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哪里?”难得今天晚上没有工作、没有应酬,沈律臣趁着停红灯的空档询问。
“……”一片静默。
他转头投去一瞥,发现华筝又神游太虚去了。“筝、筝?”
看来她什么地方也不想去。
“呃!”她忽然回神,撞进一双闪烁着了然光芒的眸子里,“对不起,我有点心不在焉,你说什么?”
沈律臣轻叹,“你确定你还要继续这样下去?”
“什么意思?”她愣了一下。
“你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多久?”
“我没有……”
“你要不要算一算我们有几次约会、用餐的时候,你都恍神了?”让他几乎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突然变得面目可憎,魅力不再?
华筝哑口无言。
沈律臣直勾勾地望住她,“这样你还能说你是真心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没有一丝丝勉强?”
“我是真心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她知道他是个很好的对象,也相信他会好好待她,只是她的心里却始终激不起半点热情的涟漪。
爱与不爱,都是骗不了人的。
他凝视着她,柔声道:“那么,我们结婚吧。”
“什么?!结、结婚?”她一愕,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向她求婚。
他扬起眉,“你不想嫁给我吗?”
“不……”华筝忙不迭地否认,“我只是太意外了,所以……”
“那么,你是愿意嫁给我了?”
“我……”她迟疑了。怎么也说不出“我愿意”三个字,“我们才交往三个多月就要结婚会不会太快了?”
沈律臣的眸底迅速奔腾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来不及解读。“我一点也不觉得。”
“我们……我们应该多了解一下彼此,然后再来谈结婚的事。”即使理智要她答应他的求婚,抛开过去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她的感情、她的心却早已经作出了选择,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我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就在华伯伯的服务处当助理,算一算,我们也认识十几年了,还不够了解彼此吗?”他的语调依然温和。
“认识和交往时两回事,心态不同,相处的方式也不一样……”她一顿,不甚自在地问:“为什么这样看我?”
“你没有发现吗?你一直在找各种理由来拒绝我的求婚。”他没那么迟钝。
“我、我……”她有吗?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承认吧!你爱的人是席荷月,你根本就忘不了他、放不下他,又为什么非要逼自己放弃他不可?”
她如遭电殛,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会知道?
“我说过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现在还认为我不够了解你吗?”他也很想继续装作不知情,自私地将她绑在身边,彻底地斩断她和席荷月之间的牵绊,总有一天,她会接受他。
但是他察觉得出来,她不快乐。
“他应该去找更好、更合适的女人。”她言不由衷。
华筝啊华筝,你在装什么大方啊!你明明很想待在他身边,明明很想独占他,不让别人觊觎,为什么不敢诚实地面对自己?她仿佛听见心底有个声音拼命的说着。
“这样做,真的好吗?”她的声音里明明还有眷恋和不舍。
她不知道,只是胸口始终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要是他爱上了别的女人,你很可能就会永远失去他。”生命中很多事一旦错过就再也挽不回了。
永远失去他……她的心仿佛被硬生生撕裂成两半,剧烈的痛楚像潮水般涌来,瞬间就淹没了她。
“你在担心什么?年纪?还是怕彼此的家人会反对?”
“……”她沉默不语。
认识华筝十多年了,他又怎么会看不透她的心思呢!
她因为太过在乎席荷月,害怕被反对、被否认,所以在事情还未公开之前,在自己还能控制的时候,她便主动舍弃了一切。
“筝,勇敢追求不一定会得到幸福,但是幸福却一定要勇敢去追求。”就算失败了,至少努力过,将来才不会后悔。“如果你连为你们的爱情奋战的勇气都没有,那么趁早死心也好。”
沈律臣的话像一记当头棒喝敲响她。是啊!她怎么可以还没奋战就先落荒而逃,是懦夫的行为。
只是……在一起的时候,荷月虽然对她很好,细心体贴、呵护备至,而且几乎是有求必应,但是他从没说过喜欢她或者爱她,他对她究竟是什么感觉?他又是如何定位两人的关系?
“律臣,对不起,我……”对他,华筝觉得很愧疚。
当初要求交往的时候,她是真心想要和他在一起,也努力过试着去爱他,只是她的心却不听使唤,最终仍是无法爱上他。
“不必道歉,你只是不爱我罢了。”何错之有呢?“我希望你能认真地聆听自己心底的声音,想清楚你要的是什么,不要轻易地放弃,将来才不会后悔。”
但是他有预感,过了今天,自己一定会后悔。
他在鼓励她勇敢去争取她想要的幸福?“可是……我们正在交往。”
他将车子停在华宅大门口,“所以,分手吧。”
分手?!她怔怔地望着他。
沈律臣靠向椅背,语调轻快地问:“我的行情很差吗?”
行情差?别开玩笑了!他可是政坛里最闪耀的一颗新星呢!“怎么可能?!很多名门千金都想得到你的青睐呢!”
“那我又何苦要把一个不爱我的女人绑在身边,坏了行情呢!”他嗤笑道。
她知道他这么说是要放手让她可以没有牵绊、没有束缚地去追求她想要的幸福。“谢谢你。”
后悔就留给明天吧。他再推她一把,“要谢我的最好方法,就是早日听到你和席荷月的好消息。”
“我尽力。”华筝感动不已。
虽然两人的爱情最后仍然没有交集,但是他试过也努力争取过了,那么,他由衷地祝福她。
***
“厚,真的是气死我了!”
华筝一进门,就听到华笙气呼呼的怒骂声,看来真的气得不轻。
“小笙,谁惹你生气啦?还是你和蒲月吵架了?”
“您拨打的电话忙线中,请稍后再拨,谢谢。”
华笙叹了口气,颓然地切断手机通讯。“我和五哥好得很。”
“那……”
“还不都是荷月那个家伙。”Nina从离开餐厅之后就一直不接她的电话,她一定是在生气。
荷月?!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轻易地在华筝平静的心湖里掀起巨大的波澜,“他怎么了?”
“在发表会后,Nina对荷月一见钟情,她拜托我介绍她和荷月认识,一起吃顿饭,他老兄臭着一张脸出现,好像谁欠了他几千几百万似的,那也就算了,他还对Nina很凶耶!”
很凶吗?可是,他一直都对她很好,宠溺她而且体贴入微。
“他还说什么要当他的女朋友得有一手好厨艺才行,他不喜欢吃外食,希望一天三餐都能吃到女友煮的爱心餐点,而且他的嘴可是很刁钻的,不够美味的食物还入不了他的口。”华笙喘了口气,才又继续批斗席荷月,“我就回他——有没有搞错啊?你是荷月居的老板耶,厨艺一流,要吃什么不会自己煮吗?”
“他怎么说?”
“他说他回到家里只想休息,不想再动锅动铲。他以为他是大老爷啊!”谁规定女人就一定要会烹饪?她……她就什么都不会。
那——五哥会不会嫌弃她?他是不是也希望吃到她亲手煮的东西啊?
华筝在心里反驳。骗人!在一起的两年多,饮食明明都是他负责张罗,而且还会特地准备她爱吃的甜点,他才不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事事要人服侍的大老爷。
为什么他要那样说?难得不怕把女生吓跑吗?
“还有……”
“还有什么?”华筝难以置信。
“他说他有洁癖,无法忍受住的地方有一丝灰尘、一根头发。所以每天都要用抹布擦地……”光是转述就已经让华笙一肚子火了。“他是把女朋友当成什么了?免费台佣吗?”
洁癖?!他有吗?她怎么不知道?
“最好听完他说的那些条件之后还有女人想当他的女朋友。”华笙撇撇嘴,“除非是被虐狂。”
但华笙的话在她的脑海里激荡出一道灵光。“也许荷月就是不想让Nina对他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一定是这样,不会错的!
过往相处的点滴蓦地浮掠过脑海……她赫然发现,荷月对于其他不相干的女人从来都不假辞色,他只对她温柔、只对她好,他的宠溺和包容也只有她能独享!
就算他不曾说过喜欢,爱啊之类的话,但是他为她做的一切,比任何情话都还要甜蜜醉人,她又何必要拘泥于言词上呢!
华笙狐疑地打量她,“姐,你什么时候对荷月那家伙这么了解了?”
豁然开朗的思绪解放了她苦苦压抑、禁锢在心底的情感,胸口盈满了她对荷月的爱,暖暖地荡漾着,催促着她顺应心中最真实的想望——
“我有一件事得马上去做。”她立即起身。
华笙一愕,“可是你刚刚才回……”来字还未出口,姐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大小姐,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叫司机送……”你去?
“砰!”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
看来是不需要了。管家林嫂好奇地转头问:“大小姐这么急着要去哪?”
华笙耸耸肩,表示不知。
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让向来冷静自制的姐姐失去她一贯的从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