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英鹏纳闷着,视线停在角落的绿色掀盖式大垃圾桶,难不成她……
季英鹏走过去,敲敲垃圾桶的方形盖。
“小姐?”
垃圾桶没响应。
他微笑了。“我希望你不是真的在里面……”
垃圾桶还是没动静。
季英鹏掀开盖子,看见刚刚那位小姐捏着鼻子,胀红面孔,坐在垃圾堆里仰望他,晶灿灿黑眼睛,好生气地瞪着他,小嘴也紧抿着,不高兴呢!
“又是你,你都不用下班啊?”这么晚了,这家伙怎么还在?!她挫败叹息。
季英鹏看着她,挑着眉头,嘴角扬着笑意提醒道:“你发过誓,记得吗?”
“嘿。”她傻笑,又搓着双手。“拜托——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不好?”
季英鹏从长裤口袋拿出手机,对准她的脸。
郑文雯惊骇:“干么?”
喀嚓!被照相了。
“你拍我在垃圾桶的照片?”郑文雯揪着头发惨叫。
“我要公布在大楼布告栏,照片旁边写着——小心这个女人!”
“因为她会跑进这里的垃圾桶偷东西吃吗?”郑文雯冷哼。
她的回答教他笑了。
“要出来吗?”季英鹏很君子的朝她伸出手,提供协助。
她生气地拍开他的手,自己爬出垃圾桶,吹掉额头的纸屑,又狼狈的拍去身上的灰尘。
她不悦地瘪瘪嘴。“我有值得同情的理由,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都跟你说了啊。”真没同情心。
“鞋子?”他拎高鞋子。
她胀红面孔,一把抢去,气呼呼地穿上。
“在我最后一次请你离开前,以及你的玉照即将被整栋大楼人士观赏前夕,要不要喝杯咖啡镇定一下?拿铁?美式?义式?”他英挺的下巴朝向流理台看起来很高级的银色咖啡机。“我有顶级的牙买加蓝山咖啡豆——”
“要不要顺便来块蛋糕?你觉得我现在有喝咖啡的心情吗?”
“你没有喝咖啡的心情,但我有。”他无情地自顾着操作机器,冲了杯香喷喷的咖啡,悠闲地品尝起来。
郑文雯双手抱胸,瞪着他。“就给我五分钟,我只是看一下傅紫琳在不在。”
“这次又是怎么瞒过警卫的?”上次她拐骗同大楼工作的先生带她进来,上上次则是趁警卫收包裹时闯进来,这次呢?
“我埋伏很久,直到警卫尿尿去。”
他微笑。“真有耐心。”
“所以看在我这么有耐心的分上,你就做个顺水人情帮帮忙——”
她转身跑,又被他揪回来。
“为什么这么顽固?!通融一下嘛。”她像只小鸡扭开他的掌握,气呼呼地跺脚。
“喂,有些事不需要亲眼看见吧,还让自己狼狈到钻进垃圾桶里,值得吗?”上次逮到她时,他就问清楚了——她的男友偷偷跟傅紫琳交往。她三番两次闯进来,就为了逮住那个男人劈腿的证据。
郑文雯昂着下巴说:“先生,你不知道判人家死刑需要证据吗?我需要亲眼目睹,让那个男人百口莫辩才能爽快分手,你该不会因为都是男人,就是非不分站在同一阵线吧?为什么一直阻挠我?严格说起来这跟你无关,你只需要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跟傅紫琳的工作室这么近,我们守望相助是应该的。”
“守望相助?”郑文雯冷哼,打量他。
当她眯起眼睛,这样审视他时,季英鹏感到很不自在,脸庞一阵灼热。
她冷笑。“少来,你看起来不像那么热心的人。你的眼神内敛冷漠,穿着一丝不苟超严谨的。每次看见你,你都穿深色衣裤,上上次是黑色,上次是铁灰色,这次又是黑色。你喜欢黑色对不对?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对不对?就算不爽也不知道怎么咆哮吵架对不对?你从头到脚看不到一咪咪热情,你看起来就像旁边的人撞车了还能听着古典音乐享受高级轿车超凉冷气的成功人士。很怕惹是非、自扫门前雪的那种人。我敢保证你一定很少和人讲电话聊天对吧?交心的朋友五根指头都数得出来。讨厌热闹、讨厌交际应酬、讨厌讨好任何人,也不屑谄媚别人,你喜欢独处,不爱外出,想健身时就到高级健身俱乐部报到。嘿,以上我全说对了吧?”
厉害!完全说中他的性格。季英鹏惊讶着,为着她敏锐的观察力。
“怎样?干么不吭声了,我全说对了?”郑文雯得意地笑了笑。“看在我把你分析得这么彻底的分上,你就透露一点消息给我吧,我不贪心,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告诉我,晚上是不是有个男人来找傅紫琳?头发很短,身高大约一七○,身材微胖,皮肤白,穿着时髦贵气,他现在是不是和傅紫琳在工作室?”
季英鹏口风严实。“我不清楚别人的私事。对一个变心的男人,你何必浪费这么多时间跟心力?”
变心的人?郑文雯眯起眼睛,后退一步。“所以他在里面?”
“我没这么说。”
“喂、”郑文雯脸色冰冷。“我、绝不会浪费心力在变心的臭男人身上,我在意的是他有没有欺骗我的感情,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说爱我,一边又让我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就是因为逮不到他乱来的证据,我也不想诬赖他,结果没办法好好交往,也没办法痛快分手。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她突然走近,掐住他脖子。
“像这样,被勒住脖子,不能好好呼吸。你能体会我的痛苦吗?一直猜他讲的话、猜他的去向、猜他的行为,像那样损害脑细胞的事让人发疯,所以……”
季英鹏震住,闻到她身上一股他很熟悉的一种奇特的气味,他一时失神,那是什么味道?他似曾相识,一时却想不起来。突然郑文雯松手,往外跑。他怔了一秒,追出去,已来不及制止。
郑文雯扭开傅紫琳工作室门把,大门推开,大叫——
“刘子骐?!你果然在这里,你还敢说跟她没什么!”
季英鹏听见里面传来妹妹得意的声音——
“郑编剧,你好不好笑?凭什么他不能在我这里?你们又没结婚,我违反哪一条法律了?给我出去……刘子骐?站住,你过去试试看?”
刘子骐拉郑文雯出来,两人拉拉扯扯。
刘子骐缠着郑文雯手臂哀求着:“宝贝,我跟她没什么啦,我爱的人只有你,她计算机故障拜托我过来帮她看一下嘛,你一定要相信我,喔宝贝,你不高兴吗?我以后不会再来找她了,文雯啊?!”
“计算机没修好,倒是有亲热了一会儿。”傅紫琳火上加油。
刘子骐回头嚷:“你这个恶毒阴险的坏女人,你故意挑拨我跟文雯的感情,我是被陷害的我是无辜的!文雯,你要相信我……”死拽着要走的郑文雯。
季英鹏看见郑文雯是怎么对待背叛她的男人——
“相信你是不是?”她揪住刘子骐头发,双手狠狠地揪着,刘子骐疼得哇哇叫。“相信你是不是?”她像甩铁饼那样抓着他头发,揪着他旋转一圈,在刘子骐唉唉叫的同时,将他像铁饼那样甩向墙壁——
刘子骐撞墙,惨叫,呻吟。“我没关系……只要你原谅我……”流鼻血了。
季英鹏惊讶地看着,这女人处理感情不忠的对象,手段真凶残。
郑文雯朝双手吹了吹气,痛快地瞪着地上的刘子骐。“明知道我跟傅编剧不合,还跟她搞暧昧?刘子骐,你要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下次就不是拿你当铁饼掷了,而是把你当铅球那样咻地抛到地狱去。听好了,我要跟你分手!”
“真潇洒啊,郑编剧。”傅紫琳拍拍手。“听说郑编剧留不住男人,果然是真的,呵。”
“是啊,因为我淘汰烂男人的动作很快,这样你可以搜集我不要的男人,请享用。”再补上一脚,将刘子骐踹到傅紫琳脚边。
郑文雯走了。
刘子骐身心重创的爬起来,发着抖,瞪着傅紫琳。“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是你搞的鬼?你这个阴险的女人!你利用我?”
啪!傅紫琳甩了刘子骐一巴掌。
“没种,说什么我漂亮性感为了我失眠睡不着,结果一看到她就吓成这样,你是不是男人?干么怕她?对!是我故意放的风声,我让她知道的,怎样?不爽吗?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滚。”
“原来你这么阴险?你根本不能跟文雯比。怪不得你写的戏只要跟文雯对打,收视率就很惨,金钟奖也输给文雯,因为你是个恶毒的坏女人!”刘子骐咆哮着。
“你再说?”傅紫琳又想打他。
季英鹏拦住妹妹。“闹够了吧?跟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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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英鹏揪着妹妹进工作室。
“你胡闹什么?为了让郑编剧难堪吗?有必要做这么无聊的事?”
傅紫琳冷哼:“因为他是郑编剧的男人,所以想勾引看看,没想到还真让我勾引到了,你也看到了吧?郑文雯气炸了。”真爽。
“你做得太过分了。”季英鹏觉得她无可救药。
“不然要像哥这样吗?”傅紫琳眯起漂亮的大眼睛,洋娃娃般水汪汪的眼睛看似无辜,说的话却很毒辣。“痴心宠着心爱的人,直到自己伤痕累累?哥好像没资格教训我吧?”
季英鹏脸色一沈。“你几岁了?行为举止还这么幼稚任性。”
傅紫琳得意地说:“看到那个臭屁的郑编剧吃瘪,真是太爽了,Yes!”她朝空中击出一拳。
“你就那么讨厌她?”
“我们有仇,你不知道女人的战争是很可怕的吗?”
季英鹏凛着脸警告:“如果你再胡作非为,我会把工作室收回去,不准你使用。”
“干么?”傅紫琳嘟着嘴抗议:“这么凶……哥,你越来越难相处了知道吗?一点都不关心妹妹,郑编剧太臭屁了,让她吃点苦头又怎样?我是你妹,你干么帮着外人气我?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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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季英鹏完成新的设计稿,到茶水间冲咖啡。啜饮咖啡时,发现磁砖地板上有一只星形铜制耳环。
是她的?他捡起来,放在手掌间端详。又摸摸颈部皮肤,彷佛还残留她暖热的指温,他有种怅然若失感……
返回工作室,他坐回桌前,桌子上堆栈着设计手稿。
他忽然无心工作,一股深沈的疲惫涌来。他想到王强劝他的话,又想到郑文雯对待变心男友痛快的处置方式——
她跟他简直是两个极端对照组。
他把被背叛的痛苦愤怒全闷在心里慢慢消化,她却是像王强说的那样大鸣大放,那种把人当铁饼掷的方式实在是够经典了,他又笑了,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地笑着。
基于好奇,还是心头莫名的骚动,季英鹏心血来潮,上网查询郑文雯的信息。
他知道妹妹为何那样妒忌她,郑文雯的编剧成绩亮眼,妹妹参与的戏剧只要跟郑文雯同档期,就会被击败。有一回她跟妹妹同列金钟奖最佳编剧,妹妹输了。他记得那回妹妹气得病倒。那时,郑文雯对季英鹏来说,只是个名字。
现在,这名字,却连上了一个美丽脸孔。她眼睛太耀眼,衣着多变,神采飞扬。她灵活的大眼睛,像可以摄住人的心魄。忽然,季英鹏的视线,被一则关于郑文雯编剧课的信息吸引——
优活文创学院,特聘名编剧郑文雯担任编剧课讲师。六人开班,可在郑编剧工作室学习。仅此一文件,对电视电影编剧有兴趣的青年才子,切莫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课程说明会日期订在……
季英鹏将课程数据打印,打印时想到了手机里的照片,他把手机连接上计算机,透过打印,把相片彩印出来。
片刻后,打印机吐出那个女人滑稽的表情。
她张大嘴巴,坐在垃圾桶内,一双震惊清亮的眼眸,夸张地张着嘴,衬上一头鬈鬈毛燥的头发,还有很青春的牛仔吊带裤,实在很搞笑。季英鹏拿起相片,看着、笑着,将它跟课程数据通通收进公文包。其实,不太清楚自己打印她的编剧课数据做什么……
但是,深夜上床睡觉时,他好像明白了。
当对面大楼餐厅,巨大的冰箱运转声,在冷清的黑暗夜里,听起来让他感觉凄凉又孤独时。当他躺在舒适宽大的床铺里,一如这阵子的状态,又失眠了时。当他闭上眼睛,又一次想象起老婆罗佩馨跟李卓纬外遇的事……当他又数算并猜测过去和罗佩馨相处时,她哪些话是假的、哪些话是真的?当他烦躁地坐起,又一次心痛到不能呼吸时……
他实在厌倦这样悲惨的生活了,像困在个泥沼里,载浮载沈。
他叹息,拿来一旁的公文包,取出郑文雯的照片。看着她夸张的很卡通的表情,他又一次笑了,被过往纠缠的头脑忽然间平静了。
郑文雯?
就像溺水的人,突然瞥见浮木漂来。
或事出于一股直觉,他隐约觉得,接近这个女人,似乎就可以跳脱这阴暗到简直快发霉的悲惨生活。
是啊,他需要新鲜空气,需要能让他暂时忘记现状的崭新事物,譬如和过去生活完全不同的人来往……
但是……他又蹙紧眉头了,拿不定主意。
这女人……OK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