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海菱正和珠儿在逗着孩子玩,有人不请自来了。
“海菱,我有话同你说。”
“什么事?”海菱望向姊姊,意外地发现她的神色透着一抹兴奋,似是为着什么事而高兴不已。
看见珠儿也在,董海棠不客气地命令,“珠儿,你先把孩子带下去,不要让他吵着我和福晋。”
珠儿才不听她的,动也不动。
“珠儿,你聋啦,我叫你下去你没听到吗?”董海棠板起脸孔斥道。
“在这王府,珠儿只听王爷跟福晋的话。”她冷冷的回嘴。
“你这该死的奴才,竟胆敢这样跟我说话!”董海菱气极了,想也不想地扬起手,冷不防地掴了她一掌。
莫名其妙挨了一记耳光,珠儿怒红了眼。“你敢打我!”
“为什么不敢?你这狗奴才,打死了活……”
看见姊姊又扬起手,海菱不由得动了怒,连忙拉住她。“姊姊,你太过份了,珠儿又没做错什么事?你为什么打她?”
“你也瞧见了,她刚才同我说话那是什么态度?你这么纵容奴才,当心她爬到你头上去!”
深吸一口气,海菱走向珠儿代姊姊向她道歉,“珠儿,对不起,你先下去。”
“福晋!”珠儿红着眼叫道。她进王府这么久,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福晋更是连大声斥责她都不曾,而这董海棠竟敢打她?!
“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姊姊计较好不好?”海菱柔声安抚她。
“嗯。”既然福晋都这么说了,她只得颔首,抱着孩子离开。
她下去后,海菱这才肃声开口,“姊姊,你不该打珠儿的。”
“她不过是个奴才,竟敢不听我的话,我为什么不能打她?”董海棠一脸骄纵地反驳。
“她并不是你的奴才,你就打不得。”
没想到妹妹竟会回嘴,董海棠恼怒地要驳斥,旋即想到自己前来找她是为了何事,遂改口,“好好好,这次算我不对总成了吧?”
“姊姊,你来得刚好,我有事想跟你说,你和表哥——”
海菱尚未说完,董海棠便打断她的话,兴高采烈地迳自说:“海菱,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不如我们姊妹俩共事一夫吧。”
“什、什么?!”闻言,海菱一脸惊愕。
董海棠没半点害臊,理直气壮地接着道:“虽然我们姊妹共事一夫,不过姊姊不会跟你抢福晋的位置,姊姊就委屈一点当个侧福晋好了,以后有姊姊在,这王府里的下人就不会再这么没规没矩了。”
“姊姊,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她吃惊地瞪着姊姊,想不到姊姊竟然想跟她共事一夫。
看见妹妹惊诧的神色,董海棠娇笑吟吟地说出昨晚事先想好的理由。
“我想你一个人伺候王爷,必定会觉得很吃力,看在咱们姊妹的情份上,所以我才想替你分担这服侍王爷的责任,往后有姊姊在,你就不会这么累了。”
“我一点都不觉得累。”看着姊姊那志在必得的神采,海菱猛然一惊,这才醒悟姊姊是看上了她的夫婿,所以才会这么说。
“欸,海菱,你别嘴硬逞强,你虽是福晋,但人家王爷是什么身份?日后必定还会再纳侧福晋和庶福晋的。只要有姊姊在,他就会是咱们姊妹两人的,姊姊会帮着你,不让他再纳那些侧福晋和庶福晋,让他只专宠着咱们姊妹。”
海菱寒着脸说不出话来。
瞧见她的脸色,董海棠厉眸一瞪。“怎么,你不肯呀?”
她是不肯,她绝不要跟姊姊共事一夫,姊姊怎么能连她的夫婿都想要抢呢?她太过份了!
“海菱,你可别忘了,要不是我,你哪有机会进宫,进而成为豫亲王福晋?”董海棠立刻怒着脸提醒她这件事。
望着姊姊那张美艳而刻薄的脸庞,海菱心寒地开口,“这种事我没办法做主,要看王爷的意思。”她说的是实话,而非敷衍姊姊,以绵昱的性子,他不想要的,任何人都休想强塞给他。
董海棠狐疑地问:“你的意思是……要我自个去问他?”
海菱低声说:“他若喜欢,谁也拦不了他,他若不喜欢,谁也勉强不了他。”身为一个女人的可悲,就是无法阻止夫婿纳妾,若是阻止,那便犯了七出之一条。
她不知道绵昱会否看上姊姊,但她对姊姊竟觊觎起自己的夫婿,感到无比的痛心……
*
“珠儿,把孩子带下去。”绵昱一进寝楼,便沉着脸吩咐。
“是。”听到那微露愠意的嗓音,珠儿与嬷嬷朝走进房里的主子瞥去一眼,两人赶紧抱着孩子离开寝楼。
留意到夫婿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知在恼什么,海菱小心翼翼地迎向他问:“怎么了?”
“我很难伺候吗?”他冷声质问。
“不、不会。”她摇头,不解他为何会突然这么问。
“是你让你姊姊去找我的?”
姊姊真的去找他了?海菱心头一沉,先是沉默了下,才颔首。“嗯。”不安地瞅着他。她没有想到姊姊会这么快就去找他了,他该不会答应了姊姊的要求了吧?
“你知道她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吗?”
“……知道。”她垂下眼,害怕听到他说出愿意纳姊姊为侧福晋的事。
“那你为什么还让她去找我?”绵昱眸色冷沉地盯着她。
她垂着首,低声说:“我……我无法替你做主,所以才……”
“才让她来找我?”他抬起她的脸,阴鸷地诘问:“是因为那个孩子分了你的心,让你忙碌得分不出心思来伺候我吗?”
他冰列的眼神令她霎时明白,若是自己胆敢说是,他一定会把那孩子再送走,她连忙摇首。“不,没这回事,孩子有珠儿和嬷嬷照顾,我一点也不忙。”
她很确定他生气了,但不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生气,于是心里有些慌了,抓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我做错什么,惹你不开心了?”
“你很大方嘛,大方到乐意把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分享?”他冷讽。
适才董海棠去书斋找他时,几乎是毫无顾忌的宽衣解带想色诱他,就在他斥责她时,她竞说那是海菱的意思——
“王爷息怒,海棠并不是这么轻贱的女子,是因为我妹妹担心自己伺候不来王爷,希望我能与她共事一夫,一起服侍王爷,所以我才这么做,希望能博得王爷的欢心,否则……海棠绝不是不知羞耻的女人,请王爷不要误会。”
她说着便呜咽低泣起来,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仅得不到他半分的怜惜,她那番话反而令他胸口顿时生起一股怒意。
哪个女人不希望丈夫这一生一世只专宠于她一个人,而她竟然不吝于与她姊姊分享丈夫的宠爱!
若她够在乎他,就绝不会容许与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她之所以愿意这么做,那只意味着一件事——她不够爱他,更甚者,也许她从未爱过他。
因此在撵走董海棠后,他再也静不下心处理公事,立刻过来找她。
“是……姊姊要求的。”海菱闻言窒了窒。她什么都可以让给姊姊,但只有绵昱,她不想让,只要一思及日后姊姊在他怀抱里笑得甜蜜的情景,她胸口就闷闷的揪疼着,她甚至想不顾姊妹之情,将姊姊赶离王府。
绵昱寒着脸问:“所以你就答应了?”
“我、我没有答应,我知道这种事我做不了主,要看你的意思。”他疏冷的神色令她一惊,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她的回答令他非常不满。要看他的意思?难道她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她姊姊那么要求,她非但没有拒绝,还要她来找他,难道她压根不在乎他有多少个女人吗?
还是因为在她的心里惦着念着的,是那个叫常弘的男人?
这个念头令绵昱又妒又怒,冷冷挥开她握着他手臂的手,旋身离开。
见他拂袖离去,海菱愣了愣,不明白他究竟是在生什么气。
难道是因为她让姊姊去找他?!
可是这种事本来就由不得她做主呀,况且,她希望的是他能当面拒绝姊姊的要求,打碎姊姊的奢想。
莫非……他想纳姊姊为侧福晋?!这么一想,她的脸色顿时发白。
*
是夜,夜已深沉,但绵昱一直待在书斋里没有回寝楼。
海菱手里端着杯参茶,在书斋门口踌躇了半晌,这才抬起手轻敲门板。
“谁?”
“是我。”
“进来。”
听到里面传来的嗓音,海菱连忙推门进屋。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着?”坐在桌案前的绵昱,从公文堆里抬头瞅了她一眼,不疾不徐的嗓音听不出喜怒。
“我听说你还在忙,所以就替你泡了杯参茶。”海菱走向书斋左首那张紫檀木桌,将手里的参茶递向他。
今日下午他沉着脸离开后,她便一直惴惴不安,后来连晚膳他都是在书斋吃,不若平时那样与她一块吃。
接着她等了他一个晚上,却一直等不到他回寝楼,心里更是忐忑,因为自她与他圆房以来,他从未这般过。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他不快了,一整个晚上坐立难安,等了半晌,这才借着替他送参茶过来,想见他一面,问清楚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绵昱接过她送来的参茶,面无表情地啜饮了几口。
“时候不早了,你……还没忙完吗?”见他似没有开口的意思,海菱轻声问。
“嗯,还要一时半刻才能看完这些折子。”下午董海棠来他这儿一闹,他回寝楼找了她,再回书斋后,一时气闷得难以再专心处理公事,所以,才会耽搁到这么晚。
她的小手轻绞着衣裙,迟疑了下,问:“那……我可以留在这儿陪你吗?”
“你还不困吗?”听到她的话,绵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不困。”海菱用力摇头,脸上绽开讨好的笑容。
“随你吧。”她的主动示好,令他从下午便盘旋在胸口的那股恚怒,稍稍消散了些。
“我不会吵你的。”说完,她便乖乖地端坐在椅上,不再出声,书斋里又回复原先的静谧。
海菱的眸光难以自禁地缠绕在埋首于批阅公文的夫君身上,她那双秋水明瞳里荡漾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缱绻柔情。在这样的深夜陪在他身边,伴着他处理公务,她情不自禁地露出甜甜的浅笑。
绵昱早就发觉到她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身上,他没有说破,只是任由她看着自己,因为她专注凝睇着他的眼神,令他有股奇异的满足感,胸口的余怒至此完全逸散。
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公事后,他抬首迎上她的视线,海菱连忙羞怯地垂下眼。
“走吧,回房了。”他起身走向门口。
“嗯。”走在他身侧,她又忍不住偷偷看他,细心地发觉他的神色不再疏冷。
他……不生气了?
迟疑了下,海菱轻声问:“我……今天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快?”不问个清楚,她不知自己日后会不会又在无意中惹他生气。
绵昱眯眸望她。“你还不知道自个做错了什么?”
“我……不知道。”她一脸不解地摇头,完全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他低哼一声,问:“那常弘就是当初救了你的人?”
她有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把话题转来这里,但仍顺从的回答,“嗯,当年若不是他及时救了我,我恐怕早被那恶人给玷污了,所以我一直很感激表哥。”
“恩情归恩情,你可要记明白谁才是你的丈夫。”直截了当的警告,不许她的心再惦着常弘,他才是她该时时刻刻惦在心里的那人。
“我当然明白。”感觉他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且他的语气中微透着一丝怒意,海菱有些不明所以。
“既然如此,尽快把他们打发走,若他们缺盘缠的话,就去帐房那儿支一笔银子给他们,也算是答谢当年他救了你的恩情。”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海菱微诧。他的意思莫非是要连姊姊也一并赶走吗?这是否意味着,他不打算收姊姊为侧福晋?
她忍不住欣喜地应道:“好,过两日等表哥病好了,我就请他们离开。”
听她没有要留常弘的意思,绵昱心头也跟着一宽。
看来是他多心了,即使以前她曾爱慕过常弘,可这会儿她的心应是向着他的。
悬宕在心头的烦恼终于消散,海菱挽着他的手臂,唇边漾着粲笑。
看到她脸上的甜笑,绵昱也被感染了她的好心情。“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没有呀,今晚的月色真美。”她别开眼,佯装在赏月,无法坦然向他道出心里的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