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驴车、骆驼终于通过后,人潮再度散开,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方羽羽却看不见沙尔罕的踪影了。
她不停地引颈张望,看见绿色长袍的男人便追寻过去。
连续追了三、四名男人,都不是沙尔罕。
惨了,惨了,真的跟他走散了。
她喘着气,坐在广场一个小喷泉旁休息。
她拉起长袖不断朝脸上扇风,很想脱下头巾扯下面纱,却又想起沙尔罕的吩咐,除了在他的寝宫,她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脸蛋。
莫名地,她竟然乖乖听话,不懂得违规。
看着陌生的脸孔人来人往,她惦记起他的俊容,之前一直想着要逃离他的拘禁,现下竟期望看到他再度突如其来的出现她眼前。
突地,她看见左前方的街道有道高挑熟悉的身影,她急忙站起身,立即追上前,身着绿色长袍的男人步伐很急促,让方羽羽再度跑了起来,心想,这次应该不会再追错认了。
她穿越广场的人群,仓卒地追逐前方的人影,就怕不小心跟丢了。
“沙尔罕、沙尔罕,等等我!”她边跑边喊。
前方的人突然停步了,正当她以为将跟他重逢感到心喜时,才发觉男人不是因为听到她的喊声而停步,而是因为一个小男孩跑近他,男人牵起小男孩的手,然后看向前方穿着传统服饰的女人,一家人呢转进街道里的一间房子。
方羽羽再度失望不已。对方只是身高跟沙尔罕差不多,长相完全不同,她怎么会一再错认?
她抬头看着长街的尽头,一轮橘红夕阳仿佛远远地堵着出口。
她转身,想走回热闹的市集,只是一条又一条曲折的小巷,让她完全搞不清方向,她彻底迷失在宛如迷宫的市集里。
她不禁心生抱怨沙尔罕没事先告知她这里的地理位置,没有给她可以跟他联络的手机。
她脚步沉重地走着,黄昏时分,市集展开不同的迷人风貌,卖熟食的摊贩打开帐篷,准备迎接夜市。
四周高挂起一盏盏灯泡,顷刻间一片灯海万点闪烁,各种食物的香味开始飘散,享用美食的饕客喧哗着大快朵颐。
方羽羽完全没兴致观赏,事物的香气也吸引不了她,虽然她确实有些饥饿,但她更在意着与他相遇。
沙尔罕远离了热闹的市集,独坐在沙漠边缘一隅,目光望着逐渐沉入地平线的橘红夕阳。
他口里叼着烟,脚边满是烟蒂,他黑眸半眯,心想着,她也许快到达马拉喀什了。
她或许还会在那里停留几天,也或许会离开那个城镇,离开摩洛哥。
她会回去她的国家,跟那个女人一样。
蓦地,他内心被一股孤寂所笼罩,极度不适。
他站起身,将烟蒂直接弹进沙地,准备驱车返回宅邸。
身上的GPS手机却响起,是护送方羽羽离开的随扈打来的,以为是要回报完成任务,但推算时间应该还没到达目的地,他只好接起手机。
“沙尔罕大人,非常抱歉,我找不到方小姐。”他在市集里追丢了人,因为双手提满东西,不小心跟迎面而来的人潮相撞,东西散落一地,他急忙捡拾完,却再也看不到方小姐的踪影。
他来来回回在每条街道巷弄穿梭,最后只能选择跟主人报告。
“什么?”沙尔罕瞠眸一惊。
跟她分开都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了。
“为什么会追丢人?”他语气充满不快。
“很抱歉,但方小姐东钻西窜的跑得太快,我弯腰捡好东西时,人就已经不见了。”随扈愧然的解释原因,“我仍继续在寻找,是否要通知这里的管理者,请求协助?”虽然这个绿洲小城范围不算大,但来往的人潮拥挤,而且巷弄蜿蜒曲折,仅凭一己之力他没把握能找到人。
“不用找了,她有本事自己离开就算了。”沙尔罕顿时胸口一把火。他好心想安排人员护送她,她却瞬间逃之夭夭,既然如此,他何必再牵挂?
再度感觉心意被无情的踩在地上,他不仅恼怒,也更加烦躁。
坐上四轮传动车,他旋转方向盘,用力踩下油门,车子冲进黄土沙丘,在无边境的沙漠奔驰。
黄沙滚滚,轮胎卷起漫天烟雾,沙尔罕的视线也开始一片茫然,虽然天色已暗,但真正混乱他视线的原因却不是外在因素,而是一颗紊乱的心。
方羽羽既然想逃离他的保护,他便负气的不想再寻找她,就让她自己想办法离开,只是他内心却愈来愈焦虑不安,她一个小女人语言不通,如何离开这个沙漠绿洲?
这里不是外国观光客会到的地方,除了本地人,便是附近的阿尔及利亚的沙漠民族会在此往来。
该死!沙尔罕低咒一声,扭转方向盘,返回市集的方向。早知如此,他应该带她前往观光圣地的马拉喀什市集,即使失散迷路,他也毋需有多余的操心。
边气恼自己为何对一个没有利害关系,且不知好歹的小女人担忧,另一方面却又清楚知道,除非看到她平安离去,否则,他完全无法冷静心绪。
他掏出手机拨打电话,通知离开不久的随扈再度返回,然后拨电话回宅邸派出一支侍卫队暗中加入搜寻任务。
他驱车回到市集,直接前往管理此地的官员的宅邸,虽然已是深夜,但官员一听到他上门急忙开启大门恭敬相迎。
“我找一个东方女人,马上把你这里有的人手全派出去搜寻,就算要封锁市集也务必给我找到人,但不可伤到她一分一毫。”沙尔罕坐在大厅的主位,直接下达命令。
今晚他决定借宿此处等候消息,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他望着天花板那的马赛克彩绘,薄唇扬起一道弧度。
真可笑!他竟然劳师动众的寻人,找到后只为了平安送她离开此地。
沙尔罕啊,沙尔罕,莫非你被个异国女子下蛊,否则,怎么会做出一连串违反常理的事?
他翻了个身,拧着眉心闭上眼,却了无睡意。
沙漠边缘一隅,方羽羽双脚发酸的蹲坐在沙地上,又累又饿。
虽然下午逛市集时有吃了些风味小吃,但少吃一顿晚餐的她现在却感觉非常饥饿,身上没有半毛钱,只能对着夜市热腾腾的食物流口水,幸好附近有几处小喷泉,她才没被渴死。
午夜十二点,夜市人潮早已散去,灯光一盏盏熄灭,四周愈来愈静谧,她不知不觉远离了市集,走往沙漠边缘。
“好多烟蒂,谁在这里抽烟?”看见脚边一堆烟蒂半埋在沙地里,她无聊的捡起一根观看。
不知沙尔罕会不会抽烟?想象他抽烟的模样,似有一种酷劲。
“唉!”忍不住叹气,她将烟蒂用力往前抛丢。
她突然好想见他,却又极度不想看见他跟他的女人燕好。
既然走散了,那就是缘尽于此了,她又何必辛苦地想跟他碰头重逢?即使有幸相遇又如何?她跟他回宅邸,当他名义上的女奴,内心继续为这种无法改变的局面而煎熬,何苦呢?
理智总算战胜情感,虽然渴望再见他一面,但清楚快刀斩乱麻才是明智之举,她应该藉此远离他,结束这段幻梦奇遇,回到现实,过自己该过的生活。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尘,不再四处梭巡他的踪影了,她要想办法离开这个绿洲,前往熟知的城市马拉喀什,完成美食报导的任务,然后回台湾。
正当她转身时,看见一匹骆驼迎面而来,一个穿长袍、身材壮硕的男人坐在骆驼上。
方羽羽伸手朝他挥了挥,希望能问到离开这里的方式。
看见半夜站在沙漠边缘的女人朝他挥手,男人显得非常意外,他让骆驼靠上前想看清楚。
是个穿着传统服饰,包裹头巾面纱的娇小女人。
“对不起,我想知道哪里有交通工具可搭乘,我要到马拉喀什。”方羽羽靠近他,用英语询问道,仰头望着蓄着络腮胡,样貌粗犷的男人。
男人眯起眼,显然听不懂她的语言。
她只好比手画脚起来,一双黑眸略显焦虑,有些楚楚可人。
男人突然朝她伸手,一双黑黝的大掌比了个数字。
方羽羽看不明白,继续滔滔不绝想解释,却见对方再比了个数字,从骆驼上一跃而下。
下一刻,她便被揽腰抱起,惊呼一声,她已经被抛上高高的骆驼上方。
“喂,放我下去,我只是要问路。”拍着前面的男人,她有些惊恐失措。
男人转头对她说了一串阿拉伯语,然后唇角微微一扬,粗犷黝黑的脸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可怕,只是三更半夜被陌生男人捉上骆驼,她还是一脸迷惘,分不清楚是敌是友,以及是否该大声喊叫求救。
突地,脑中闪过一个乐观的念头。难道他是要带她前往马拉喀什?
“你要带我到马拉喀什吗?”她用英文不断强调那个地名,只见前面的男人点点头,又说了一串阿拉伯语。
以为对方了解想帮助她,方才他比的数字便是交通费用,原本害怕得心松懈不少,她于是决定跟他而行。
完全没想到对方的意图与她的猜想根本是南辕北辙。
坐在骆驼上一路颠颠簸簸并不舒服,但方羽羽却因为夜晚的寒冷逐渐感到睡意来袭,她蜷着身子快要陷入睡眠时,却发现骆驼停了下来。
黑暗的沙漠里有一排帐篷并列,中间堆起一座营火照亮四周,数匹骆驼被系在一旁。
男人跃下骆驼,然后把方羽羽抱下来,两人站立在一起,她才惊觉这个男人的高大魁梧,他的身高也许跟沙尔罕差不多,身形却足足大了一倍,顿觉充满了压迫感。
帐篷里走出数名男人,看见他带个娇小女人回来充满纳闷。
“阿里,这个女人是?”
“市集里的应召女郎,刚好这次出门没带女人,找她消磨一下。”阿里对问话的大哥回道。
“妓女?你确定?她看起来不像,而且不是当地人。”大哥有些怀疑的看向只露出一双大眼的方羽羽。
“她半夜三更只身行走在市集的沙漠边缘,也是她伸手拦下我,我开了价码,她才同意跟我回来的。”阿里解释道。虽然感觉不像专业妓女,但她身上的衣料看似高级并非仆佣,那个市集不会有外国观光客,却是有些外地来的应召女郎。
“喔,原来如此。”皮肤黑黝却瘦高的大哥一双眼上下打量着方羽羽。
对方奇怪的目光让方羽羽有些不自在,周围全是粗犷的男人也让她不禁心生胆怯。
突地,腹部传出一声咕噜,自然的响声让她顿时爆红脸蛋,模样却显得可爱。
“哈哈,挺可爱的小女人,先把她喂饱了才有力气替你服务,如果技巧不错,也请她过来我的帐篷。”大哥朗声大笑,完全不介意兄弟共享一个女人。
“阿里,我排第三,明天离开这里大概十天半个月遇不上女人了。”老二也充满兴趣地表示。他们是阿尔及利亚的沙漠游牧民族,不定期前往绿洲市集做些交易买卖。
阿里拉起方羽羽的手想将她带往自己的帐篷,方羽羽却惊恐地甩开他。
他对着她说了一大串话,其中一个单字她竟然听得懂。
“你是说吃饭?”她略显怀疑的用生涩的发音重复那个单字,在沙尔罕的豪宅待了好几日,她唯一听懂的阿拉伯语只有“吃饭”。
内心不禁好笑,她仿佛是只狗,只听得懂吃!
阿里点点头,没再强拉住她的手,径自朝帐篷走去。
虽然犹疑,但少根筋的她完全没有危险意识,以为这里的人很友善,加上肚子真的很饿,便跟进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