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鸟叫声,魏静雅醒来,阳光映得白窗帘黄澄澄的。忽然,魏静雅发现有个女人趴在床沿睡。她吓一跳,缩到墙边,瞅着女人。
啊,是郑文雯?郑文雯枕着手臂睡,看起来很累。魏静雅揉着脑袋,靠墙坐。昨天……因为很渴去厨房找水喝,然后呢?她头痛地回想,又看见茶几上的水盐、毛巾,而身上的运动服已换成干净的黑色丝质睡袍。黑色?这不是她的衣服?
是郑文雯的吗?
魏静雅努力回想,这么说……印象中有人逼她喝热热的茶,是郑文雯?不对……她听见的好像是男人的声音……还是她记错了?不管如何,看到先前跟她争吵,对她不爽的郑编剧,竟费心照顾她直到早上,魏静雅瞅着郑文雯,心头一阵温暖,原来这个泼辣的女人其实心肠很好。魏静雅悄悄移动被子,掩住郑文雯身子。
郑文雯睁开眼,醒了。看见魏静雅,她努努嘴。“没事了吧?”
“嗯。”
“太好了……”郑文雯打个大大的哈欠,伸懒腰。“我可以回去睡了……累死我了,腰酸背痛的,又不能叫按摩师到山上帮我按摩……”她碎碎念。
“不好意思,让你照顾我。”
“你昨天一直发烧,出很多汗,现在身体会很虚弱,出去走动时要注意,不要又像昨天晕倒在厨房,会让别人很麻烦的。”
“喔……”魏静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原来是郑文雯抱她回房的,一定很吃力吧。
“那我走了。”郑文雯起身离开,顺便将地上的不锈钢保温瓶递给魏静雅。
“拿去,记得喝,这比药还好用。”
“这什么?”魏静雅防备地瞪着保温瓶,没接手。
“你昨天也有喝啊,所以才这么快就好了。”看魏静雅一脸狐疑,郑文雯提高语气。“都忘了呵?是姜茶!我们拍戏的人都知道,在外面要是受了风寒,喝碗热呼呼的黑糖姜茶很快就好了。”
“喔。”魏静雅接下保温瓶。
“记得喝。”郑文雯开门离去。
“谢谢……”魏静雅握着保温瓶,小小声说。门又推开了,郑文雯探头进来,看着她。“对了,大监制,我不是会抢功的人,那个姜茶,不是我弄的,是陆玄武帮你煮的,他要我照顾你,还有,是他发现你抱你回房的,不然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郑文雯故作凶狠的表情。“我是很会记仇的……我没忘记你干的好事,喂。下次再吐我脸上我会杀了你,知道吗?”撂完狠话。
看魏静雅一脸无辜,又心软了。“眼睛瞪那么大干么?还不躺下休息。”关门,离开。魏静雅惊讶地握着保温瓶。是那男人煮的?
这么说……昨天很难受时,喂她喝热茶的也是他?她想到上次的事……当时为了让她镇定下来,他还跳了很怪的舞步……她扭开瓶盖,蒸气喷涌,辣香的姜味窜入鼻尖,暖和心肺。魏静雅怔怔往后靠着墙坐,有点恍惚……
她常跟陆玄武争执,刚认识时,觉得他理着平头,高大魁梧,又爱穿野战部队的衣裤,整个感觉就是很冷血无情,让她很有压力。他像坏人,铜墙铁壁般的强悍身形,好像轻易的就可以把反抗他的人踩死。
可是……关键时刻……每次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怎么刚好都是被他撞见?他其实可以不理会的,特别是每次吵架,他铁青的脸,好像恨得几乎要宰了她才痛快。
但是,当她落难,他却一次一次出手帮助,事后又只字不提,摆着冷淡脸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钢铁般栗悍的男人,却会为她煮姜茶,喂她喝。
也会在她慌张时,不顾形象转移她的注意,安定她的心神。
陆玄武……
念着这名字,魏静雅忽然心头一阵柔软。没想到她竟然也乖乖地喝下他喂的热茶,自从被母亲那样对待后,她从不轻易吃喝别人送到面前的东西,更别提让人喂了。可是昨晚,她喝了吗?
那男人怎么办到的?而她平安无事的醒来……身体舒服了,头也不疼了。魏静雅恍惚了,一直想着陆玄武,想着他深夜帮她煮姜茶,想到他也有那种温柔的一面,就有种陌生的热热的奇怪感受,教她心里痒痒的,脸跟耳朵麻麻的。
每次想起佑德哥,她感到温暖:而想到陆玄武这个男人,她的感觉却是忐忑不安,现在则是心情乱糟糟,又有点心律不整。既害怕他,又会一直揣测他的言行,在意他的举措,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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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六点,一夜没睡的陆玄武早沐浴完毕,将房间收拾干净,物件摆放整齐,棉被折成豆腐状,淙蓝床单平整到没一点绉纹,他不去当军官操练小兵真是浪费人才也,还有,他烦躁的时候真的很爱做家事。
山里的早晨,很冷。但他洗完澡很热,只穿白色背心式汗衫,将那身饱满结实的男性肌肉寸寸彰显,莫非是人在山里,故他这模样看起来更狂放野性?
他敞开窗,迎进清爽的风,朝待脑袋更清醒。他叼着雪茄烟,站书桌前,按下咖啡壶,咖啡壶呼噜噜鸣响,吐露咖啡香。于是这小小的很阳刚的房间,添了醇厚的咖啡气味,还有甜甜的雪茄烟昧。
叩叩叩——
有人敲门。他开门,看见魏静雅站在门外,她低着头。不敢看他,但右手举高,是保温瓶。
“这个……还你。”她说。
“干么?你讲话都不看人吗?”他粗鲁道,抽走保温瓶。
“还有……谢谢。”还是不看他,觉得很有压力。而且,比以前见他时更紧张,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心跳很快,面对他,感觉又怪又尴尬。
“不需要谢我……”一想到她自杀的事,他火气又上来了。“我是怕你死了后续资金没着落,所以直到戏拍完前,请你务必保重身体。”
砰!
门关上。魏静雅始终低着脸,但那重重的关门声,他诚实但刻薄的话语,教她泪水落个不停。她的心脏像挨了一拳,好难受这是怎么了?
他难听的话、难看的脸色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这回,怎么让她特别难过?
见到她,他就很火大;不见她,他又头大。不管见不见,他气自己被她左右。陆玄武烦躁地拿着保温瓶,重放桌上。咖啡煮好了,关掉开关,扭开保温瓶,倒进咖啡,他突然顿住势子,看见保温瓶里有东西。举高保温瓶。里面,塞着一张纸条,他拿出来,卷开纸条看——
之前我对你做了很多可恶的事,可是你还帮我。谢谢你。上次跳舞的事,这次发烧也是,真的很谢谢你。不知道怎么感激你,我把收藏的琥珀送你,琥珀是千万年前松树的树脂。据说可以保人平安。千万年前的蚊虫尸体。被琥珀收融后,可以永远都不腐坏。将琥珀搓暖。会散发松树气味,可以镇定宁神。听说拍片的人压办都很大……之前我也害你失眠很多次吧?真的很对不起,琥珀给你,希望它给你好运,让你好睡。
陆玄武倒转保温瓶,一颗黄色结晶物滚入掌心。他看着琥珀,猛一转身,开门,张望,一阵怅然——
她,已不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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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下起大雨。剧务跟组员忙者搭起雨棚,准备预定的开镜仪式。照惯例开拍前大家要先聚在一起拜拜,祈求拍片顺利。
大家知道是拍假的,但也煞有其事开镜给金主看。崔佑德跟助理罗彩星也赶来报到。天气湿冷,崔佑德买来桂圆红枣甜汤,请助理发送给大家喝。他亲自舀了一碗,端到远离人群,独自在屋檐下,靠着墙壁站的魏静雅。
看到崔佑德走来,魏静雅低头,看着双脚,有一点慌,又有些心虚,却不清楚是在心虚什么。一整个早上,因为陆玄武,她情绪恶劣,一直躲在房间,直到执行制作请她出来参与开镜仪式。是为了看见崔佑德,她才出来的。是啊,何必为了陆玄武几句话,坏了心情?
她在乎的只有佑德哥,而此刻,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一身时髦牛仔劲装现身。她看到他舀了一碗汤走来。看见他热情的目光,她低头,想到他的告白,然后不知为什么,就一阵慌乱心虚,很复杂的心情……
“很冷,来,喝点热汤。”崔佑德说。魏静雅顺从地接下甜汤,听他温柔地说:“怎么跟以前一样,老爱躲在角落?你看起来气色很差,身体不舒服吗?”
“昨天发烧了。”
“怎么会?我看看。”他摸她额头。要是一般人她会防备闪避,但佑德哥不同,她百分百信任他,顺服地任他抚着额头测量体温,乖得很。
他放心地说:“还好,不是很烫,需要退烧药的话跟我讲,我有带。”
“嗯,我没事。”
“你啊,才上山第一天就发烧,真不懂照顾自己,你的助理呢?”
“他有事,晚点才来——”
“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人在山上呢?拍戏很辛苦,我请我的助理多照顾你。”
“不用了啦,这样我反而不自在……”
“也对……你讨厌陌生人。看样子……”他温柔地低头,好觑视她眼睛。他眨眨眼说:“我只好多注意你喽,这个……”他解下脖子上的白围巾,套上她的脖子,系紧。
“脖子一定要保暖。不可以吹到冷风,知道吗?”
魏静雅笑了,摸摸脖子上的围巾,好温暖啊。看着崔佑德温柔的目光,坏心情消失了。还是佑德哥最好,管陆玄武、管其他人对她怎样。是啊,只要有佑德哥关心她就够了。她腼腆地笑了。
崔佑德拿走碗跟汤匙。“来——张开嘴巴,我喂你喝汤。”
“这样不好啦——”魏静雅尴尬地笑着,他逼着她喝了一口又一口,两人亲昵的有说有笑。不知道他们亲昵的举措,已经吸引了周遭人的注目。远处,工作人员暧昧的互使眼色,窃窃私语——
“看吧,是那种关系吧?”
“有钱的千金小姐搭上男明星,然后出钱出力为他的事业抬轿。”
“唉,长得帅真好,可以尽情用女人的钱。”
“你们看崔佑德讨好的模样,就算器他跪下来舔金主的脚他也会照办吧?”
“你讲得好恶,他真的会吗?”
“还好咱们玄武哥有先见之明,不然这出戏——”
“嘘!”
罗彩星走近,大家住嘴,但是她已听见那些嘲讽的话,虽然心中不悦,但守本分的跟大家打招呼,找执行制作确认接下来的工作进度。另一边,编剧郑文雯也看到崔佑德殷勤讨好金主的行为。
她冷笑,朝站在身旁的陆玄武说:“这种人,我见多了。”
陆玄武也看到了,崔佑德解下自己的围巾帮魏静雅系上,喂她喝汤时,魏静雅幸福微笑的样子。陆玄武觉得喉咙被勒住,呼吸不顺。他低头,为掩饰烦躁,更专注手中剧本,和郑文雯讨论。 “所以这几场要请你缩减,正式拍的时候再加进戏里面,我会请助理帮你先调整,保证不会让你太麻烦。”
“你看,崔佑德对金主笑得多灿烂,真不简单……”郑文雯冷笑。“上次在T台停车场,我还看到这小子在车内跟四十好几的经纪人热吻,打得火热……他老少通吃就对了,为了成功,这男人什么都敢做……”她叹息。“可怜的魏静雅,看她高兴的,她不知道面对的是一头狼,还以为是白马王子?可惜了这么好的女孩。”
是吗?陆玄武冷哼。“我觉得这是物以类聚,不把自己生命当回事的人,被玩弄了也无所谓吧,自找的。”
唰!郑文雯抢走他手中剧本。“喂,这样讲太刻薄了。”她怒瞪陆玄武。“如果是一般人这样说就算了,陆制作你这圈子混那么久了,你应该能分辨吧。魏静雅是个性古怪,但是别扭又单纯,搞不好她根本没恋爱经验,忘了吗?她的处女宣言还热着呢!我看她根本不是崔佑德的对手,她会吃苦头的,你怎么还讲这种恶毒话?”
“你又多了解魏静雅了?我会这样说自然有我的理由,话说回来,她被什么人玩弄跟我们无关。”
“你的理由是什么?我不能苟同那句不把自己生命当回事,喂,你也知道她的事吗?那你怎么还讲得这么刻薄?不觉得她很惨吗?有哪个人被亲生母亲割腕杀害还能好好珍惜生命?不去死已经不容易了。别人那样说就算了,但是我听说,陆制作的爸妈是烧炭自杀的,所以你应该比别人更体谅魏静雅才对……”
“什么?”陆玄武震住。“谁被母亲杀害?”
原来他不知道?郑文雯看看四周,拉他到角落,小声地说:“本来是人家的私事,但我真的很不安,我们讨论一下……你真的要骗魏静雅吗?我怕那女人知道后会崩溃,昨天我发现………”郑文雯把遗书内容全告诉陆玄武。陆玄武听着,他震惊、愤怒,然后一是深深内疚。他误会魏静雅了,她不是自杀,她是被杀害。而动手的竟是她的亲生母亲?
知道真相后,他的心好痈。他看向魏静雅的方向,崔佑德已经走开,魏静雅坐在小木凳上,默默捧着手中的汤喝着。白茫茫的蒸气氤氲那张小脸,气温很低,雨下个不停,模糊她的身影。然而她的身影却在他体内壮大起来,再也没办法抹煞掉。
陆玄武人在雨棚里,浑身干爽,但觉得被狠狠淋湿了,浑身湿答答而黏腻,心也紧紧纠结……这时,执行制作阿肥喊:“请大家过来来拜拜喔,要开镜喽!”
人们纷纷往供桌集合,没人过去喊魏静雅,她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喝汤,她被大家冷落,但那似乎更令她自在,还是她根本不在乎有没有被喜欢?因为连母亲都不喜欢她,都伤害她,所以她爱孤独吗?
陆玄武深吸口气,真要命。他的眼睛好酸,胸口好痛,他觉得自己很该死。他拿了雨伞,跑出棚子,跑过雨幕,跑进屋檐下,停在魏静雅面前,他喘着气,瞪着她。她怔住,看见那双穿军靴的脚,是——
她抬脸,看着他。她纳闷地扬眉,不知道他表情为何这么严肃?这才注意到他肩后,棚里已经聚满工作人员,要开始拜拜了吗?她竟然还坐在这儿喝汤。她慌张地起身,直道歉——
“对不起,已经要开始了?我没注意到,我马上去……”说着跑出去,但是手被拽住,她回头,看陆玄武一脸阴郁的瞪着她,而眼神很难过,像在隐忍着什么很痛苦的事。他哀伤的眼衬I,教魏静雅一时忘了要挣脱被他扣住的手。
“怎么了?”
“我……”他口干舌燥,不知怎么启口。她等待着,不知道他怎么了,他看起来很懊恼,好像很痛苦。她忘记自己一向是不给人靠近的,而她竟任他握着,没有甩开。比起自己的习惯,她更紧张他怪异的行径。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关心道:“你还好吗?”她秀气、雪白的容颜,她温柔的脸色,温暖的声音。他看着听着。他感觉自己的铜墙铁壁全部崩溃。难以相信这瘦弱女子,之前让他看扁的女子,讲话像蚊子叫的女子,竟然,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呢?让他崩溃。
陆玄武眼眶热烫,是啊,他有什么资格评断这个女人?就凭她的外表行为?他根本不了解她内在有多坚强。比他坚强几万倍不止,当看见她左腕丑陋伤疤,他该怜惜,而他竞自以为是的评论她,还用粗暴的话对待,对这可怜的女人说那些可恶话。只要想想她承受的可怕遭遇,他的心好痛、好内疚,而她现在,竟还这样关心的看着他,问他还好吗?
不,他很不好,他觉得自己太坏、太可恶了。
“我……”他迟疑又迟疑,终于忍不了。突然地,拥抱她,紧紧搂在怀里,像要用尽力气保护她那样紧紧搂在胸怀里。
“陆先生?”魏静雅怔在那堵坚实灼热的胸膛中。
“就当我发神经好了,给我五秒钟。”他拜托。而那五秒钟,魏静雅清楚地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也感觉到他沉重有力的心跳。
那不只是五秒钟的时间吧?否则为什么她会涌上那么多感动,并且完全的改变她的命运。他用五秒钟的拥抱,教她体会到,渴望一个人真正该有的感觉。那是一种难以忍耐的悸动——会教人晕眩的悸动,软弱无力地想去依赖对方的心动……
那边,一直注意魏静雅的崔佑德也看见了。他阴沉地瞪视他们。罗彩星注意到他不悦的神情。“陆制作……好像喜欢魏小姐。”
崔佑德冷笑。“谁会不喜欢金主?”看样子,陆制作也很卖力在巴结魏静雅嘛,他希望魏静雅把全部注意力放自己身上,可恶的陆制作,竟然想跟他抢女人?
等着瞧,他绝不会让陆玄武称心如意。魏静雅,是他的女人!