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倾心根本没再说什么,就看姊姊一下子拿了茶杯想喝,一下子被杯子给烫了手,捂着耳朵时又像有虫在咬,然后好像忘了片刻前才被烫到,又伸手去抓茶杯,接着又是被烫到。
看着那坐立难安的样子,冰雪聪明的倾心只能往一个方向想去,明艳动人的娇颜也跟着染上美丽的酡色。
「姊姊跟姊夫还真是恩爱。」捧起热茶,倾心掩饰着尴尬之色。
「……」摸摸鼻子,牧妐晴只能回以尴尬一笑,然后,思索起「恩爱」这个字眼。
恩爱吗?
「说起来,姊夫对姊姊真好。」
突来的话唤回稍稍闪神的牧妐晴,但这话她依然只能傻笑以对。
她那满到快溢出来的幸福模样不书而喻,让倾心忍不住笑了。
「托姊姊的福,连我这个做妹妹的都得到一颗仙灵丹。」说起这意外之喜,倾心笑得眼都眯了,直道:「这丹丸据说吃了会百毒不侵,可是江湖中人趋之若骛、千金难得的好东西呢!」
「这我听太苍说过。」牧妐晴愣愣地接口,说道:「听说这丹丸的材料难求,当中最重要的一味药,三年才能采到一小株,十年才能做三颗。」
说到这儿,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问过冷之安,原来早在两人天地为证的结下白首誓约后,也不管她醉得一塌糊涂,是不是能记住这件事,他已迳自将此神丹妙药喂了她吃下,要她成为百毒下侵、迷药无用的人,好保她平安。
也就因为这原因,她才会那么没警觉性。就好比上回被掳的时候,她哪里晓得现场有什么厉害的迷香在作祟?
眼见太苍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拿解药吃,她真的只想到他是不是什么急症发作了,才会想也不想地拿了杯被加料的迷香茶直接灌他喝下……
那次的事,让她每次想到都觉得很尴尬啊!
但,也是由此可知冷之安对她的好。
他待她,没有算计,也没有要求回报,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全心无私地在对她了。
「姊夫真的很重视你呢!」身为一个旁观者兼既得利益者,倾心不得不赞赏道:「因为重视,知道你会担心我,才会爱屋及乌,让我这个小姨子跟着沾光,有这种宝丹可以吃。」
「妹啊……」唤着足智多谋的妹妹,牧妐晴有些犹豫地问:「你也觉得我夫君对我很好喔?」
一听这问题就知有异,牧倾心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我只是觉得,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他在付出,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总觉得不好意思。」牧妐晴一脸不好意思地说。
「姊姊说什么傻话呢?」牧倾心失笑道:「姊夫疼你还不好吗?这般的疼惜与怜爱,很多女人想求也求不到呢!更何况,夫妻问哪有在计较这个的?不信你问幸幸,一般夫妻问,有谁在计较谁付出得比较多这种事?」
被点名的幸幸连忙摇头,赶紧附和道:「没错,一般夫妻是没在计较这个的。」
「可是……你们从来不会怀疑吗?」牧妐晴问。
牧倾心看见奉命去取新茶的福福入得厅来,先示意她换上这批岭南来的冬茶后,这才问道:「怀疑什么?」
「为什么是我?」牧妐晴说。
饶是冰雪聪明的倾心也让这问题给问懵了。
想了想,为了搜集多点头绪好整合问题回答她,倾心只得再问:「什么意思?」
「就是……对我这般的好。为什么是我?怎么会认定了是我?」牧妐晴最近总忍不住会想到这样的问题。
牧倾心失笑,正要劝她宽心,并列举出至少一百零八个关于她的优点时,却听得积极帮忙换茶水、准备泡茶的幸幸对着没动作的福福喊了一声——
「福……」
消失得极诡异的声线引起倾心的注意,一抬头,就看见幸幸失去意识,像摊烂泥般,咚一声地倒了下去。
「泥们的问题,卧可以搞诉泥们。」奇异的腔调从福福的嘴中冒了出来。
眼前的福福,明明样貌是福福,可那双凌厉、充满恨意的双眼却不是福福的。
牧妐晴觉得害怕,心想福福是不是中邪或鬼上身?
牧倾心倒是反应迅速,直觉地说道:「田姊姊?」
闻言,福福刷一下地撕下了脸皮,露出底下那张唇红眼媚、艳丽无双的娇颜。
不是苗人凰,还会是谁?
*
看着眼前的这两姊妹,苗人凰心中的那股子气啊,恼火得叫她直想揍人。
一个是没说实话,误导她方向的奸诈女;一个是招呼没打一声就将她理想丈夫取去享用的投机女。两个都是可恶至极,要按她的意,见了面当然是各自鞭上数十,先解了气之后再来说其他的。
但偏偏……偏偏……
奸诈的那个确实收留过她,无条件给予她药材援助。
另一个投机的虽有夺夫之恨,叫她恨得牙痒痒的,但据说已经是个孕妇。
这要她怎么样?
她苗人凰行事素来光明磊落,一向就自豪他们帕夷娃族的人比起花言巧语的汉人们,可是要来得率性真诚,是真正的明辨是非。
这样的她,要怎么做得出为难孕妇、拿孕妇出气的事?
话再说了回来,即使她很气也很怨这牧倾心骗了她,可她当初从火场被救出后,为了解冷之安麻痹她嗅觉的毒,用了不少人家提供的药确是事实,现在要她恩将仇报,这……
「咬不斯卧滴『油艳基乐五穷』,冷基安又怎会对泥那摩滴死心塌地。」恨极,苗人凰怒拍了一下桌面,稍稍发泄她满心的不悦。
「……」牧妐晴沈默了好一下。
并不是被吓到,而是她很认真地想要弄清这怪腔怪调在说什么。
「苗姊姊说,要不是她的幽艳极乐无穷,姊夫他又怎会对你那么死心塌地。」怎么说都是相处过一阵子的,牧倾心已然适应这异族腔调,很自动地代为解释。
「什么意思?」听见最在意的事,牧妐晴忍不住问道。
「泥以为赢了,得到冷基安了,史吗?」看着夺夫之人,苗人凰恼得不知如何是好,恨道:「卧高诉腻,那斯卧滴药!斯卧滴药!哪毁攘他爱上滴一彦看见滴人,腻只斯抢走了卧滴吉会,不然冷基安咬爱上滴人,应该斯卧!」
「苗姊姊——」
「腻住扣!」苗人凰斥喝住想说话的牧倾心,愤恨地道:「泥这个骗字,骗卧滴,都斯骗卧滴!命命是泥滴姊姊呛走了卧滴府婿,还骗卧是庆楼姑酿。」
「我不是故意要骗苗姊姊你。」牧倾心试着跟她讲理,说道:「是因为不能让人知道,那天夜里被带走的人是我姊姊。她一个黄花闺女的,『被人掳走』的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能听吗?我真的是不得已的,只好一律宣称被掳走的是青楼姑娘,我也是有苦衷的啊!」
「卧不信腻!」手刀一劈,轰的一声,那摆放茶具的木桌被那力道给从中劈成了两半,杯盘跟着摔碎一地。
就算心里因为那巨响而跟着跳了两下,倾心也掩饰得宜,一脸无奈地说道:「苗姊姊,这种事,事关我姊姊的名节,我没必要骗你。」
「腻一肚子坏睡,为了呛走冷基安——」
「冤枉啊!」被骂一肚子坏水,倾心连忙喊冤。「你跟我姊夫会出现在卧月山庄,那根本不在我的预期中,我怎么可能设这种局跟你抢人?」
「……」苗人凰一时哑口,忽地发现没法儿反驳,因为冷之安的行踪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就连她都是因为幽艳极乐无穷这款秘药才追踪得到人,那日行经的山庄,看样子确实是临时起意而停留下的……
「腻们呛走了冷基安系现实。」苗人凰深知眼前的牧倾心有着一嘴的好口才,不想思绪被牵着定,因此坚定立场,强调道:「那原本应该系卧的夫婿,现在却被腻们呛走了!」
「苗姊姊,正所谓姻缘天注定,这不是抢不抢的问题——」
「住扣!」苗人凰恶狠狠地斥喝住她,撂狠话道:「机咬卧再用上一次『油艳基乐五穷』,还怕不兽到寝赖。」
手到擒来?
牧倾心大惊。
听这言下之意,这个苗族的姑娘,竟想对她家姊夫再下一次药?那个据说会让受药者爱上第一眼所见之人的秘药?
「苗姊姊,我姊夫不是一般的人——」
「绋话!卧渺任晃看上滴夫婿,自然不会系个蠢才。」
「苗——」
嫌烦,苗人凰点了她的穴,叫牧倾心再也无法动弹,更无法说话。
「腻!跟卧走!」指使着牧妐晴,苗人凰呼喝得很理所当然。
一直呈恍惚状态的牧妐晴好似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那明艳动人的异族姑娘,娟秀的小脸上满足不确定,只问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你的那个药,会让中毒的人爱上第一眼看见的人?」
「咬不斯卧滴药,腻以为能得到冷基安?」苗人凰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所以……一切只是因为他服了药。是因为药性的关系,让他待她这干般的好,令她开始相信缘分这件事,以为他是……是……爱她的……
「受任之托,重任之事,腻最号乖乖滴合作,不要逼卧对腻跟肚里的孩字不利。」苗人凰警告着。
受人之托?
牧倾心掌握到这重点,不敢相信会有如此大胆之人。
明明风声已经放了出去,传闻中的聚财福星已成为冥门的门主之妻,若再有人抱着发财梦,对毒王之妻有非分之想,就是与冥门作对。
在这种情况之下,竟还有人执迷不悟地想着法子要掳人?
谁?
是谁?
眼睁睁地看着姊姊温驯配合地跟着苗人凰走了,无法言语也不能动弹的牧倾心既怒又恼,火大之中,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疑问——
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