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丁怜儿真正清醒过来时,已经两天后的事。
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男人,“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沙哑的嗓,失去了平日的清脆。
她看向他,平日清脆动人的嗓也打动不了他,现在这连自己听了也会皱眉的粗糙嗓子,该是进不了他的耳吧?
“这是马家镇的客栈,是我救了你。”简而精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他站直身,到桌边取来刚才小二送来的汤药,温暖的汤药,刚好是可以进口的温度。
看着送至唇边的碗,她有点惊讶地看向他,因为,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会照顾人的样子,他倒是比较像会抬高下巴,用冷冷的眼神命令人的样子。
“喝。”见她久久不动,只是一味儿的盯着他瞧,北陵飞鹰的眉再次皱了起来,冷冷地命令道。
再看了看那黑压压的汤药,不用喝也知道,那味道绝对会是苦死人。
“我不要喝。”她别过脸,就是不要喝下这教人苦不堪言的药。
闻言,北陵飞鹰的眉,皱得更紧了,忽地感觉,昏睡期间的她,看起来顺眼多、可爱多了,叫她喝药就喝药,叫她睡就睡,一点也不会像现在这里,挑战着他的怒气。
沉默,蓦地弥漫开来。
久久等不到他哄自己喝药的声音,她悄悄地回眸,看向他,只见他一脸的阴霾,似乎打量着该怎么将药灌进她的口里。
“你……你不要乱来。”真的怕他会灌自己药,她先下口为强地警告他:“你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可是美人阁的怜儿花魁,要是你敢动我一丝一毫,我敢保证美人阁上上下下的人都不会放过你!”
有力气威胁他,就代表她已经有力气跟他赶路,北陵飞鹰完全无视她的威胁,仅是盯着她,等着她将他手上的药喝下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谁都不让谁。
丁怜儿什么时候遇上过这样不哄她、逗她的男人了?美人阁里谁不把她捧在手心上?来看她表演的男人,有哪个不是对她言听计从的了?可是,眼前这男人,却鸟也不鸟她!
在他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七岁的娃儿在耍憋扭一样,而不是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
其实,他只要软下嗓子,随便的哄她两句,在她喝下药后再给她吃颗糖饴不就好了吗?还是说,这男人根本就不懂得哄女人?
乌溜溜的水眸一再地打量他,她记得,夏祈儿说这男人是北陵飞鹰,是赫赫有名的一方枭雄,这样的男人,身边该是不乏女人,可是,瞧他一副连哄女人也不会的臭脸,应该是被府中的那些女人宠坏了,所以才会用这样的一张臭脸去叫一个病患喝药。
她犹豫着,自己该不该顺从地喝下他手中的药,然后要他将自己送回美人阁。
因为……蓦地,她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不在美人阁里,而自己,又为了什么会被这男人救了。
焦急、慌乱,浮上她的小脸,她像是溺水的人似的抓住他的手。
“快,快送我回去美人阁!”
北陵飞鹰稳住了手,才没让手中的汤药溅出。
他猜得没错,应该是遇上了事,所以娇贵的她才会出现在人烟罕至的树林里,只可惜,他没有空送她回去。
“把药喝了。”他再次命令,决定不再为了这个女人而浪费时间,他决定,在这女人喝下这碗药后,他就要回飞鹰堡,而这女人,就由客栈里的人送回去。
“不,你先送我回去美人阁。我有很重要的事……唔……”她急躁的话,被冷不防凑近唇边的碗堵住,而那苦涩的汤药则在她试着开口时全数灌进她的嘴里。
黑压压的药不断地灌进口里,那可怕的苦味在舌尖上漫延再回转,她苦得冒出眼泪,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心软,继续地灌,直到她将碗中的药全部喝清光,他才停下手。
从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而北陵飞鹰就是第一人!
眼里冒出了火花,她恨不得飞扑上前,将眼前这个男人咬得遍体鳞伤,咬得他跪地求饶,可,她嘴里太苦太苦,苦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聊胜于无的呵着气,以减低口中的苦味。
黄澄澄的糖饴,忽地送至她的眼前。
她想也不想,一把抢下那只黝黑大掌上的糖饴放进嘴里,让甜甜的糖饴在舌上融化,让甜味压下苦涩味。
“你……你……”她瞪大眼,难以相信他真的这样对她了。
“客栈的人会送你回去。”
没理会她的恼怒,他搁下碗,便取过自己的披风,绑上系绳。
“等……等等,你不送我回去?”见他一副就要扔下自己离开的模样,她焦急地问。
“客栈的人会送。”他淡淡地再重复。
“但……但我不相信他们啊!”
急慌了,她伸手,捉住他的手臂,喊出心中所怕的,一次的遇劫,教她整个人都怕了,尤其是面对陌生人,只有眼前的男人,她不会感觉害怕,也觉得他不会掳走她。
“我已经耽误了好些日子。”看向那紧紧抓住自己的十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起了白,她抓得很紧,好像不能失去他一样。
“可是,可是……”
“你只有两个选择。”看得到她眼底的恐惧,北陵飞鹰缓缓地道。
“什么选择?”
“一,你非要现在就回去的话,就由客栈的人送你。”
“我不要由他们送!”想也不想,她就已经否决了这个选择。
他脸色不改,“二,就是你随我回飞鹰堡,在我安顿好一切事以后,再送你回去。”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回美人阁?”
“起码,过了这个冬。”
“你是说,我至少得等上三个月,才能回美人阁?”她瞠目结舌,“不,这里离美人阁应该不远,你送我回去也只不过是短短的时间,不会再耽误你太久……”
“你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会后就告诉我。”
没有给她再多的时间,他干脆地起身,打断了她,并离开了厢房。
丁怜儿气极了,急得连泪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什么时候,她遇上过这等不讲情理、不听人话的混帐男人了?
“都已经跟你讲了是急事,祈儿姐姐跟夏荷、冬梅被人掳走了,现在还生死未卜,你居然连送也不肯送我回美人阁!你就吃定我非你不可是不是?北陵飞鹰你这个混蛋,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小嘴吐出一句又一句埋怨的话,她难以控制自己心底的担忧,更难以控制眼眶不住掉出的泪。
她哭着、喊着,却没有发现自己口中“混蛋”正皱着眉心,将她一句又一句的泣闹全听进耳中。
“连力。”那一声声的哭声,实在教他烦厌不已,逼不得已,他沉声唤着留在自己身边的得力助手。
高大的光头男人如鬼魅般地出现,恭敬地来到他的身边。
“你就去美人阁一趟,将她口中的事全覆述一遍。”
她喊得那么大声,只怕邻近几间厢房的人都听见了。
“那小姐她……”连力以为,他还得带里头那个哭得像小孩子一样的女人,一同回美人阁。
眉心,皱得更紧,北陵飞鹰忆起刚刚那双紧抓着自己手臂不放的小手。
“她跟着回飞鹰堡。”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个该死又麻烦的决定,但,她那句“非你不可”,却一再地干扰着他。
“是。”
忠心的连力问也没问原因,只是快速地前往美人阁,将事完完整整的复述一遍给美人阁的月嬷嬷听。
而北陵飞鹰,则继续地伫在房门外,听着她的哭泣声,直到她筋疲力尽而再次昏睡过去,才缓缓地步进厢房,目光复杂地盯着床上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