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翔舞觉得一股温热濡湿的感觉从唇边蜿蜒而下,她倏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惨白的面容,唇角竟溢出一道殷红……
是血!
她双目瞠大,惊慌失措地推开他。
“翔舞,你看,你的唇都被我染红了,红艳艳的好美!”惨白的脸上还有一抹气若游丝的笑意,她却看得触目惊心。
“你怎么了?”饶是见多识广的她也手足无措,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吗?心神俱焚的下场便是如此?!
她心跳如鼓,无端地恐惧起来。
“没事,不就是流点血,我的血多著呢……”慕笑尘的话还未说完,便无法抑制的喷出一口血,随即只见他揪紧胸前的衣服,面容因为剧痛而扭曲。
“慕笑尘!你别吓我!”她慌忙地半拖半扶著他进屋,手忍不住直抖。“你别吓我,我是被你吓大的,现在不怕了,你别吓我……”她无意识地重复呢喃。“我去叫大夫,你放心,你一定会没事!”将他安放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叶翔舞转身欲走。
“等等……翔舞,你信我了吗?”他拽著她的衣袖,有气无力地问。
“信,我信了!你别再说话了。”她不是不信他,早在他说时她便信了,会避开他,也是不想他有个三长两短。
叶翔舞振作起精神,拉下他的手,下意识地离他远远的。
她不想强求什么,即使有缘无分,但只要他活得好好的就够了。
慕笑尘察觉到她的动作,唇边泛起一抹自嘲又无奈的笑。
他究竟是什么命格?打小被父母丢弃,难道上天不该怜悯他吗?为什么还要给他这样的命?
“我去叫大夫。”叶翔舞说完飞快离开,仿佛怕多待一刻就会危及他的性命。
慕笑尘叹笑暗忖:大夫,可以妙手回春到转变命格吗?
☆ ☆ ☆ ☆ ☆ ☆
既非身体上的根由,自然再好的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他恢复得极快,须臾便瞧不出异样,如同他说的:没事,不就是流点血,血多著呢!
她很想像他那样一笑置之,但事关他的生命,她怎么可能置之度外!
“你们尽快离开我家吧!”叶翔舞突然溢出一句话,让还坐在床边的他怔住。
“二皇子跟公主之间的纠葛,还牵扯到你和我,才会有今日的局面。”她垂下眼,盯著脚下的地板。“‘天藏宝图’的消息是我放的,纯粹子虚乌有。但凭著和公主的交情,叶家不会归顺二皇子,所以烦请转告二皇子,趁早死了这条心。
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也不会再涉足皇族纷争,所以你跟二皇子,可以离开叶府了。”之后,她做她的叶府当家,他为他的第一谋臣,互不相干。
“翔舞,你再说一次?”
声音离她极近,叶翔舞这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已走到自己跟前。
她定了定心神,抬起头,用沉静又坚决的目光看著他,不见一丝心慌和妥协。
“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离开了,你回你的皇宫,做你该做的事……”
“你觉得我该做的事是什么?”一道低沉又阴凉的声音打断她的话。
“随便做什么都好,总之不要留在这里。”她挥袖而起,面露不耐之色。
慕笑尘凝视她许久,仿佛想找出她口是心非的蛛丝马迹,可即使不看,他也知道她心里的打算。
她或许不是口是心非,只怕她恨不得立刻将他赶出叶府,将两个人隔成天涯海角,他就不会有事。
“翔舞,或许有办法……”
“我不想冒任何险。”命定的东西,还能有什么办法?师父都这么说了,便是不可能改变的。
她不知道自己对慕笑尘有多深厚的感情,他恐怕也不明白何以两人会如此纠缠不清。他们之间夹杂著年少的喜爱和愉悦,包含了对彼此的仰慕和信赖,种种不同的情感越积越深,已无法分辨两人间究竟是什么感情。
“四年前你也曾离开过,就像上回那样走就好了,这回我不会怪你,你本就该四处翱翔。四年前我阻止过你,今后再也不会了。”叶翔舞淡笑,将他的错愕尽收眼底。“其实,你开心的话,我跟师父也会很开心的,师兄。”
仿佛被她这声称呼惊醒,他身子一震,眉心紧蹙,忽地伸手握住她的肩。“我们回天灵山,和从前那般一起生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要喜欢少一点,心动少一点,抑制住情感,他们仍旧可以在一起。
“话已说破,就回不到从前的心境。更何况今日你我身上已有不同的责任。”叶翔舞轻吁一口气。“就当是年少梦一场,谁让你是这种命格呢?”
她说得轻松,好似真的一切都无所谓。可他听得出在这玩笑中,有著无法言语的苦涩和自欺欺人。
“翔舞……”他以指抚过她的芙蓉面,只见她蹙紧眉心。“何必勉强自己说这些违心之论呢?”
瞧见他在淡笑中看透了自己,叶翔舞顿时泪眼婆娑。
“是,我是说著违心话,打从上天灵山遇著你,你欺我逗我,我无话可说,注定裁在你手上。你生个什么命不好,偏生这种绝情命,既然知道自己是这种命,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啊!”叶翔舞狠狠地拭去眼角的泪。
“我甚至想如果只喜欢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奸了,要不我喜欢你就好了,你就什么都不要想、不要动情,就像最初那样在一起就行了,可是……”叶翔舞用泪眼瞪著他一脸的笑意。“为什么偏要如此?难道要一辈子冷情冷心、相看相望却无法亲近才行吗?”
“佛祖说不定就是这个意思啊!”他笑著将她揽进怀中。
“你说,你这人明明嬉皮笑脸,却偏生个悲凄命格,要怎么办才好?你那天下第一聪明的脑袋,难道就想不出法子吗?”
他摇了摇头,笑道:“想不出。我寻了四年也没寻得转命的办法,所以才会抱著大不了一死的想法来见你了。”
“乱来,你太任意妄为了!”她轻骂,引得他发笑。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忽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散了宁静的气氛,叶翔舞离开他的怀抱,整了整装容,慕笑尘则前去开门。
待看清门外的人时,慕笑尘不禁一愣。
“你怎么回来了?”眼前是二皇子的贴身侍卫尉迟,先前被二皇子遣回皇宫打点,如此看来,一定是宫中出了差错。
“先生,请借一步说话。”尉迟察觉屋里的气氛诡异,但形势紧迫,他也顾不得太多。
慕笑尘回头看了看叶翔舞,还没开口便见她轻挥手道:“你去吧!”
再见他眼一眯,似有疑虑,她缓了一口气道:“放心,我暂时不会做决定。”
闻言,慕笑尘这才离开,岂料他前脚刚走,惊澜公主的人后脚即到。
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吧?她差点忘了,家中的两尊大神,待在这儿可不是游山玩水、让她和慕笑尘谈儿女私情的。
☆ ☆ ☆ ☆ ☆ ☆
“皇帝派东宫太子清查西宫?是因为之前收买禁军千侯下属的事被捅出来,还是关于左丞司……”
“都有。”二皇子晋千岁淡言。
“这次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惊澜公王的南岭宫也不太平静,清查不过是个幌子,东宫是想拿了令箭一举灭了两宫。”
“灭了西宫和南岭宫?”慕笑尘轻笑出声。“太子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他略一思索,又道:“我不明白的是,皇帝怎么就答应……”
“父皇的心思,谁也不明白。”晋千岁的眼中闪过一抹暗光。
慕笑尘看在眼里,不由暗叹这皇族间,真是勾心斗角,没个清静。
“禁军千侯跟左丞司的犯行是罪证确凿,就算清查又何妨?”罪证还是他亲自去搜集的,错不了。
“千侯的势力本来就不大,但此刻他却跟左丞司搅在一块,你可知道左丞司虽罪大恶极,但至今仍可耀武扬威、一手遮天,实是因为他的势力大到连父皇也不得不给几分面子,况且他还是拥护太子的重臣……”晋千岁抚了抚下巴。
“因此,就算有证据,这证据也没法规规矩矩的拿出来。”慕笑尘聪明地接著他的话头继续说。“二皇子不是还有安插暗线在左丞司及太子身边吗?那人厉害,必定握有众多把柄,二皇子无须烦恼。”不过最狡猾的人,还是眼前这位看似好脾气的二皇子。
“左丞司的事可暂缓,目前要先解决太子清查一事,看来是该回宫了。”
晋千岁的话教慕笑尘一愣,他异常的反应自然落入二皇子里眼。
“怎么?不想走?”
“若是不想走,二皇子会如何?”他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
“你知道尉迟的厉害吧?”晋千岁瞥了他一眼,淡笑道:“他一掌不知你受不受得了,若是打晕了扛回去,倒真有些不好看。”
“知道、知道。”闻言,慕笑尘猛点头,他早知二皇子心黑。
“这次,惊澜势必会让叶翔舞跟著进宫,或许一时,或许长久。你与她,暂时还会有所牵连。”
翔舞进宫?她怎会答应进那黄金笼子,就算是惊澜公主……慕笑尘脸一沉,忽然正色道:“二皇子,有一件事想请您答应。”
“什么事?”晋千岁扬眉,这小子竟会这么严肃,就算天大的事也不曾见他这么认真过。
“这次的事情一结东,我想离开皇宫。”
“离开皇宫?”晋千岁瞥了他一眼。“你出皇宫,不也是常有的事。”
“不是。”他摇头道:“这一次出了皇宫便断绝一切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晋千岁如剑般凌厉的眸光射向他,他却毫无畏惧的笑著。
“你以为皇宫是想进就进,想出就能出的地方吗?你在宫中多年,应该明白不是随便就能脱身的。”
“二皇子啊……”慕笑尘倏地夸张的冒出哭腔。“您就大慈大悲,放我一条生路吧……”
“哼!”晋千岁冷笑,瞧著他作戏。
忽地,慕笑尘表情一敛,又饶富兴味的笑起来。
“其实凭二皇子跟惊澜公主的聪明才智,要成就霸业没有我们也无大碍,留著我们是掩人耳目?还是别有他意?”
晋千岁心一惊,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你可是为了叶家小姐?”
“为她,也为自己。”他也不隐瞒。“所以还请二皇子高抬贵手。”
“不高抬贵手又如何?”晋千岁冶冶地瞅了他一眼。
“自然,还是要走的。”他笑得风轻云淡,无半点惶恐。“多谢二皇子这些年来供我吃、供我住!”
晋千岁眼一眯,挥挥手。“你想走,办完宫中这件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