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家人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他们全都在院子里头,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
是谁对他们做出了这么残忍的事?
易均均浑身冰凉,脑袋发胀,呼息间全是浓得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味,整个人都痴了、傻了,只能不停地哭。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花雨楼”的顶楼房间,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一切都好荒谬,荒谬得不像是真的。
“恶梦吧……这是恶梦吧……拜托,让我醒过来……奶奶,我不调皮了……让我醒过来吧……”她反复地低喃道。
一只手轻轻揽上她的肩头。
她缓缓地转过头去,脸上的泪一直不停滴落。
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何凤栖,此刻面无表情地坐在易均均身边,眼眸深处,甚至闪着冷凝的杀意。
“均均,看着我。”何凤栖心疼地轻唤她。
她傻傻地望着他。
易均均的模样,令他疼得椎心刺骨。
“如果你受不了的话,我可以帮助你忘了曾经见到的一切,远离痛苦,不再想起。”他说道。
“我只想要他们回来……”妯浑浑噩噩地说道。
何凤栖叹了一口气,决定要替她施行禁制之术,封住她的记忆。
他会让她忘了一切痛苦,虽然如此一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将不复存在……
想到从此以后,只有他一个人会记得他们两人之间曾经相处的记忆,何凤栖心头忽地感到一阵强烈的寂寞。
他执起她的手,正要将内力灌入她体内时,窗外底下竟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嚣声——
“何凤栖!你这个杀人凶手——”
“大哥?”她听到叫喊声,忽地全身一震。
接着,她像是醒过来一般,从床沿冲到窗台,攀着窗栏往下一望,果然看到她的大哥易子康!
“大哥、大哥!”她几乎将整个身子都探出窗外了。
“均均!”何凤栖惊险地拦腰勾住她,免得她跌落窗栏外。
“何凤栖!我易家上下二十余条人命欠了你什么?为了夺我小妹,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还我易家二十余条命!还我妹妹来!”
易子康站在“花雨楼”的楼下,不停地疯狂大喊,许多路人皆围在一旁指指点点。
“花雨楼”的嬷嬷和几名围事已经从楼里出去,努力陪着笑脸安抚。
“他在胡喊什么?”何凤栖拧起眉,觉得十分怪异。
“凤七,我大哥没死!”均均兴奋地大喊。
“不,他不是你大哥。”他直觉地否认。
“胡说!他明明是我大哥,他没有死!”她指了指楼下,接着转身就要奔出房门。
何凤栖立即伸手拦住她。“均均,别出去!”
“我要找我大哥!”她大叫。
“均均,那人绝对不是你大哥,你大哥和其他家人都死了。”
“你放手,我要找我大哥!”她疯了一般地想挣脱他。
“均均!”何凤栖紧紧抱住她。
“均均,你为什么还站在何凤栖的身边?难道你忘了,他在你面前活活将四个人腰斩吗?难道你要跟随这个灭了我们易家的凶手,回到他的‘烟波阁’去吗?”窗下嘶吼的声音又传了上来。
大哥的声音,传到她耳里后,好像扩大了无数倍,像撞钟一样地撞疼了她的耳。
均均的面色一片死白,昏昏沉沈的脑海中,画面开始混乱,记忆开始重叠——
惨死的家人……被腰斩的那四个小混混……大哥斥责的话语……
这些,全都混在一起了……
“大哥为什么叫你何凤栖?为什么提到‘烟波阁’?那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杀组织吗?可你明明是凤七啊……”她头好痛,吃力地问他。
何凤栖一瞬也不瞬地瞧着她。“……我是何凤栖。”
她一愣,觉得脑中像有什么东西被冲破,意识完全崩溃,无法控制地开始疯狂尖叫。
何凤栖脸色一白,惊觉她的神智状况生变,飞快点住她的穴道。
尖叫不停的易均均身子一软,无意识地倒进他怀中。
他抱着均均,转头望向窗外。
“易子康”站在底下,仰着头看他,已经不再叫喊。
当他发现何凤栖看着他时,他的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抓回他,我要活口!”何凤栖拧起眉头,怒极地对着空中挥了一下手势,立即有数名黑衣暗卫现身,扑向“易子康”。
那个“易子康”动作更快,以极快的轻功纵身窜上屋顶,一弹一点,身形灵巧地一跃就跃到了数丈之外。
黑衣暗卫身手也不弱,也随即飞身一纵,紧紧跟在“易子康”后面,几个人一下子便看不见了。
抱着易均均离开前,何凤栖唤人交代道:“‘烟波阁’的行踪已经被人掀了,立即撤离‘花雨楼’。”
短短一日一夜,繁华京城内,天子脚下,连续发生两件惊天动地的事——
一是书香世家易府二十余命一夜灭门。
一是“花雨楼”被一把无名火一夜烧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众说纷纭,却没人弄得明白。
*
原本留书出走,将“烟波阁”之位让出的阁主何凤栖,又回到了“烟波阁”,而且还带回了一个在三个月后即将嫁给他的未来阁主夫人。
原本是令人十分期待的事,但如今,众人却一点儿也不欣喜,反而觉得沉重得令人有些不知所措。
雁鸣飞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易均均把脉,眉头全皱了起来。
“她的状况好怪,脉象没有异常,却一直昏迷不醒。”
“有人破了我施在均均身上的禁制之术。”坐在一旁的何凤栖沉声说道,表情很冷。
“破了你的禁制之术?我还以为你的禁制之术天下无敌呢……”雁鸣飞颇感讶异地说道。
想当年,厉痕天、楚逸浪、还有他都曾吃过禁制之术的亏,被何凤栖整得哇哇叫,没想到何凤栖竟然也有栽在禁制之术的一天。
不过,这些话他不敢讲,也不适宜在气氛沉重的此刻说。
现在讲出这些风凉话的话,心情很差的何凤栖很有可能会一掌巴死他,那缇儿肚子里就快出生的小宝宝就会没爹了。
何凤栖冷冷地瞧了他一眼。
雁鸣飞惊跳了一下,以为他瞧透了自个儿的心思,马上很专注地低头,努力帮易均均把脉。
“破解禁制之术,不是都需要一句暗语吗?”大腹便便的缇儿,倚在雁鸣飞身边,担心地问道。
“那是安全解除禁制的途径,但有人利用均均神智最耗弱的时候,强行破解了她身上的禁制。”何凤栖叹了一口气。
“阁主,那现在该怎么办呢?”缇儿弯腰瞧着一动也不动的易均均。
“只能等她醒。”何凤栖又叹了一口气。
缇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夫君。
她从小就跟在何凤栖身边侍候,平常见他总是笑咪咪的,几乎没见过他这样眉头深锁的模样。
她甚至没听过他连叹两次气,这表示现在的状况真的很棘手了。
“均均小姐醒来后,会变成怎么样呢?”缇儿轻声问道。
“不知道。也许就这样一直醒不过来;也许醒来后会因记忆错乱而发狂;也许什么都不记得,成为一名痴儿……”何凤栖坐在她身边,心疼地伸手抚了抚她苍白、无血色的脸蛋。
“痴……痴儿?!”缇儿惊道。
“没关系,均均,我会照顾你的,只要你醒来就好,听到了吗?”何凤栖温柔地、宠爱地,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
听着阁主低柔带悲的声音,缇儿觉得一阵心酸,深深盼望这位未来的阁主夫人能够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