了他肩上被血浸透的纱巾,华清妍抽了口冷气,觉得自己好像快休克了,白着脸将眼光移到他身上的别处,但在看清了眼前健壮雄厚的胸膛时,她又小脸一红,尴尬地再将眼光移回肩膀上。
“可以开始了吗?”看着她的脸色忽红忽白、眼光左飘右移的,萧磊再冷傲难亲,却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望着他扬起的唇角,华清妍的心怦地狂跳一下,她没想到他的笑容竟然这么迷人,让他英俊的脸孔更加出色俊朗。
吸了口气,她恐惧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她不知他的笑到底有什么魔力,但她却从那里汲取了勇气。微抖着手,她将他肩上血淋淋的纱巾解开来,一层层拆下之后,那个裂开的伤口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的指尖沾上了他的血,温热而滑腻,在打开瓷瓶的栓口时,血迹染上了青绿的瓶身,看来刺眼强烈;她力持镇定,将瓶身倾斜,让雪白的药粉洒在那个狰狞的伤口上,虽然她努力想洒的均匀,但因为手指不住的轻颤而总是出错,许多药粉飘落在他的腿上。
望着贴近的她,望着她专注的神情,望着那半张完美无瑕的右颊,萧磊的淡笑始终扬在唇角,莫名地,他的心中流溢着一种愉悦柔和的情绪。
“你并不是本王的狗。”他突然开口,男性阳刚的气息拂向华清妍,让她的心霎时漏跳一拍。
“其实,你比较像是本王的伙伴,一个一起赢取胜利的伙伴。”他低沉地说着,醇厚的嗓音像是迷人的薰风,令人怦然心跳。
被他灼热的气息所围绕,被他的低语敲撞着心弦,华清妍停止了上药的动作,明眸直直地瞅着他。
“你是个王爷,何必为了一个赌局纡尊降贵地和我这个乞丐成为伙伴?”她明亮的眼瞳映在他的眼中,形成一个美丽的画面。
“你不要总想着赌局,你为什么不想想这只是要治好你的脸?难道你不愿找回自己本该拥有的样貌吗?”没有错,自从他发现她原先该有多美后,在赌局之外,他就有了别的理由一定要让她恢复美丽,因为他想看看她是不是真是他此生所见最美的女人。
脸……华清妍的柳眉轻轻一皱,瞳眸深浸在旁人难解的怅惘中。自从被烧伤之后,她最讨厌去想起的就是和脸有关的一切,她强迫自己忘掉那场大火,更强制自己习惯这张丑陋的样貌,有时她虽然会想着若是没被毁容,自己究竟长什么模样?但除了无解,她得到的只有痛苦而已。
可是自从昨晚遇到萧磊以来,她所听所看的一切全绕在她最不愿去想的“脸”上,而他现在竟好像嫌她不够烦似的,还追问她愿不愿意恢复容貌?
她的心绞痛的像在滴血,天知道这根本不是她愿意或不愿意就能解决的问题,这是能不能的问题啊!
彷佛皎亮的星光蒙上了乌云,华清妍的双眸浸在黯沉的情绪中,久久无法自拔;望着这样的她,萧磊沉下脸,觉得心头好似失落了什么。
他抬起右手,朝她眼前伸去,让她一时间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直到他修长的手指拂开了她的发丝,轻轻触上她扭曲皱褶的左颊,她才像被火烧到一样,捂着脸惊慌失措地往后逃开。
“你……”她呼吸紧窒,眼神慌乱地看着他,除了轻颤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碰她的左脸?如果真要触摸,他选择的为何不是光滑的右颊、而宁愿去碰触那片烧毁的皮肤?
见她脸色苍白、眼神受伤地望着他,好像被人触探到最不想面对的伤痕,萧磊浓眉一皱,不禁为自己唐突的举动感到懊恼。当时他只是不断想着,他一定能找出办法抚平她脸上烧伤的肌肤,但他的手却不自禁地向她移去,吓到了她。
“对不起,本王只是……只是在想着你的脸痊愈之后的模样。”他神情肃然,话语真挚,重重地撞击着华清妍的心。
他居然说对不起。这个傲慢的王爷,竟会用这么柔和的语气说话?
她迎视着他的目光,眸中充满了讶异与悸动的情绪,却不因为他的专注而胆怯。过了良久,她才移回他的身前,一语不发地继续为他上药。
等到药粉阻扼了血势之后,她拿着干净的纱巾为他将肩膀裹好,而后将袍子为他披上。
“萧磊,我会好好擦药的。”直到这时,她才轻轻地说了这句话。
不等他回答,她就闪到一旁放着铜盆的木台边,将手浸在盆中的水里。当她一点一点地搓洗掉手上的血渍时,她希望同时也能把心中颤动的情绪冲走。
她答应擦药,就等于答应了和他一起作一个白日梦。梦想她的脸能够复元。这次她的应允不是为了换口饭吃,也不是迫于威胁,她之所以真心答应他,全是因为他的那句话。
他说,他在想着她的脸痊愈之后的模样……
就是这句话让她突然很想看一看……也很想让他看一看,她完美的样貌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她不知道当她突然拥有这种陌生的心情的时候,她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态度想着他?
他令她紧张,而她紧张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心不知为什么,竟会为他而波动、为他的言行而忐忑,这不是她该有的情绪,她不能拿这些来面对他。
望着水中的双手,只见上面的血渍已然清洗干净,但她心中的颤动却还无法平息……有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靠近一个深邃的陷阱?
脸上凝着忧虑,她第一次摸不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