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学佾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将俊颜转回,眸光直视著前方,这时,电动铜制大门在车前缓缓向两旁划开来,发出机械式的喀啦喀啦响声。
看著前方,他看著门内笔直却见不到底的碎石子路,缓慢地,他将压在煞车上的脚盘抬起,慢慢地踏上油门,车子慢速地往山庄内滑动,铜门这时停住,喀啦喀啦声又响起,用著同样缓慢的速度,在车后慢慢地关起。
“这个故事是从我小时候,我们就一直在山庄里流传著的。”他终于再度开口说。
“到底是什么故事嘛?吊人胃口!”田罂按捺不住急性子,哼著声说。
左少棠推了推她的手,要她别再耍脾气。
田罂一点也不理他,转过脸来瞪了他一眼。
他们之间的互动,傅学佾由车前挡风玻璃上的后照镜中,全看得一清二
楚。
唉,他可怜的好友呀,看来注定是要让这个骄纵的女人给吃得死死的了!
清了清嗓子,他说:“由于这整座山种茶的历史,已经可以追溯到两三百年之久,所以不管是居住在山庄里的傅家员工,还是像方才半山腰那个小村落里的居民,很多都是靠著帮人采茶,赚取工资维生。”
“然后呢?然后呢?”显然,田罂对这话题很感兴趣。
傅学佾的双手掌在方向盘上,拉回落在照后镜上的眼尾余光,专注的看著前方,没加重压在油门上右脚的力道,车子滑动的极为缓慢。
“这个故事是发生在一个采茶女孩身上。那一天,天气不是很好,天空飘著很浓很浓的云,山区下著毛毛细雨,女孩跟平日一样早起,然后和大家一起搭上小货车,准备L山加入采茶的行列。车子用著极慢的速度往上爬,转过几处弯道,就如以往的每日一样,但是,就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车子突然熄火了。”
“怎样?”田罂急急地问。
“那是一个上坡。”傅学佾脸色严肃地说。
“那……”田婴小嘴微张。
“天雨路滑,小货车理所当然的往下滑。”傅学佾继续说。
“跳车呀,他们都是笨蛋吗?”田罂激动的说。
“当然,可以跳车的都跳了,连司机,在试过几次煞车无效的情况下,也跟著跳车逃生了。”
“他们都获救了吗?”田罂问。
傅学佾突然加速,车子像爬升了很久,突然间俯冲而下的云霄飞车一样,引得田罂啊啊尖叫,然后,车子在一阵紧急煞车下,分毫不差的停在一幢建筑物前。
“你疯了吗?傅学佾,你简直是个疯子!”才稳住身子,田罂便气愤得破口大骂。
傅学佾将车子停妥,看也不看她一眼,拉开车门,迳自先下车。
“傅、学、佾!”田罂尖叫。
“成叔,有段时间不见了,很高兴见到你的身体还是像以往一样健朗。”
田罂才拉开车门下车,就见到傅学佾已和一个头戴斗笠的老园丁聊了起来。
“这是当然的,四少爷,山上的空气好,山庄里的饮食又非常周到,我们的身体没理由会不好。”老园丁哈哈笑。
“傅学佾。”田罂边喊著傅学佾的名字,边用力走近,让脚步宣告出她的不满。
左少棠紧跟在她身后,就怕她又与好友吵起来。
“田罂。”他欲拉她,却被她给闪开来。
“喂,没人像你这样,不仅没道德的将故事只说了一半,还突然将车子加速,害我们坐在后座差点飞起来,而且……”
“成叔,你告诉她,那个我从小就听到大的鬼故事。”
“啊?”成叔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过想了下,脑中很快一亮,“四少爷是指那个……”
“没错!”傅学佾赞赏地给予他一记灿烂微笑,“因为有人方才在山庄门口吵著要下车,想一个人走下山去,所以……”
傅学佾还来不及将话说完,成叔已转向田罂,非常严肃认真的提出警告:
“这位小姐,那个故事可不只是个鬼故事喔!是真实发生的事。自从那个采茶的女孩跟著车子一同掉到山下去死掉了以后,就不断地有人在下雨天或是起雾的傍晚,见到那个女孩在山路上走,也因此发生了许多事故。
有些人比较严重,还因此残废了或死掉,所以就有人说那是那个女孩的魂魄不甘心,常常徘徊在山路上,寻找人去跟她作伴,所以最好……不要一个人走在山路上,尤其是在起雾或是下雨的时候。”
“这……”田罂的脸色变了,显然被吓到了。
见她的表情,傅学佾很满意的一笑,“成叔,尤管家呢?”
“在屋里。”
“那我们进去了,晚一点再跟你聊。”朝著成叔挥挥手,傅学佾朝著好友左少棠使了个眼色,转身率先进屋里去。
左少棠伸过手来,揽上田罂的肩。“走吧,我们进屋去。”
“喂,少棠,你说那个故事是假的对不对?”田罂的脑子还在想著这件事。
左少棠不以为意的耸肩,“不知道耶,也许是,也许不是!”
反正他一点也不在意。
“你真没用耶,连这种事也不知道。”田罂娇嗔地瞪著他,“等一下你帮我去问问学佾,看他是不是又想唬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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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噗噗噗……小小老旧的五十CC机车,在弯过一个又一个弯道后,眼见陡坡又现,在几声严重抗议的猛咳之后,终于罢工了。
邹雨薇吓了一大跳,赶紧跳下车,用身体和手臂的力气抵住车子,稳住了机车下滑的动作。
“呼!”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透过安全帽的小小帽缘,仰望天空又大又热的太阳,推著机车,闪到一旁树荫下。
“我知道你也累了,让你载著我爬山爬这么久,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不过等休息够了,你可得继续勤奋的工作,载著我上去山庄喔!”雨薇对著老机车喃喃念著。
机车的踏板和前方的篮子上,塞满了各种调味料、面条、几包低筋面粉,还有几盒鸡蛋,说重不重,说轻却也绝对不轻,如果要她扛著一路步行到山庄,肯定会磨掉她半条命。
“呼!”雨薇又大大吁出一口气,抬起一手来,揪著外套的衣袖煽风。
一部银色的敞篷轿车呼啸而过,震耳的摇滚音乐声铿锵响著,嚣张得彷佛不直达九霄,誓不甘休似的。
那可怕的音乐声,吸引了在树下休息的邹雨薇的注意力,让她想起了昨天到店里买啤酒的男人。
脑中才这么想著,刚呼啸而过的车子,便吱一声煞住轮胎,以著可以媲美赛车手技术的开车技巧,将车倒回,停定在邹雨薇休息的大树前。
不用摇下车窗,没有玻璃的阻挡,是敞篷车的好处,驾驶座上的傅学佾一眼就望见了孤立在树下的邹雨薇。
他微蹙著眉心,“需要帮忙吗?”
就她一个女孩,独自一个人孤伶伶地件著一部老机车,呆站在树下,会不会太危险了些?
与他对忘,雨薇的颊靥不自觉的羞红。
“我、我想……应该不用吧!”毕竟他们又不熟。
“真的?”傅学佾的眉心又蹙紧了些。
拜托,他在干嘛呀?想当童子军,还是想竞争好人好事代表?没事干嘛停车,主动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肯定是气候忽冷忽热,才让他变得奇怪,一向不多的爱心忽然浮现,竟想帮她!
“呃……”雨薇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决定摇头。
妈妈曾经一再告诫,不可随便上陌生人的车。
傅学佾抿紧双唇,见她摇头,又看了她几秒,随即将车子排入前进档,右脚往油门用力一踏,咻地一声,车子往前直冲。
看著他的车尾,说实在地,雨薇后悔了。
她应该接受他的提议,让他帮忙,也好过陪著老爷机车,窝在大树下。
拍拍双手,她为自己打气,重新发动机车。
噗噗噗……机车发出几声奋力的嘶喊挣扎后,还是决定罢工不动。
雨薇失望地又试了一次,结果机车仍然狠心的不为所动。
正当她的心情落入愁云惨雾之中时,她突然发觉,往前开了三、四百公尺的银色敞篷车,又倏地煞住车子,以很快的速度倒车回来。
吱吱!傅学佾将车停在邹雨薇的面前。
“上车!”他说。
雨薇一时反应不过来。
“快上车!”他用吼的,似乎有点懊恼。
“喔,呃……可是……”她还迟疑著。
“你想害我出车祸吗?还不快上来。”他口气非常不悦的说。
什么嘛?是他自己要倒车回来停在她面前的,居然怪她!
“我想……我自己应该可以应付目前的情况。”
哼,她才不需要他的帮忙!
“你能应付个鬼啦!”不仅怀疑,还毫不岩石的嘲笑她。
“你真是太看不起人了。”雨薇好生气,板起了脸孔。
傅学佾一点也不在意她难看的脸色,“你想让山路上的鬼故事多一则,还是想印证那些谣传,让过路的驾驶说,那个掉到悬崖下的采茶姑娘的事,果然是真的?”
瞧她一身白色洋装,又是清清秀秀,飘逸黑发的模样,等会儿山路起雾后,她如继续站在路旁树下,肯定会吓死许多人。
“啊!”雨薇因为他的话而愣住一会儿,但随著脑筋转过,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洋装,还有那则她从小听到大的故事,噗哧一声,她笑了出来。
她的笑容很灿烂,就如让人感到温暖的冬阳,一下子教傅学佾看得失魂。
“好吧,我就搭你的便车好了,你能送我到山庄吗?”雨薇边问,边由机车前方挂著的车篮里抱出里头的食物,来到车边,将东西放到后座,又折回机车旁,将脚踏垫上的东西抱起,一样摆到敞篷车的后座。
这时,傅学佾也刚好回神,“当然可以。”
说著话的同时,他不由自主地想著,她是要去山庄?还真巧?她是山庄里员工的亲属吗?还是纯粹地只是送东西过去?
“谢谢你帮我。”在傅学佾分神思考的刹那间,雨薇已放好东西,来到前座,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旁的座位。
“喂,你……”傅学佾本想阻止她,但最后作罢。
这个位置,除了他的家人之外,从来都不给女人坐的,今天,破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