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是方煦嬉先开口:“这次你会停留在台北多久?”
还是有点担心,雨薇该不会真的要让傅学佾那个臭男人伤得心全碎了,体无完肤,完全死心,才会乖乖地放手,认命的回到山上去,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我……”雨薇想了下,老实说:“我目前还没打算。”
“要不要住我那里?”唉!方煦嬉一叹。
果然是笨蛋一个,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才肯死心放弃呢?
“这个……”雨薇犹豫了下,断然决定,“我想可能不大方便,因为……”
话还未说完,就让方煦嬉给截去,“只要你不后悔,随你啦,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别忘了,有我支持你。”
她的话,让雨薇感动地紧瞅著她,“我想……”
想了下,她欲言又止。
“嗯?”方煦嬉等著她的话。
看著她,邹雨薇再看看那个已经走近的男性身影,“我想,这次不管能不能再与他在一起,我都会好好的想想,就算会很痛苦,我都会逼自己去忘了他,真的,彻底的忘了他。”
雨薇的话,并没让方煦嬉放心,相反地,她越是口吻坚决地表现出坚强,就让她越担心。
“希望是如此。”微微一叹,方煦嬉喃喃地说。
这时,男子刚好走近——
“方煦嬉,真有你的,才半年不见,你的香草餐厅经营得好像越来越像一回事了。”
“那是当然的。”方煦嬉骄傲地挑高一眉,反手槌了男人的胸膛一下。“来吧,阿杰,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雨薇,邹雨薇小姐,就我之前常跟你提起的那个,从小跟我几乎是穿著同一条裙子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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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傅学佾回到住处,很意外有人窝在他最喜欢的单座沙发上,等他回家。
“嗨,等你一个晚上了,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傅学健懒洋洋的抬起一手来打招呼。
“有事?”看了他一眼,傅学佾直接走过来,来到沙发旁,伸出双手,将唯一的弟弟从沙发上揪起。
傅家总共有五个兄弟,分属不同的三个母亲所生,傅学佾排行老四,和排行老三的双胞胎兄长傅学颐,还有老五傅学健,是同一个母亲所生。
“喂,老四,你这么用力干嘛?”傅学健没回答,很快挣脱了傅学佾使暴力的双手,踱到一旁的三人座沙发,砰一声,用力仰躺在沙发上。
睇了他一眼,傅学佾也没多说话,踱步到属于他的单座沙发坐下,高高地翘起长长的双腿。
“你去不去见她?”见他一坐下,傅学健便直接问道。
“谁?”傅学佾疲累地推推眉心。
“还有谁?”傅学健仰望著天花板,微叹。
“你不是三、四个月前才去看过她吗?”想了下,傅学佾放下双脚,一手撑在沙发扶把上,弓起手肘来,用手掌撑住下颚。
很快地,他会意过来了,学健指的是他们的母亲,那个爱慕虚荣,抛弃了他们三个小孩和父亲,自私地与情人私奔的女人。
“我想再去看看她。”傅学健从沙发上坐起,表情严肃。
“有什么好看?你是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了是不是?对于那种女人,不朝她吐口水已经不错了,你还念著她?”
小时候,傅学健有一次高烧不退,烧到四十度,而他们的母亲就选在那一夜,抛弃了他们,和情夫私奔。
“我才不是念著她,我只是……”傅学健停顿了下,眼里闪烁著复杂的光晕,随后,那抹闪烁不见了,浮现冷然的残酷,“我只是想看看她痛苦的模样,你不知道,她现在可穷困潦倒了。”
“小健……”傅学健的眼神令人恐惧。
“啊?”很快地,傅学健的眼神一转,冷然凛冽不见了,一朵温暖的笑浮现于他的嘴角。
“你……”傅学佾想对他说些什么,但一时很难找到适合的言语,神情微凛,深叹了口气,“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如果不去看她,不用去回想起那些往事,能让我们快乐一点的话,为什么还要逼自己非得去见她,去回想呢?”
“能吗?”傅学健紧闭起嘴巴,笑容消失,下颚绷紧。
“这个……”是呀,能吗?
“她对我们的伤害,恐怕不是你说忘就能忘的吧?”她摧毁了他们的信心,摧毁了傅家男人的希望,夺走了他们爱人的权利,让他们一辈子胆战心惊,就算遇上了真正喜欢、想珍爱的女人,也得痛苦的放手。
这其中滋味,傅学健知道,傅学佾比谁都清楚!
“如果有心忘,就一定能够忘掉。”傅学佾反驳。
“是这样吗?”傅学健拔高音调。
“当然。”傅学佾收起笑脸,眼神表情冷肃。
“如果真是这样,你这几年到底在干嘛?”
“你这是什么态度,居然对哥哥这样问话?”傅学佾有点心虚,端出哥哥的身分压人。
傅学健根本不管他,“你这几年到底在干嘛?”
看著他,坚决地,傅学健又问了一次。
“我能干嘛?我跟你不是一样,自从大哥被我们那个该死的大嫂伤害了,再一次印证了傅家的诅咒之后,我们不就一直忙碌于傅家的集团产业吗?”
“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些。”傅学健从沙发上站起,在室内踱步,一会儿走到窗边,一会儿走到落地窗外的阳台,又踱了进来,一手捞起被弃在一旁的外套,由里头掏出烟。
看著他的身影,看著他年少却早熟的神情,看著他眉宇间的凹壑,傅学佾突然明白了。
“你、你……该不会是……”
“是的!”对于感情,傅学健比他坦率很多。
“很怕?”傅学佾的眉心跟著纠起。
傅学健微哼笑了声,低头点烟,“要来一根吗?”
“我不用了。”傅学佾的双眼紧盯著他,“学健……”
“我想问你当年为什么要放弃?”深吸了一口指间的烟,傅学健阻断学佾的话,朝著天花板吐出几个烟圈。
在兄弟中,他是唯一知道傅学佾初恋往事的人。
结束了那段恋情后,傅学佾性情大变,尤其是在男女关系上,他变得开放且随便,就算是伤人,也丝毫不在乎。
“我不想谈这件事。”板起脸孔,傅学佾由他最爱的单座沙发上站起,转身就要走人。
“老四。”傅学健喊住他。
傅学佾的脚步略顿。
傅学健看著他的背影,“你也曾经跟我现在一样痛苦过吧?”
而他相信,那抹苦痛的滋味,至今仍存在著,存在傅学佾的内心深处,让他唯能以不断更换女人,来遗忘永远也忘不了的身影。
“也许吧!”傅学佾苦苦地一笑。
是曾经吗?不,或许不是曾经,而是从未停止过吧!
“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是会放弃她吗?”
上星期,他回过山庄一回,车经山腰,兴致一起,他故意绕了路,到山腰的那个小村落去看了下,杂货店不见了,因为半年前一场火灾的关系,房子全毁了,听说杂货店的一家人已搬到中部去了。
“我不知道。”摇摇头,傅学佾朝天花板痛苦地叹息。
“真的不知道?”傅学健问,考虑著要不要将杂货店火灾的事告诉他。
“我想,这样对她来说,也许是比较好的决定。”又过了一会儿,傅学佾才缓声说。
“是吗?”傅学健的眉心紧蹙,“这样真的会比较好吗?”
“是。”傅学佾转回身来,眼中绽著笃定。
“我们真注定要这么可怜?”傅学健心有不甘。
“爱情与我们无缘。”说完,傅学佾苦苦地一笑。
“是吗?”傅学健沉默了,决定不告诉他关于杂货店火烧的事。
说了又如何?不能在一起的两人,终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多可惜呀!那个女孩是他见过最美、最纯真、最善良、最纯粹,只因爱著学佾而跟他在一起的女孩。
他还记得,那段期间,学佾的笑容有多灿烂,是真正的笑,不像现在,笑容里总是少了灵魂。
他还记得,他们的初识,也是在这样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