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古隆长老的大帐前,她一下车,就见四周戒备森严,显然将有大事发生。她才一脚踏入大帐,随即被几个大汉包围在中间。
正前方,是端然稳坐、面沉如水的古隆长老,站在一旁、一直没有与她目光对视的那道黑衣人影,就是欧阳靖。
「把这个背叛仙兰的女人拿下!」
古隆长老忽然大喝一声,杜雅洁左右两边的两名大汉,立刻伸手过来,就要扣住她的手臂和颈项。
她惊讶之余,借着灵敏的反应,自两名大汉的手掌下脱身逃跑,接着震惊地看向欧阳靖,大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要给我安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只见欧阳靖缓缓将一张纸放到桌上,「这封信是昨天我在房中找到的,你自己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她草起来匆勿看了一眼,霎时变了脸色——上面写的竟然是她要莫秋童如何出兵,联络秋蓟的军队围攻欧阳靖的兵马。
但这并不是让她花容失色的原因,最关键的是这上面的笔迹……
「这是你的笔迹吧?」他静静地盯着她,「我虽然不认得你们昊月的文字,但是达齐已经按照你写给我的字帖,一字字对过了,他说一人一个笔迹,旁人是很难模仿得来的。」
一股愤惫之火冲向杜雅洁的胸口!她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了,被一个无形的对手陷害了!
她恨恨地盯着古隆长老,「只怕这张纸还不是指控叛族的唯一证据吧?」
他冷笑道∶「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不错,这不是唯一的证据!我这里还有一封信,是从敌军那里截获到的,写着你愿意做秋蓟那群土狼的内应,联合昊月的什么知府兵马,对我们伟大的哈格桑暗下毒手l还有……阿秀!」
只见阿秀应声从旁边闪身而出,她双眸锐利的看着杜雅洁,眼神中都是不屑,伸手指着她的脸说道∶「昨夭我亲眼看到她从昌九那边回来,是他们昊月的一个大官送她回来的」
杜雅洁望着欧阳靖,沉着说道∶「秋童与我是旧友,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但我早已说过,让你们不要往来,为何你偏偏不听我的?甚至在我出兵打仗的时候,私自跑去与他相会?」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但就是这死板的声音,听来却最伤人心。
她面对着他这张死人脸,不由得倒退一步,只觉得眼前的他陌生得让她心惊。
暗咬银牙,她再问道∶「原来你今天叫人把我带到这里来,并不是要问出一个真相,而是为了给我定罪的?」
「你若肯直接认罪当然最好,因为我最不喜欢用刑逼供,尤其是对一个女人用刑,是我所不齿。」
他的眸光洁得像是扫过落叶的秋风一般,投入到她的心底,让她顿时寒彻入骨。
杜雅洁直勾勾地看了他半晌,说道∶「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古隆长老忙说道∶「靖儿,小心这女人要蛊惑你!」
欧阳靖抬手道∶「无妨,我会给她一个公平的结果。」然后他看向杜雅洁,「我们外面谈。」
帐外,仙兰士兵环伺左右,但杜雅洁的眼中没有这些人,只有欧阳靖。
「你刚才在里面所说的话并非出自你的真心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你该想得明白,我没有任何道理要联合外人谋害你。」
「我的确想不明白。」他的目光没有投在她身上,负手而立的他,俨然、冷峻。「我以为你和其他女人很不一样,是因为你不像她们这般愚蠢。可是现在我发现,你比那些女人更愚蠢。」
她惊诧地瞪着他,「这么说,你真的相信那些茉唐的鬼话?相信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昨晚我告诉你的话,你以为我都是编出来骗你的吗?」
「从小我就是由古隆长老带大的,现在你却告诉我老鹰要吃自己养大的幼雏,你以为我会相信?」他冷笑一声。
「倒是,我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突然送来的妻子,我本愿意将你当做草原上的凤凰珍爱,可是你却是一只不安分的麻雀。不但我教你的规矩你一样都不肯去学,还做出让仙兰男人最深以为耻的事情。你知不知道阿秀告诉我,她亲眼看到你和那个莫秋童亲亲热热的样子时,我就像是被人打了一记耳光般难堪?你凭什么这样羞辱我?就算我不是仙兰人的哈格桑,我也是你的丈夫,可是你却完全不像一个真正的妻子。」
杜雅洁只觉得自己的心似是被人狠狠地割了一刀,疼得她几乎要弯下腰去。她死死盯着他的眼,恨不得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一毫说谎的闪烁。
「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这个人的,在你心中,我是这样水性杨花又不安分的女人?」她喃喃念着,却不愿相信这真的是他对自己的看法。
但看着他始终铁青的表情,她渐渐明白这一切似是早已安排好要扣在她头上的罪名,连一点反击的余地都不给她。
「欧阳靖!你这根木头门她脱口喊出,却已热泪盈眶,「我认识你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但是她将整个人毫无保留地交给他了,从身,到心。
草原上,纵马并署的潇洒快意,南圆羽香中,同枕共眠的温柔缝绪;书房内,执笔练字的快乐谐趣,饭桌上,共品厨艺的挪愉甜蜜……
原来这一切竟是假象?
天地茫茫,自己远别故乡,没了亲人的庇佑疼爱,原本只令她有一些伤感,但如今没了他的信任呵护,心就像是被人掏去,又在脚下生生睬碎一样。为他牵肠挂肚的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得知有人要与他作对时那样的心急如焚,为了他不情和故发决裂,为了他远离京城繁华……
种种付出,原不求谁感恩戴德,不求金银相换,只为了换得一个情义相知的真心人而已。
最美的鲜花长在最陡峭的悬崖上,最美的月亮挂在最高贵的天上,我若想得到你那纯洁的爱情,便要1等我的心放在你的心上。我是草原土最多情的风,为了找寻你不惜四处流浪。当我弹起我的五弦琴,希望上天帮我找到你这个最美丽的姑娘。
蓦然间,想起他那天所唱的情歌,不禁泪如雨下。
她也是个骄傲的人,在京城中被众多名少环绕,在家中被父母祖辈视若掌上明珠,她有她的尊严和傲骨,更有着宁为王碎不为瓦全的性子。眼见欧阳靖对自己误会如此之深,连一丝辩解的话都不肯听她讲,她索性死了心,据傲地扬起头,「好,既然君不信我,我也无须自辩。自今日起,你我只当休离,我回我的昊月,你继续在这里做你的哈格桑,你我便是陌路!」
「慢着。」他喝止住她急欲离去的身形,依然是那冷冷凉凉的表情,「我们仙兰人的规矩,纵然你不想遵守,但是你也该记得,『休离』这个词,在仙兰是不存在的。」
她一震,两人在情浓之时说的玩笑话,现在竟无情地降临眼前——
「难道你要……卖我?」她艰涩地一字字逼问。
欧阳靖冷眼看她,「你若旱不服,可以叫你的那些朋友过来买你。否则以你犯下的大罪,在仙兰是可以处死的。」
默然良久,她将唇瓣咬出血,恨恨地盯着眼前这个曾被她当做自己生命一部分来爱的男人,这个唱着情歌说要将自己的心放在她心上的男人,这个令她如今肝肠寸断、眼不相识的男人……
她重重地点头,决然说道∶「好!你要卖就卖吧!但是买家要由我来决定,否则我杜雅洁宁死,也不会让你如此羞辱!」
他漫不经心似的哼了一声,「好,让你挑选,可是只怕也没有几个人真的有胆子来买你这个背叛夫家的女人。好歹,你也算是被人草称过一声『哈达尼』的。」
原本情意两相知,如今反目似陌路。
她昂首问道∶「那请问英明神武的哈格桑,现在你要将我关押在哪里?」
他答道∶「你叛族之举已经是我无法庇护的事实,我答应了古长老,把你交到他面前,他也答应我,不会伤你性命。」
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果然是英明神武的哈格桑!仙兰人心中最伟大的哈格桑,你空有一双明白,却分不出黑白。居心叵测的对狼被你视作可亲可敬的亲人,纯洁清白的妻子却被你当做肮脏卑贱的叛徒。我杜雅洁是瞎了眼、蒙了心,才会以为能和你共度一生一世!也好,宜早不宜迟,三天之内,请你把我卖掉,我纵使是死,也要死在昊月的国土上」
望着她决然激烈的表情,他默然良久,才缓缓说道∶「好,夫妻一场,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