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易容,莫靖言再也不是轻易隐藏在人群中的平凡人,而是俊美几近妖孽的贵公子这也是他不得不易容的原因,顶着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容貌,除了摆出生人勿近的高姿态还能干啥?
总之,无论走到哪儿,大小麻烦不断,最后只能将自个儿弄得其貌不扬,教人连一眼也不愿意施舍,才能换得耳根清。
莫靖言拿起一颗黑子在棋盘落下,转头看着恨不得将眼睛贴在与图上的徐文颐,笑道
“这还不到一半,用不着看得太仔细了。”
徐文颐仿佛没听见一边细细打量还一边用手指张着描绘,忍不住读叹,“真是了不起,药王谷经你巧手一画一览无遗!”
“我不过是画下眼目所见,岂能称得上一览无遗?”不过,他却是一脸的骄傲,若非他有惊人的记性,如何能一点一滴呈现出药王谷?
“待你走完药王谷每个地方,不就是一览无遗了吗?”
“这倒未必,药王谷绝对不是如此简单。”这么多年来,皇上不是没有派人打探过药王谷,可是无一例外全都是有去无回,难道皇上派去的人都是庸才吗?
当然不是,只怕是药王谷暗藏玄机。
“你可看出什么?”徐文颐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日光放回舆图。
“如同你在兴图上所见,那儿只有琳琅满目的草药田,还有偶尔暗藏的陷阱,实在看不出什么古怪的地方,不过,我相信越深入其中,危险越大。”
严家祖宗随太祖皇帝打天下,建了大梁之后,索要的竟然只是一片山谷,并请太祖皇帝赐名“药王谷”,便退出权力中心。
有人认为严家祖宗真笨,好歹要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子子孙孙皆享乐华富贵,可是有人认为此举极其聪明,严家以医术传家,比起爵位,适合种植草药的山谷更有留给后代子孙的价值。
莫靖言认为严家祖宗有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眼光,就足以说明他是个聪明人,而这样的人为了给后代子孙留下有价值的产业,真的只要了一片山谷,还是这片山谷拥有更令人觊觎的宝藏?
“皇上怎么突然对药王谷起了兴致?”虽然药王谷在北境地位特殊,但严格说起来只是商贾。
“皇上对药王谷一直很有兴趣,你可别忘了,药王谷掌握大梁三分之一的药材,皇上不探清楚药王谷如何能安心。”尤其药王谷位于大梁最北,紧邻齐国,朝堂上只要不打混的都会关注一二。
徐文颐终于将目光从兴图收回来,走到炕上坐下。“严家的祖宗还真有眼光,药王谷竟然种什么长什么,几十年的功夫就掌握大梁三分之一的药材。”
莫靖言拿起对面棋盒里的白棋,在棋盘上落下,“若只是因为如此,药王谷还不足以成为皇上眼中的威胁。”
徐文颐若有所思的挑起眉,皇上继位后,莫靖言就随着父母镇守南方,而他则进了东北大营,如今皇上不用身边的亲信,而是将关系最亲近的两个子侄辈分别从南方和东北招来可见得出了大事。
“京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同于莫靖言先悄悄入京见过皇上,徐文颐接了皇上密令便直接从东北大营来到樊阳,对于京中如今情势自然不清楚。
“京里出现一种来自齐国的古老毒药——噬心之毒。”
“噬心之毒?”
“噬心之毒不会直接要了人命,可是一旦发作起来,疼痛如万双蝼蚁齿咬你的心,甚至会使你产生一种幻觉,唯有一死,方能彻底解脱,因此中毒之人在承受不住之下,便会议幻觉主导意识,自尽了结生命。”
闻言,徐文颐不由得皱眉,“这个噬心之毒真是恶毒,下毒之人双手不必沾血就能取人性命。”
莫靖言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难然噬心之毒来自齐国,可是传言能够炼出此毒的新有药材只出现在药王谷。”
徐文颐微微挑起眉,“药王谷勾搭上齐国?”
“暂无线索,不能确定此为个人所为,还是与药王谷有关。严家祖宗当初舍弃世袭罔的爵位,索要药王谷,一部分原因是他醉心医卫,无心权势,为此还立下族规——禁止药王谷子孙卷入朝堂之争,否则逐出药王谷,可是药王谷家大业大,后代子孙生出野心,意图染指大梁江山,搅动朝堂风云,实难避免,终究导致药王谷分裂成药圣和医圣两派。”
“药圣就是如今的药王谷?”
“与其说是药王谷,还不如说是药王庄。医圣一派志在悬壶济世,有了分歧便离开药谷四处为家,而药圣一派便建了药王庄,专司药材生意。”
“若是如此,此事只怕不是个人所为,而是药王庄接和其中。”
“以药王庄的财力想培养私兵确实不是难事。”
略一思忖,徐文颐不解的摇摇头,“皇上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药王庄想夺取江山名不正言不顺,太过异想天开了。”
“没错,如今太平盛世,药王庄再强大也难以夺取江山,更别说名不正言不顺,可是若有皇子接和其中呢?”
徐文颐不以为然的一笑,“皇子怎么愿意将江山送给药王庄?”
“你错了,对皇子来说,是药王庄助他坐上龙椅。”
徐文颐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他凭什么以为药王庄会助他登上龙椅?”
“只要出得起价码,有何不可?”
“利益交换?”
“对,就是寺院里都可能六根不净,更何况是敛财有名的药王庄。”
“不过即便你将药王庄或药王谷搜个底朝天,你也不能证明什么。”药王庄是商贾,就算与齐国往来也不能冠上通敌之名,当然,皇上可以不管不顾的处置他们,只是难免落个暴君之名,可若不想护大梁的药材供应出现问题,不能轻易动药王庄。
“我探过药王庄,那儿防卫看似松散,但处处都是陷阱,还害我差一点就闹出人命了,如今不好随意进入打探;至于药王谷,那儿是大梁潜入齐国的最佳门路,就算查不到线索也值得一探究竟,更别说那儿有能解百毒的红艳果。”
皇上要他来此的目的是红艳果,但他更看重药王谷的地理位置,否则他也不会花费如此大的心思绘制药王谷的与图。
“红艳果?”
“传闻这是噬心之毒唯一的解药,且只生长在药王谷,可是熟悉药王谷的人皆言不曾见过。”
徐文颐抚着下巴琢磨道:“传闻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但无人见过,这就奇怪了。”
“若不熟悉药王谷,药王谷如同一个迷宫,只怕所有的人都不曾见过药王谷的全貌又如何能确定药王谷是否有红艳果?我想,唯有将药王谷查个底朝天,方能探出其中的虚实。”
叩叩叩!守在房门外的侍卫陈运之道:“公子,子肃回来了。”
半晌,凌子肃打开房门走进来,在炕边站住,拱手道:“属下打听清楚了,那日尾随傅姑娘的两条尾巴是文成侯府的侍卫,护送昭华长公主身边的管事嬷嬷前来樊阳,据说是来接文成侯府的四姑娘回京。”
莫靖言很意外的挑着眉,“文成侯府的四站娘?”
“傅姑娘就是文成侯府的四姑娘。”
莫靖言深戚不解,“堂堂一个侯府姑娘,如何会成为蓝大夫的徒儿?”
“属下没打听到其中内幕,只知道蓝大夫带着傅姑娘回来樊阳时,傅姑娘差不多两三岁。傅姑娘小时候身体不好,连蓝大夫都不能保证能否养活她,有几次生死徘徊,竟教她熬过来了。”
莫靖言撇嘴道:“我看那丫头壮得像头牛。”
凌子肃任楞了下,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傅姑娘看起来娇滴滴的。”
莫靖言冷冷的侧头看他一眼,凌子肃不由得寒毛一竖,赶紧改口。“如今的傅姑娘确实难以想象当初体弱多病的样子。”
徐文颐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你对这位傅姑娘好像有很多意见。”
“她本来就壮得像头牛!”
顿了一下,徐文颐若有所思的道:“我对这位傅姑娘越来越好奇了。”
“……那丫头只有耍嘴皮子的本事,其他都不行。”
徐文颐再度走下炕,绕著书案上的与图打转,“在我看来,她可以带你进药王谷,还议你如此详尽的将药王谷画下来,还就足以教我对她另眼相看。”
“……”莫靖言不曾如此想要否决一个人,可眼前浮现的只有她的神采飞扬,置身在药王谷那个极其神奇的地方,她倒像是进了自家园子似的,优游自在,完全没有将那些白狐陷阱放在眼里,药王庄难道不知道药王谷有她这么一个来去自如的大漏洞吗?
“以后别再当傅姑娘是乡下野丫头,昭华长公主那个人可是吃不得亏。”
莫靖言不当一回事的摆了摆手,“我那位姨母自私得很,除了自个儿,她谁也没放在心上,何况是长年被扔在乡下无血缘关系的晚辈。不过,既然是来接傅姑娘回京,为何不直接寻上门,而是偷偷摸摸尾随在后?”
目光一沉,莫靖言手指轻轻敲着炕桌,追逐权势地位的人从不做没意义的事,昭华长公主派自个儿的人来接傅明烟,可能基于她是文成侯府的世子夫人,不得不插手文成侯府的事,但也有其他可能。
“子肃,派个暗卫保护傅家丫头……不,你还是亲自保护好了,可是未到紧要关头不能出手。”他来这儿是领了皇上密令,万不得已,绝不能将自个儿曝出来。
凌子肃应声退出书房。
“你懐疑昭华长公主的人会对傅姑娘不利?”
“这倒不是,可是行动鬼崇,总不是好事,不能不防。无论如何,在我未确定红艳果的踪迹,完成药王谷的兴圈之前,那个丫头不能出事。”
徐文颐同意的点点头,“当心一点倒也没错。”
“你该走了,没事别往我这儿跑。”过去七八年他一直待在南岭,云州这儿根本没有一个人认得他,而徐文颐所在的东北大营紧邻云州,徐文颐一得闲就会来樊阳这儿寻乐,他可不想因为徐文颐将自个儿曝露出来。
徐文颐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摸摸鼻子挥手走人,而莫靖言还是维持原来的坐姿,继续先前跟自个的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